便在宫北乐离开古水国都不久,云黎国再次举兵进攻古水。这一次没有等临越的破天军打到红山脚下,古水国君便领着一众皇室成员在京外降了。
不同于两年前,这次临越没有跟古水国谈条件,如今的古水国连成为云黎附属国的资格都没有。
临越要求古水国君一脉的子嗣皆入云黎国京都成为俘虏,至于古水国皇室旁支,他给他们三日的时间自裁。如若不然,他便亲自率军踏平古水国都,到那时他们的下场只会比现在更加凄惨。
自裁还能留个全尸,若真等到他率军亲临,他们的结局只能是尸骨无存。
古水国君答应了他的要求,领着妻女跟随着云黎国的军队,作为他们的战利品被押往了云黎京城。
从此这世上再无古水国,宫北乐就此成为了亡国公主。
不过,不同于她那些被押解进了敌国京城的庶妹,她虽在逃亡,却不是奴隶的身份。
想是她留给云黎国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在云黎眼中她并不是一个没有丝毫反抗之力的公主,而是一个巨大的隐患。因此在古水国灭亡后,那些追杀她的人由古水国士兵变成了云黎国杀手,并且人数只增不少。
宫北乐在亲卫们的护送下东躲西藏,一路向西行去。
这一路上他们遭遇了无数次伏击,护送宫北乐的亲卫一路杀出重围,最初的二三十人只剩下了五六人。
虽然损失惨重,但好在最后这仅剩的五六人将她护送到了一个不知名的边陲小镇。
只要离开这个小镇,他们就走出了古水国境,也就暂时脱离了云黎国的掌控范围。
他们至少不会再被这么多的人追杀了。
夜已渐深,几人谨慎地走在偏僻小巷中,商讨着出境的方法。
用寻常的法子出境肯定是不行的,唯有想办法避开边境士兵,寻一条不为人知的小路离开。
可是此地他们几人都是第一次来,对地形皆不熟悉,便也就不能带宫北乐避开杀手与追兵逃出去。
“为今之计,只有在这镇中暂住两日,等我们摸清楚此处的环境地形之后再做打算。”
“这的确是唯一的法子了,但是云黎国早已将公主的画像张贴悬赏,我们这一路上除了被杀手追杀,最大的威胁反而是当地的百姓。”
“是呀,这一路上我们都不敢在城镇中歇脚,多少次杀身之祸都是被那些老百姓举报了行踪才引来的。若要在这镇中住两日,只怕是危险。”
宫北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亲卫们的商讨,连日的奔逃和属下的牺牲已让她心力交瘁,再加上这一段时间她基本不能饱腹无法休息,此刻她无比虚弱,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但是,樱儿和亲卫们拼了性命才让她逃到了这里来,无论如何她都要坚持下去。
可以说,这是支撑着她一路逃到现在还没有崩溃的唯一信念了。
她咽了一口唾沫,重重地咬了下嘴唇,用痛感让自己保持清醒:“不用住在镇上,我看镇外便是群山,我们这两日就住山里去。”
“可是您需要休息,山中蚊虫野兽太多,您身体如此虚弱,是承受不住的。我们还是想办法在镇上……”亲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但宫北乐恍惚之间只能听个断断续续。
她的确需要休息,但不能在这里。
抬手打断了亲卫的话,她发出命令,所有人不再在镇中逗留,即刻往镇外山里去。
这一路上最令她心痛的其实并不是云黎国的追杀,而是沿途百姓对他们行踪的举报。
这些百姓曾经都是古水国人。
是她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守护的人。
但如今,他们反而成为了她逃亡路上最具威胁的人。
便在他们打算趁着夜色离开小镇去往山中时,一个老妇人步履蹒跚地经过此处,注意到他们之后,睁大了眼睛朝宫北乐走过来。
即便是在这个边陲小镇上,也随处可见悬赏捉拿宫北乐的告示,这个老妇一定是认出公主来了。
亲卫们当即不动声色按住手中剑柄。
其中一人垂首悄声对宫北乐道:“公主,此人已经认出了您,我们必须将她灭口。”
“不可。”宫北乐很坚决地反对道:“打晕她就好,不要杀人。”
随着老人逐渐靠近,亲卫们也逐渐变得焦虑:“可是她已经认出了您,等她醒过来一定会泄露我们的行踪,为了您的安全,她必须要死。”
宫北乐已没有力气开口,她只是摇头,反对亲卫们杀死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
便在这时,那老妇人眯着眼睛再三确认了一番,张口道:“你是庆安公主!”
此话一出,宫北乐的亲卫们纷纷拔剑出鞘,围成一个圆圈将她护在中央。
那老人被这场面吓了一跳,一屁股跌坐在地。
她年纪太大了,坐在地上有些站不起来,她只好就这么坐着,颤颤巍巍地朝宫北乐招招手:“公主,你快别待在这里了。他们知道你要往西边走,一定会路过这里,每天晚上都有士兵巡逻,再待在这里,一定会被他们发现的。”
老人这话倒令亲卫们一时有些分不清,她到底是真心告知宫北乐此处危险,想要让她离开此地,还是假意劝告一番,转头便会出卖他们。
众人迟疑间,但见宫北乐撑着最后一丝力气,缓缓走向那个老妇:“阿婆,我们没有地方去了……”
说完这句话,她再也支撑不住,闭眼昏迷过去。
再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简陋的小屋里。
这屋子虽然简陋,但是收拾得井井有条,屋中为数不多的陈设都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可见主人家十分勤勉细心。
她躺在床上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过了一会儿,双手撑着床板缓缓坐起来。
她尚未完全恢复,刚坐起来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又闭上眼睛重重地躺了回去。
许是听到了屋里的动静,有人将门推开,小声地唤了一声公主。
是昨晚的那个老妇人。
宫北乐睁开眼睛,转头望向门口。
那老妇人手中端着一碗面条,面条上还卧着一枚鸡蛋。见宫北乐醒了,她面露喜色,把门关上,端着面朝她走来。
“我估摸着,这时候你是该醒了,便给你煮了一碗面。”老人把面在床头放下,弯下腰扶宫北乐起来,压低了声音道:“你醒得正好,这面刚刚煮好,还热乎着呢。”
说着,她又颤颤巍巍地给她倒了一碗水,坐在床沿将水递到她的嘴边:“喝了这碗水再吃面,你看你的嘴巴都干了。”
宫北乐喝了好几口水,终于感觉自己慢慢缓了过来,她对那老人感激地道:“阿婆,多亏了你,谢谢你愿意收留我住一晚。”
老人将空了的水碗放下,又将面条端过来,仍旧是压低了声音道:“街坊邻里都叫我桐婆,你便叫我桐婆婆就好。公主,这里很不安全,那么多人都在捉拿你,你现在又还这么虚弱,得快快恢复过来才行呀。”
宫北乐接过面碗,没有同她客气,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她红了眼眶流下泪来,泪水顺着她的脸庞流下,落在面碗里,被她和面条一起吞入腹中。
终究她还是个年轻姑娘,经历了一场剧变,还有一路的逃亡,她始终咬牙告诉自己必须坚强,无论吃了多少苦都不允许自己落下一滴泪。
但此刻在一片危机四伏中感受到来自陌生人的善意,手捧着这样一碗简简单单却温暖实在的面,她竟忍不住哭出声来。
桐婆婆抬手轻抚她的后背,眼中满是心疼:“你这年纪与我的孙女差不多大,却要受这样的罪。公主啊,我们知道,你会受这样的罪都是因为我们。”
说着,她的声音里也有了些哭腔:“我们都知道,你是盼着我们好,才会得罪那么多的人,要不是为了我们,你早就可以走了,又怎么会像今天这样被人四处追杀。”
宫北乐抱住膝盖哭了许久,在桐婆婆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下来。
这样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她反而觉得自己好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般难受。
“桐婆婆,真的谢谢您,只是现在我还无法报答您,我们该走了。”她担忧地望了一眼窗外:“继续在这里待着,我们恐怕会连累了您。”
“你们接下来打算往哪里去?”桐婆婆摇摇头,不住地叹气:“现在外面都是捉拿你的人,无论你们往哪里走,都很危险啊。”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公主,你们若是要出境,我倒想起一条路来。如果你们能避开边境的那些士兵逃出国去,是不是就会安全许多?”
“正是。”宫北乐连忙问:“桐婆婆,您想起了什么小路?”
“你们从我家后院出去,就沿着这条街一直往前走,走到尽头右转,就到了郊外。”桐婆婆回忆着道:“老婆子几年前去郊外的山上捡柴,不小心进了一片桃花林,穿过那片桃花林会看见一条河,只要过了那条河,你们就离开古水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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