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机器人这么一个小插曲,反慑党占领整个政府大楼的时间却比之前预估的还短。
当他们搜查到大厅的时候,理所应当地,发现了一群被捆起来的人。
“我们已经投诚主了!”
这些人在他们要开枪之前抢着说道,“我们背叛了那个姓明的,结果她留了后招,把我们全按死在这……说,等你们一把火烧了这里的时候,我们全得跟着死……”
“她为什么不亲手杀了你们?”头目眯起眼睛,哦了一声。
——不得不说,作为能暂时领导几万个反慑党的人,这个头目多少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至少第一句话就抓住了重点。
毕竟不是真的,人们短暂寂静了一下——这其实很危险,如果不快速接话,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男人平静地回答道:
“因为有我,她做不到。”
头目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走了。他顺着这声音看过去,只见是一个二十五岁上下的年轻男人,面容本是极优越的,却不知为何显得极度苍白。他被捆在墙角,身上沾着血迹。
头目看着看着,突兀地生发出一两丝诡异的熟悉感,突然道:“……我认识你,你是那个沈倦。”
闻言,年轻男人苦笑了一下,算是默认。
“怎么,你这种金字塔尖尖上的人,怎么在这?”这种紧要关头下,头目对这种敏感的事情显得十分怀疑,“你这话又什么意思,难道她狠起来连自己人都能做掉?”
年轻男人,或者说沈倦,摇了摇头道:“我从很早的时候起,就知道她必输无疑。”
“哦,怎么说?”
“伊甸园,你们知道吧。你们也一定知道里面有一个很有本事的领班,叫宋思明,是你们的人。她告诉了我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当然你的级别或许不够,没有资格知道,但是——”他用平静的眼神制止了对方的动作,“从那一刻起,我就早已预见了她今天的局面。”
“而她那边,尽管怀疑我已经知情,但苦于没有证据,只能用各种手段架空我。很多次,想趁着没人的时候,把我办掉。”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垂下眸,无声笑了笑,那是一个觉得非常讽刺和痛苦的表情。
“这就是你这么多年被排挤的原因?”这是个逻辑自洽的解释,头目的表情略微松动了一下,但仍然紧紧盯着他,“宋思明可是我们的头,你如果敢有半句假话……”
“随时求证,请便。”沈倦眼睛眨也不眨地接上他的话。他语气里的烦躁和坦然拿捏得刚刚好,仿佛在阐述一个简单的宇宙公理,却又不会轻易激怒对方。
头目沉默半晌,又道:“C区的那些事你又怎么解释?如果你早就投诚了,我们的教会还会损失那么多人?”
“澄清一下,第一,堵你们教会的是乔彬,我一回来什么事也没干就处理他了,现在人在你脚底下。”
沈倦微微一抬下巴,神情冷漠。
“第二,C区的事,要解释的可不是我。明娴那个逼玩意准备趁乱把我处理掉,我硬是在高浓度毒气下暴露了十几分钟,我想请问了——是谁决定的用毒气,还让我出来解释?你?还是你?”
他目光一一扫过人群,嘲讽一笑:“他们出任务人人带呼吸面罩,如果不是目标就是我的话,用来暗杀倒是个好方法——不好意思,你确定这人不是明娴派过去的卧底?”
一通话逻辑清晰,步步紧逼,不仅化解了对方抛来的质问,而且潜移默化地倒转了两方的位置。
当然,这些对于沈倦来说,不过是早年间的必修课之一。能在这么多年里站在明娴身侧的人,需要的远不止简单的忠诚。
他心里估摸着程度差不多了,极其逼真地挣扎了一下,然后作罢,态度和神情都非常疲惫:“你们信我也好,不信也罢,姓明的反正也已经逃了。她警惕性太强,我没出手就被发现了,你妈,全给捆起来扔在这……”
“你知道她逃哪去了吗?”
沈倦反问:“我知道,但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呢?”
“你——”头目刚想说什么,另一个反慑党队员已经端着枪跑了过来,对他汇报:“头儿,整栋楼已经空了,啥玩意都没有。没人知道这些人是怎么跑的,怎么整啊?”
有时候,沈倦都快要被这群人的不正规给逗笑了,至少在政府里,向上级汇报机密时如果声音这么大,就不要想再干了。
当然,这时他只感到万分感激。
“两位,我有个提议。”他适时把话插了进去,“明娴希望你们杀了我,但你们没有,我们也就算是半个同道中人了,又在这里相见,多半是天要亡她,如果我们合作,三天之内神降不在话下。”
头目迟疑片刻:“怎么合作?”
“如果你答应放了这里所有的人,我会帮助你们,告诉你们明娴的位置。”沈倦淡笑着道,“在你做决定之前我必须提醒一句,我一个人掀不起什么浪,但如果你拒绝——”
“这里毕竟还是有几百个听命于我的人的。”
“……”
这几乎算是把威胁摆到明面上了。
双方沉默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天平在他们之间来回摇摆着。
在这个节骨眼上,沈倦反倒看起来十分轻松,示意这些人向窗外的核心广场看——在那里,一个鲜红的倒计时仍然在不停跳动,一下一下仿佛死神的迫近。他轻笑着说道:
“——你们也不想让主对你们失望吧。”
一瞬间,仿佛天平轰地落地。
如果说之前全是铺垫,他的这句话才是反慑党的最后一根稻草——
明娴在哪里,只有我知道。
如果不想让“主”对你们失望,你们只有唯一的选择——
向我妥协。
*
“反慑党真的会妥协吗?”
闷热潮湿的地下排水管道里,几十艘救生艇正在湍急的水流中向前滑去。
船队最前方的一艘救生艇上,苏漾一边捂着脸避免被水花溅到,一边不放心地向其他几个人问道。
洛翎也死死抓着安全绳,避免在旋转的时候直接被甩出去,分出心思回应道:“反慑党对他们的主太狂热了,是好事也是坏事,我们要做的就是拿这个威胁——他们!!”
尘歌眼疾手快在她掉进水里之前把她拉了回来,洛翎定了定神,假装没听见自己刚才破音的两个字:“……谢谢。”
“别说话了,这段水域水压太大。”明娴的手轻轻按在她手背上,语调带着点安抚,“——沈倦如果连这群反慑党都镇不住,这么多年他也别干了。”
洛翎轻叹一口气:“毕竟还是有风险,而且他的身体……”
“正因为他的身体现在这样,他才是最好的人选。”尘歌突然打断她,淡淡道,“再加上这几年他在高层的处境,如果说反慑党会相信一个人,那么这个人只能是他。”
洛翎蹙眉看着他,只觉得非常违和。
这么多天的相处她也看得出来,尘歌对沈倦自然是和别人不同的,可见他一脸平静地说出这种话,又忽然不确定了起来,轻声问道:“他的身体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尘歌的表情这才终于变了一瞬,虽然只是仅仅一瞬间,正当洛翎确信那是他真实情绪的外露时,他却立刻在安全绳的协助下猛地站了起来,直接越过洛翎,拽住安全艇的船头,用力向左一拉!
整个救生艇被他带得突然旋转一圈,洛翎和明娴倒是恰好避开了那股从上而下倾泻的瀑布,苏漾却被浇了个彻底,而且还没完,过于急速的水流直接涌进了救生艇里,眼看一边就要沉了!
“舀水,快!”明娴二话不说把洛翎往身后一拉,双手并用把水往外面推。
苏漾抹了把脸上的水,立刻把外套脱了,用这种方法增大推力面积。而洛翎这个时候根本不听明娴的,从她身后又挪了回来,也脱了衣服照做。
四个人在此时达成了极致的默契,简直就像共用同一个大脑,尘歌站在船头,只要向左急转弯,几个人就向右猛地靠去,向右转弯就向左一趴,用身体的重量抵消转弯时的向心力,每次都能刚好把船在快要翻的节骨眼上拉回来。
四面的水声简直已经可以用震耳欲聋来形容了,放眼望去全是从十几米高地方直落下来的瀑布,在暗流涌动的水中变成漩涡,然后从各个水道涌进别的地方。
四个人又齐心协力避开了一个瀑布后,尘歌的声音从巨大的水声中传来:“主席,告诉我前面走哪条路!!”
洛翎抬眼望向前方,心头一跳——只见无数水流经过瀑布汇总后,全部涌向了前方的一个分水岭,放眼望去,竟然有足足几百个分水口!
——大致方位就算了,怎么可能会有人记得这么精细,精确到往其中哪一个走?
——就算记得,此刻的他们又怎么能做到刚好进入这一个分水口?!
她半晌没听到背后明娴的答案,更是半颗心都浸入了冰水里。
分水的洪流就在前方几百米处的地方,正以全速前进的他们,最多还有几秒就会被卷进去——
——他们就要没有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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