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警局时,雾还没散。
监控室里的屏幕亮得刺眼,几十个画面同时滚动,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陆沉坐在屏幕前,面前摆着锦园小区的平面图,每个监控摄像头的位置都用红笔标了出来——东门、西门、南门,还有每栋楼的单元门口,一共二十六个摄像头,覆盖了小区的每个角落。
“陆哥,这是小区所有摄像头的编号,对应的时间段都标好了。”
李响把一张表格放在陆沉面前,“保安说凌晨两点到三点之间,只有东门有两个人进出,都是小区的居民,已经登记过了。”
陆沉接过表格,目光落在“东门摄像头(编号D-01)”那一行,后面写着“凌晨2:00-2:10无信号”。
“怎么回事?”陆沉指着那一行,声音里带着刻意的疑惑,“其他摄像头都正常,怎么偏偏东门的在这个时间段坏了?”
李响挠了挠头:“保安说可能是线路问题,昨晚下雨,线路受潮短路了。我已经让技术科去修了,他们说大概下午能修好。”
陆沉的心跳猛地加快。
他记得昨晚就是从东门进来的——凌晨一点五十分,他戴着黑色的帽子和口罩,手套是新买的,连尺码都特意选了大一号的,避免留下指纹。
他在东门的监控死角处翻进小区,当时还特意看了一眼摄像头,确定没有拍到自己才敢往前走。
“技术科说能不能恢复这段时间的监控?”陆沉拿起对讲机,假装在和技术科沟通,“喂,技术科吗?锦园小区东门的摄像头,凌晨两点到两点十分的监控能不能恢复?对,就是D-01那个……什么?主板烧了?恢复不了?”
他挂了对讲机,在表格上写下:“D-01摄像头凌晨2:00-2:10主板烧毁,技术科反馈无法恢复数据。”
李响凑过来看:“那怎么办?凶手会不会就是从东门进来的?”
陆沉摇了摇头,端起桌上的冷水喝了一口,压下喉咙里的发紧:“不一定,说不定凶手走了其他门。先查其他时间段的监控,尤其是西门和南门,还有单元门口的摄像头。”
监控画面一页页滚动,陆沉的眼睛盯着屏幕,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他的脑子里反复回放昨晚的场景:他从东门翻进小区,沿着围墙走到3号楼,单元门没锁——他之前勘察张强家时,特意记下了单元门的密码,说是“方便后续走访”。
他走进楼道,脚步放得很轻,楼梯间的声控灯没亮,他知道声控灯的感应范围,特意走在阴影里。
到了302室门口,他用事先配好的钥匙打开门——钥匙是他从张强家的备用钥匙盒里偷拿的,用完后又放了回去,没人发现。
客厅里的灯没开,他凭着记忆走到沙发旁,张强正躺在沙发上睡觉,手里还拿着一个酒瓶。
他拿出那把旧手术刀——那是他大学时的解剖刀,一直放在抽屉里,昨晚不知怎么就带在了身上。
他走到张强身边,张强突然醒了,刚想喊出声,他就用左手捂住了张强的嘴,右手拿着刀划向张强的手腕。
张强的指甲勾到了他的围巾,他当时没在意,直到看到苏晴发现纤维,才想起这件事。
他清理完现场,把作案工具装进黑色塑料袋,从阳台翻出去,埋在绿化带里,然后沿着原路返回,从东门翻出小区,把外套和手套扔进了垃圾桶。
“陆哥,你看这个!”李响突然指着屏幕,“凌晨一点半,西门有个穿黑色外套的人进出,戴着帽子和口罩,看不清脸。”
陆沉的心脏猛地一跳,赶紧凑过去看——屏幕上的人影很高,大概一米八左右,和他的身高差不多,可走路的姿势有些僵硬,不像他平时的样子。
“查一下这个人的进出记录。”陆沉说。
李响立刻调了西门的登记本,“这个人是小区的住户,住在5号楼,叫赵磊,昨晚加班回来,保安登记过身份证。”
陆沉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他。
“去核实一下赵磊的身份,看看他有没有作案时间。”他说,李响点头,拿着登记本跑了出去。
监控室里只剩下陆沉一个人。
他盯着屏幕上的雪花点——那是东门摄像头损坏后的画面,一片白噪音,像他混乱的记忆。
他拿起桌上的旧笔记本,翻开最后一页,空白纸上的划痕越来越清晰,像是刀背反复划过的痕迹。
他突然想起昨晚在张强家看到的那座铜座钟,指针停在21:15,和他笔记本上的划痕,像是同一个人留下的。
“陆沉,尸检报告出来了。”
苏晴推开门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报告,“张强的死亡时间确定在昨晚九点到十点之间,死因是失血性休克,手腕上的伤口是致命伤,没有其他外伤。
指甲缝里的纤维已经送去检测了,初步判断是羊毛材质,上面有医用酒精的成分。”
陆沉接过报告,手指在“医用酒精”那几个字上反复摩挲——他昨晚用的就是医用酒精,用来清理现场的。
“纤维的颜色和张强家的地毯对不上吗?”
他假装问,苏晴点头:“对不上,张强家的地毯是浅灰色的,纤维是淡棕色的,而且质地更旧,像是用了很多年的。”
“会不会是凶手从其他地方带来的?”陆沉说,试图转移话题。
苏晴皱了皱眉:“有可能,我已经让技术科查纤维的来源了,看看能不能找到匹配的衣物。”
她停顿了一下,看着陆沉:“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脸色比早上还白,要不要去休息室躺一会儿?”
陆沉摇了摇头,把报告放在桌上:“不用,我没事,再看会儿监控。”
苏晴没再坚持,转身离开时,突然说:“对了,技术科在那把手术刀上发现了一点指纹,虽然很模糊,但好像是右手的,凶手可能是右撇子。”
陆沉的手猛地攥紧了笔,指节泛白。
他是右撇子,昨晚用右手握的刀,肯定留下了指纹。“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他说,声音有些沙哑。
苏晴走后,他立刻拿起对讲机:“技术科,那把手术刀上的指纹能不能恢复?对,就是从锦园小区绿化带里挖出来的那把……什么?模糊到无法识别?好,知道了。”
挂了对讲机,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淌,浸湿了鬓角。
他知道,自己离暴露越来越近了,可他还是想不起昨晚的完整过程,只能靠碎片般的记忆拼凑,像在走钢丝,随时可能掉下去。
下午三点,李响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份调查记录:“陆哥,赵磊的身份核实了,他昨晚确实在公司加班,有同事作证,监控也拍到他在公司,没有作案时间。”
陆沉点头:“知道了,再去查一下张强的其他社会关系,尤其是和他妻子有关的人。”
李响刚走,老顾就走进了监控室,手里拿着一杯热咖啡:“陆沉,喝杯咖啡提提神,都看了一上午了。”
陆沉接过咖啡,指尖碰到杯子时,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抖。
“顾队,还没找到线索。”他说,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老顾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急,这种案子急不来。凶手很狡猾,肯定会留下痕迹的,我们只要耐心找,总能找到。”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陆沉:“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我看你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要是累了就说,别硬撑。”
陆沉的鼻子突然一酸。老顾是他的师傅,从他进警局开始就带着他,对他像对亲儿子一样。
他不敢想象,如果老顾知道凶手是他,会是什么反应。
“我没事,顾队,我还能撑。”他说,把咖啡喝了一口,热流顺着喉咙往下滑,却暖不了他冰凉的心。
傍晚六点,太阳终于出来了,雾渐渐散了。
监控室里的屏幕不再那么刺眼,陆沉看着屏幕上的小区画面,突然觉得很陌生——他在这里杀了人,却像个局外人一样查案,这种感觉让他窒息。
他拿起桌上的旧笔记本,翻开最后一页,在空白纸上写下:“21:15,时间到了。”
字迹和张强家座钟上的纸条一模一样,连墨痕的深浅都分毫不差。
他猛地合上笔记本,像是在逃避什么。
窗外的夕阳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他的脸上,一半亮,一半暗,像他分裂的人生——一半是正义的警察,一半是残忍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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