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候上场的人多了不少,宝珠拉着张温也去骑马,她二人都会骑马,尤其宝珠驭的一手好马。
她选的马虽不及那些专供玄英司的,但也是又高又大,跑起来矫健。
马上少女峨眉微微颦起,神色专注,手上的马鞭有节奏的抽在坐下的马屁股上,那马有些灵性,稳稳地带着宝珠一路超过了好几个人,在早春的暖阳里肆意奔跑着。
落在宝珠后面的几人不免有些眼红,没想到竟然被一小女子给超了去。当中有一人恨恨吐了口气,手上的马鞭使劲一甩,痛的坐下的马仰天嘶鸣。
不出所料,那马吃痛于是用力迈着蹄子驮起马上之人一跃,几步就追上了宝珠,在宝珠旁侧偏后一些的地方跑着。
宝珠被那人激出些胜负欲来。
她当年可是号称临安赛马王来着,赛遍临安府男女老少,哪一个不服气?这不得会会他!
于是宝珠两腿紧绷夹紧马腹,蓄势要向前冲一冲。
她弯下腰放低重心,把嘴贴在马背上轻轻说了句:“好马儿、乖马儿,你今天带我好好跑,跑好了下次姐姐过来给你带好吃的。”
说完抬起脸目视前方,马鞭一扬直直冲了出去,踏出满目沙土,身后一群人又被远远甩下。
那人眼看着宝珠跑远,也奋进全力去追她,可是紧赶慢赶刚与宝珠并肩却不想一会就叫宝珠给拉开了距离。
宝珠瞥了一眼,见那人追的费劲,心中高兴就朝他挑了挑眉梢。
这一眼落在那人眼里分明是挑衅的意味,那人在心里又恨了几分。
哪里来的丫头竟然在老子的地盘上撒野!
两匹马绕着跑马场不知跑了多少圈,周围人数不清了也不愿意去数了,只是看着这两人你追我赶,整个马场被踏的黄土飞扬。
又一圈,这一圈还是宝珠略胜一筹。
宝珠驾马行至张恩马旁,带着骄傲的语气与她并肩同行:“怎么样?”她又挑眉,笑着说:“还不错吧!”
张恩剜她一眼,“慢点,知道你厉害。”
后面与宝珠赛马之人早就被这前面的小女子气的恼火,为了追赶她手都被缰绳勒出了血痕,竟还没追上。
岂有此理!
迎着扑面而来的尘土,那人左手勒紧缰绳一跃,右手却适时往头上一模,拔出一根固发的长簪,与此同时坐下的马再次跃到宝珠身旁。
借着宝珠和张恩的马匹遮挡,手上长簪用力一扔就直直朝宝珠射去。
银簪穿过飞扬的黄土像条细细的银蛇,在混沌的空中闪烁着银光,眼看着就要咬住宝珠坐下马的屁股上,却不想那马带着宝珠突然加速正巧躲过了那只银簪。
心道有些不妙,那银簪竟扎到了另外一只马的屁股上。
马叫声痛苦而又悲惨,场上谁也不知道那白衣女子坐下的马为何发疯似的向前冲撞。
“马疯了!马疯了!快快躲开!快快躲开!”有人在场上大叫,不一会场上跑马之人四散开来,场外围看的人也都惊慌的躲到的安全的地方。
是张恩的马疯了!
当宝珠反应过来时,那马驮着张恩早就超过了她,朝着马场的东北侧撒蹄子跑去。
不好!她记得那里有通往外面密林的通道,要是马跑出了马场跑到那林子里去就完了啊!
宝珠心里一紧,打马去追张恩。
可千万别出事啊!出事了她可怎么给老师交代,怎么给哥哥交代,怎么给……张谨之交代……
她的马不要命似的往那疯马的方向的地方追,她一定要阻止那只疯马,她要去救张恩。
可是,可是追不上了。
与那人赛马浪费了太多的力气,她好累啊,已经用尽身上全部力气了还是追不上,那疯马带着张恩越来越远,越开越远……
怎么办,巨大的害怕感涌入脑海里,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她先前全部的骄傲,将她淹的半死。
她听见张恩害怕的大叫“救命”,浑身颤抖的要握不住手里的缰绳了。
突然,一道响亮的声音越过汹涌的潮水,穿透恐惧与害怕,清清楚楚的出现在王宝珠的脑海里,“别怕!”紧接着是阵阵清脆而又响亮的马蹄声传来。
马上的宝珠猛的回头看一眼。
是哥哥,哥哥追来了!还有,还有一人和哥哥一道打马朝她们追来。
不过此刻她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根本看不清那人是谁,她也管不了那人是谁了,救张恩要紧。
她回头继续去追那疯马,后面的马蹄声也渐渐赶了上来。
王若木追过宝珠紧跟着去追疯马,路过宝珠时还转脸看她一眼,示意她放心。
有了哥哥宝珠心里稍微安心了点。
那疯马果不其然从马场东北侧冲了出去,紧接着是王若木驾马一跃而过,再接着是宝珠,宝珠之后又有一人跃过去。
晃的一出马场,四周郁郁葱葱映入眼帘的全是树木,这密林里的树大都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老树,树干粗壮、树冠茂盛,浓密的葱绿几乎遮住了全部的视线。
只一会功夫,宝珠已经追不上人了,她现在分不清密林里的路。
先前只是听那小厮说这密林里有人工凿出来专供人训练马术的小道,可是放眼望去,满目全是一颗挨着一颗的橡树以及其他一些说不上来的大树,哪里看到的什么路。
她勒停马,事实上跑了那么久她早就累的没力气了。
坐下的大马低头吃着嘴边的嫩草,还好这里不愁马能吃的食物,等这马吃饱了又休息够了自然能够带着宝珠走出去。
双脚一跃从马上跳下来,可脚尖刚一触地浑身的关节被马颠的简直像散架了一样,一动就痛。
忍着身上的酸痛牵马走到一处略微宽阔的地方,把马往一旁的橡树上一系,自己也直直的往草上一躺。
天色越来越暗,这林子里的风在暮色里吹得猛烈,吹得头顶的树木“哗啦啦”的响个不停,应该只是树上的叶子相互摩挲发出的的声音,可宝珠心里的恐惧却越来越浓。
她想,哥哥应该能追上疯马救下张恩;她想,自己今天晚上应该能回家……
可是好累啊,身上好痛啊,这里好冷,她好想睡一会,就一会。
宝珠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巨大的混沌漫进了脑海里,几乎要剥夺了她全部的意志,神明大人在与黑夜之神做战斗。
黑暗之神说:“她累了,要睡了,请你不要再来打扰她。”
神明大人凶狠狠地呵斥:“你别耍花招,她不能睡,更不能在这里睡,她要回家,还要见哥哥把张恩安安全全的带回到她的眼前。”
可黑暗之神装的弱小又无辜的样子,道:“哪里不能睡呢?你为什么不让她在这里睡呢?睡醒了一样可以回家,回去见哥哥和张温。”
神明大人张着嘴还在说着些什么,可宝珠听不清,她觉得黑暗之神说的有道理,为什么不让她睡呢?她就是要睡,现在就睡。
四周静悄悄的,一旁拴着的马儿还在安静的吃着草,只有宝珠蜷缩在草丛里,冷的直打颤。
静谧的林子里,“哒哒哒”马蹄声由远及近。
宝珠耷拉起眼皮朝马蹄声看一眼,有一个男的从马上下来,那男的还挺高,手里捏着火折子慢慢朝着自己走来。
她想知道来人是谁,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往那火折子后的脸庞去看。
火光在黑暗里跳动,奈何这黑暗无边无际,火折子燃烧出来的光亮还不足以照清那人的脸庞,她只隐隐约约见那人有双冷峻的眉目,火光之后的眸子亮的出奇。
但她看不清他的脸,所以她不知道那人是谁。
她这次是真的用光了全部力气,她真的要睡了。
意志消失前宝珠听见了神明大人最后说了些什么。
神明大人满眼悲悯的对她说:
“……我带你回去睡。”
真好,神明大人要带她回去了,那他也一定可以把哥哥和张恩平平安安的带回去。
可得好好谢谢神明大人。
他走到宝珠身边轻轻蹲下,大手在胸前使劲一扯,身后的玄色披风就轻易地被他扯了下来,于是他一手捏着火折子另一手小心翼翼的为宝珠盖上自己的披风。
火光微弱,昏黄的光亮照亮了少女苍白的脸庞,少女眉头紧锁,嘴巴紧紧抿着。
她看起来睡的很不安,紧抿的嘴唇时不时蹦出几句零零星星的话:“对不起……对不起啊恩……对不起啊恩,都是我的错……哥哥,你一定要找到啊恩。”
那人向来冷峻的眉目顿时变得温柔似水,眼底满满的全是心疼,就像是天生悲天悯人的神明大人。
“啊珠……这不是你的错。”
——
月亮高悬,今晚的星星好漂亮,上京西郊的一处密林里,有一男一女围坐在篝火前烤着鱼。
宝珠直觉睡了好久,可一醒来四周还是黑漆漆的,面前只有一堆烧的昏暗的篝火,篝火的火光下照出的是一旁裴世子的俊脸。
她费力让自己坐起来,身上盖的衣服便从胸口滑落至腿上,是一件玄黑色的外衣,她有印象这是裴世子白天一直穿着的那件。
宝珠盯着那件玄黑色外衣微微愣神。
冷不丁的听见他用轻柔地语气问:
“醒了?”
她抬眸去看他,眼底闪着疑惑的眸光。
见他面色柔和,篝火里的火花在他眼底微微跳动,却掩盖不了眼底那如潮水般的温柔。
他同样凝眉头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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