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弘业率先从这场食之无味的饭局里脱身，他举起只剩一点果汁的玻璃杯，起身对荷笠敬道：“恭喜A1取得‘进步之星’。”荷笠也跟着站了起来，举起杯子隔空碰了一下。其他人有样学样，都各敬了一遍。
大家都敬完坐下来后，左弘业谄笑道：“大家吃好喝好，我就先走了哈。”几人装模作样地挽留他，左弘业也逢场作戏地装出不舍。
有人开了头，离场的便一个接着一个。到了最后，只剩下了荷笠、11、高秋和吴信。
“小笠，拿到‘进步之星’后你有什么打算？”高秋道。
吴信从肉海里抬起头，指着高秋一脸兴奋道：“你也要罚款了！”
“这里又不是实验基地。”高秋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道，“更何况罚就罚，我也准备离职了。”
荷笠讶异道：“姐，你要走了？！”
高秋笑着点点头，“但不是回家，三个月不到就回去的违约金我可付不起，就是不工作了，去这个世界把每个角落转一转，也对得起我来这里的初衷。”她说完，把话题抛回给荷笠：“你呢？就留在这了吗？”
荷笠回头看向11,11正含笑看着他。荷笠回过头，放轻了声音道：“总归要离开的，但离开之前，我想给我家人换套大房子。”
高秋道：“小笠啊，房子就像根，一旦种下了，就再难拔出来了。”
“放心吧，姐。我不会走火入魔的，只是总觉得让11和我缩在这么阴暗逼仄的屋子里，实在委屈了他。”荷笠笑着道，“我和11平时也到处乱转，说不定哪天就碰上了。”
高秋也不再操心，往碗里灌满了酒，满到都溢了出来。荷笠见状，也跟了一碗。11也想要一碗，但想到待会儿两个人都醉了可不行，于是倒了一碗果汁。吴信最爱和人对吹，但刚才那群人都打着散场回去继续工作的目的，没人跟他喝，他也只好没滋没味地把酒喝成了水。
四只碗用力地相撞，酒水果汁胡乱撒了一片，浇在所剩无几的菜肉上，惹得吴信尖叫连连。
几人哈哈大笑，高秋一碗酒下肚，指着吴信的鼻子道：“吴信，你上辈子饿死的吧！”
吴信抹了一把嘴边的酒水，“你们几个年轻人，哪知道我们以前那个年代吃的什么苦！光光是白米饭都金贵的很，多吃一碗都得挨棍子，哪像现在还舍得丢！”
人一旦说起过去，就不免感怀。话跟豆子似的倒出来，融在酒精里，多少沾了点苦辣。
吴信就这么酒一杯一杯往里倒，话一段段往外吐。他说年代苦，老百姓饿得啃树皮，死了一大片；他说自己苦，见识短浅的父母让他只管家门口的一亩三分地，害的他没赶上时代的浪潮；他说母亲苦，十六岁嫁为人妻，生不完的孩子，干不完的活，还得受婆家欺负，一辈子没享过丁点儿福。
说到最后，他咂了咂嘴，说，这酒怎么这么咸。
高秋晃着酒碗，没有窗户看月亮，只好抬头看着头顶绚烂的灯光。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福，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苦。日子总要过下去的。”
“可不是嘛！”吴信举起碗一饮而尽。
“叔。”菏笠第一次这样喊他，“少喝点吧，你都醉了！”
“醉？喝到天亮我都不会醉！”吴信扔了碗，直接抱起酒瓶猛灌。
11握着凳子往旁边挪，紧贴着菏笠。当菏笠目光移来时，11指了指被吴信嘴里溢出的酒水打湿的桌面说：“脏。”神情十分委屈。
而这副模样在醉了三分的菏笠眼里，简直比酒还浓烈，一下子就让他醉成七分。
他蹙起眉头与鼻梁，与11脸贴脸，鼻尖碰鼻尖。
11以为他要接吻，一动不敢动。
没想到下一秒，菏笠像只小猫一样，在他脸上拱来拱去。一边拱还一边夹着嗓子说：“11，你怎么这么可爱呀。”
11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菏笠红润饱满的嘴唇上，小嘴一张一合地不知又在抖什么机灵。
11嗅着他带着酒意的呼吸，只觉得自己好像也醉了。他眯起眼，歪过头，情不自禁地去亲那张小嘴。
忽然，嘴角一阵抽痛。他睁开眼，发现菏笠正咬着他的唇角。紧接着菏笠立马抽回身，左右瞟了瞟两人，发现没被发现才放心地呼了一口气。
“11，你胆子真是大了。”菏笠红着脸瞪他。
“主人，我没忍住，对不起。”11垂下眼。如果李逵还在他怀里，想必耳朵一定又折了下去。
菏笠最吃他这一套了，但还是立下了一条规矩，他在桌子底下戳11的手指，一脸严肃道：“以后，没经过我同意，不许亲我。”
“……知道了。”
酒过三巡，众人也都犯了倦意。钱付完后，菏笠瞧着倒在桌上醉成一摊烂泥的吴信，跟高秋商量道，“姐你先回去吧，他醉成这样也回不去，我和11送他。”
高秋还没应呢，吴信就挣扎起身，虽然没两步就歪斜地撞到了墙上。他半倚着墙，指着空无一人的地方，说：“开什么玩笑？这么点酒还能把我喝醉了？我年轻的时候，连吹两缸都不带喘气的！”
菏笠摇摇头：“真是醉得不轻。”
高秋笑道：“还说人家呢，你也醉得不轻，脸比猴子屁股还红。看着挺能喝，没想到两杯就蔫了。”
“姐！”
高秋摆摆手：“行了行了，我去送吴信。你们这一大家子还得托11照看着，再多个醉鬼，我都不敢想。”
菏笠担忧道：“姐，外面这么黑，万一有什么危险……”
只见高秋拍了拍自己的肌肉，“放心吧，三个男的加一块都打不过我。”
菏笠这才笑了。
往回走的路上，菏笠总觉得腿软走不动路，偏偏旁边这个机器人步子迈得又快又大。
他干脆松开相握的手，带着李逵停在原地不走了。
11纳闷转过身：“怎么了？想买东西吗？”旁边正好是一家女装店。
菏笠侧头看了一眼，更生气了。
11走过来，勾勾他的手，柔声道：“你说嘛，你说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菏笠仰头看着他，瘪嘴道：“不是说喜欢一个人步子会放慢吗，为什么你走这么快，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菏笠，你怎么这么可爱。”11戳了戳他的脸。
菏笠又气又羞，难以置信道：“你你你！你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叫你主人也不行，叫你名字也不行。人类可真是复杂。”
被戳穿的菏笠更加站不住脚，连忙转换了话题：“我累了，你背我。”
“好无理的要求。”11眼泛着笑意道。
菏笠叉腰道：“那又怎样。”
11背过身，半蹲下来，“遵命，吉吉国王。”
菏笠得偿所愿地趴了上去，两只胳膊紧紧地环着11的脖子，小拇指勾着牵李逵的狗绳。他埋在11颈间，倒着醉话。
11是越听越高兴，李逵是越听越嫌弃。
忽然，荷笠在11裸露在外的脖颈处咬了一口。
11抽出一只手，往荷笠屁股上不轻不重地呼了一掌，哭笑不得：“你属小狗的吗，天天咬我？”
荷笠撇嘴道：“你又不疼。”
“谁说的？”
荷笠道：“之前你这么用力撞在墙上，都一点反应没有。”
“那是之前。”11忽然把头转了回去，只留给荷笠半张侧脸，“我现在把痛感设置到了最大。”
荷笠抬起腿，用力蹬了下11，惊愕道：“你疯啦？！”
“我总得知道你咬我是什么感觉。”11的耳廓上有一颗小痣，形似太阳，现在太阳下山了，留下了大片红艳艳的晚霞。
余霞还带着不少热量，将看夕阳的荷笠的脸也映红了。
“变态。”
荷笠把脸朝向外边，远处一人正脚步匆忙地往他们这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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