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谢瑾珩一早起床，眼底清明，根本看不出像宿醉的样子。
“这几日她在园子里都干了什么？”
芳姑姑事无巨细地报上来，这些日她见那姑娘性子沉稳，办事妥帖，年纪这么小就父母家人丧亡，又沦落到奴市，心中倒是起了怜惜之情。
谢瑾珩见芳姑姑欲言又止，又示意她继续说。
“只是这两日我看程儿姑娘心情不大好，怕是待在园子里太闷了，倒不如......”
谢瑾珩心知她是要说情，摆了摆手示意道：“此事我自有决断。”
待芳姑姑退下后，李狸一脸正色：“二爷，巩昌明已被曹援关在郊外的一处宅子，听候二爷处置。”
今夜无月，谢瑾珩站在高处，看着侯府外大街外的石墩后面仍有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他一身黑衣隐没在夜色之中。
巩昌明被五花大绑着，他一进入上京城就遭了暗手，然后被蒙着眼睛三弯九转地带来了这地方。
忽然听见“吱吖”一声，门开了，有脚步声，他警惕起来：“是谁？”
对方没有回答，只听见拔剑出鞘的声音，眼上的布条突然脱落，他适应了下屋里的烛光后才缓缓睁开眼，见此人是谢瑾珩，他眼中既愕然又愤怒。
“谢瑾珩，你已经没有了官身，有何权利私绑朝廷四品武将？”
“巩昌明，你好大的胆子，盗取城防图透露给敌军，以致回龙关失守，永固城被占，通敌祸国之罪，我大邺任何一个百姓也有权利将你千刀万剐！”
面对谢瑾珩的声声诘责，巩昌明眼里有些闪躲，他把头撇向一边，闭着眼一脸无所畏惧：“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今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谢瑾珩勾了勾嘴角，但眼底却毫无笑意：“别急，你通敌之罪自会交给刑部处置，不过若不是巩参将，这拓跋蒙矩未必轻易进入这永固城？”
巩昌明睁大了眼睛，震惊不已，“你什么意思？难道......军防图是你们故意泄漏的？”
谢瑾珩所答非问：“巩参军难不成忘了再过两日就是汛期了？”
巩昌明到底是身经百战的老将，一听他这么说便明白过来，这永固城靠近术河，每逢五六月雨水增多，河中的水会高涨一丈多，冲灌至城里，只是那点水量对敌军造成不了毁灭性的伤害，除非在术河上源筑坝蓄水，然后待到汛期时开引水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打败拓跋蒙矩的十万军队。
“谢将军真是好手段！”
谢瑾珩不理会他的嘲讽，问道：“巩昌明，你到底为何要偷军防图？背后是谁指使你的？”
巩昌明看向谢瑾珩，仰头大笑：“世人只知道有冠军将军谢瑾珩，却不知这大邺的天下有一半是上将军打下来，你一区区小儿凭借父兄之荣才能居此高位，可你偏偏要和上将军过不去，借着整编军队之由把左右两军精兵分了出去组成雍州军，这雍州军说得好听，其实就是你谢瑾珩的私兵，处处以你号令为尊，就……”
话还未说完，巩昌明就狠狠地挨了曹援一脚。
他起身吐了口血水：“呸！我跟随上将军多年，我自是替将军不值！”
谢瑾珩示意让曹援退下，沉着脸问道：“所以是郭霆让你盗取军防图透露给敌军的？”
“当然不是！是...我自己。”
谢瑾珩脸上染上一丝狠戾：“你一个区区京外武将，如何有这么大本事，好歹你巩昌明也是一军统帅，竟如此愚不可及，你背后那人把一城百姓当成是争夺权利的陪葬，而你为了一己之私，与豺狼为谋，可是这结果真如你所愿？若不是我让曹援把你悄悄带到这里，此刻你早已经被人灭口了。”
巩昌明此次暗中进京就是为了讨个说法，当初那人答应只要把谢瑾珩的军权收回来后就交给上将军，可是没想到他竟然出尔反尔，如今又把自己的妻儿接走，竟是为了诱自己入京然后杀人灭口。
谢瑾珩听外面有些响动，想着应该是顾朝明的人到了，又道：“这些年来，郭霆确实为我大邺立下汗马功劳，可是他一味地因循守旧，只求无过，导致军纪涣散，士兵懈怠，若不然襄北一战中七万大军为何会困于黑螯山数十天？你以为是我抢了他的风光，其实是陛下不敢用他！”
这番话巩昌明尽悉收于耳中，他细想起来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不过是这场政局争斗中的马前卒。他颓然不语，随即放声大笑，心中悔恨悲痛，然后扇了自己两巴掌，两眼纵泪：“谢将军，下官对不住你，更对不起定州城的百姓和陛下。”
他走过来对谢瑾珩耳语一番，说完迅速夺过曹援手中的剑自绝而亡。
这时候一群官兵已经把小院周围都围了起来，燃烧的火把夜照得明透了起来。
其中为首之人乃是刑部尚书兼京兆府尹顾朝明，他下午收到谢瑾珩的信后便亲自带人赶过来。顾朝明有着一双桃花眼，但聚起的却是寒霜潋滟，见屋里血淋淋情景，摇了摇头惋惜地道：“哟，看来我是来晚了一步。”
这两日，赵贺坐立不安，得知巩昌明在刑部赶去之前已死，心里又松了口气，一路灰溜溜地去自家主子面前请罪。
那人重重地掴了他两个耳光：“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有何用？”
赵贺愁着脸哭道：“本来万无一失，哪里知道半途中却被人截了道，我们派去的人手都无一生还。”
那人眉头一皱：“可查出是何人干的？”
“他们做事不留痕迹，尚未查出，不过大人放心，即使是将巩昌明截走的人别有用心，他妻儿在我们手上不会透露半个字，而且听说京兆府赶到的时候人已经死透了，此事对我们构不成威胁。”
“你马上加大人手去查，看看到底是何人敢坏事，不然老夫始终放心不下。”
赵贺领了命，又问：“那他的妻儿怎么办？”
“通通给我杀了，送他们去下面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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