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出府采买的日子,我求李嬷嬷让我随行,出府后我使了些银子在街上找了一小乞丐给芷澜送了一封信,约她五日后在静慈庵见面。
芷澜是中书侍郎慕容冕之女,慕容夫人是我阿娘的妹妹,虽不是一母所出,但自小关系亲厚,而我与芷澜也是表姐妹中关系最好的。
我从静慈庵回来后得知家里遭难,悲痛绝望之余一度想随他们而去,可是我在烧焦的建筑附近发现了少许桐油,才明白这十几条人命不是天灾而是**,我心中怒不可遏,这是报复亦或是杀人灭口,我想着曾在自己脑中出现过的人名,最终锁定了华亭侯,他贵为开国之勋,百官俯首,也只有他才有这个能力让大理寺对真相缄口不言。
于是我悄悄去找了芷澜,告诉她缘由,然后请她帮忙查一查市面上最近有没有大批量的桐油售出,一座府邸烧毁殆尽,少量的桐油根本办不到。
可是直到她前几日来消息说,市面上根本没有大批的桐油交易,她猜测这些桐油恐出自官府,可是官府一向对桐油管理甚严,若是贸然去查恐会打草惊蛇,如今只看能否在温伯彦身上查出什么有用的证据。
今日五月初五,端阳节,我和几个婢子正在厨房准备午时要用的餐食。
“程儿,你快收拾收拾吧,以后你就到鄞园伺候二爷了!”
李嬷嬷风风火火地进来,脸上挂着笑,然后把我手上正包着的角黍接了过去。
谢瑾珩这是何意?难道那日他对我起了疑心?
李嬷嬷接着说道:“我本想着把你派到主院里当差,那日柳姨娘在世子宴上闹了这么一出,这事也就搁置了,没想到二爷今日亲自向夫人要了人,看来你以后的福气可不少。”
一般像华亭侯府这样的高门大户,府里供差使的奴婢仆人少说也有几十人,各司差事,最低等奴仆莫过于杂役工,干些体力苦差事,若是能混上个管事领头的又不一样,这专门伺候主子的,又得另眼相看,所以大家都挤破头了想去各院子里。
在众人的羡慕和嫉妒中,李嬷嬷催促我赶紧收拾行李,然后带着我去了鄞园。
鄞园在侯府的西南角,园子里花木掩映,内有一池一亭一台,园子不大,但是胜在清静雅致。
李嬷嬷向一瘦高的小哥交代后,又嘱咐了我几句才离开。
“程儿姑娘,我叫李狸,目前园子里就我和芳姑姑两个负责二爷的饮食起居,平日姑娘就整理整理花草什么的,那些粗活累活用不着姑娘。”
这李狸看起来机灵聪慧,一双眸子当真如其名,但他对人客气随和,倒也不随他主子。我道了谢后,他又带我去了西厢房我的房间,房间里书桌茶几一应俱全,比我在杂役院住的要宽敞舒适得多。
我去了园子里的小厨房,见一位年纪约四十来岁的妇人正在忙碌,想必是李狸口中的芳姑姑。
这芳姑姑是从小照料谢瑾珩的老仆人,她一见我便亲切地和我打了招呼,然后又教我做艾糕,告诉了谢瑾珩在吃食上的一些喜好。
约莫晚上时分,谢瑾珩回来了,芳姑姑让我把饭菜送到房间。
我把饭菜布好,他没有动筷,也没有说话,脸上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波澜,不知道他是何意,我也只能站在一旁。
谢瑾珩昨日去了谢中远的书房,不料闻见了一股隐约的药香,他常年行军作战,五识自然比常人更要灵敏,便问了院子里管事的,才知道几日前是那个姓陆的丫头来院子里熏过艾香。
过了一会儿,他才漫不经心地问道:“听说你是河阳人?”
“是。”
他夹起一块儿角黍,煞有其事地看了好一会儿,“河阳那儿端阳节也吃这玩意儿?”
河阳在上京城的北边,跨了郁江和漳水,这习俗自是不一样,我回答道:“河阳一带端阳多食白团和面扇,这角黍并不常见。”
他放下筷子,“这角黍也吃腻了,今年倒不如换个新鲜样儿,你会做这白团和面扇吗 ?”
我在进府前已对河阳的风俗民情了熟于心,只不过要论细致些,时令小食却不会做,我低着头,思索着该如何应对,却听见他笑了笑:“陆家未败落之前,你也是个主子,怎么会做这些小食?倒是我问错人了。”
此刻我手心已经微微出汗,见他如此一说便借着他的话道:“是未曾习过。”
“以后你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不要出园子,若是前院叫人让芳姑姑和李狸去。”
这两日,谢瑾珩不在府里,我反倒轻松了不少。明月皎洁圆亮,恰如中秋月夜,我看着手上的绣帕,氤湿了眼眶。
这是阿娘亲手为我绣的,上面是一枝正开得娇艳的海棠花,我一直随身携带,没想到如今却成了唯一的遗物。
这时东厢房有了动静,我放下绣盒起身查看,李狸搀扶着醉酒的谢瑾珩,见我过来忙道:“程儿姑娘,快来帮下忙。”
谢瑾珩面色红晕,步子不稳,想必是喝了不少,我和李狸好不容易把他扶到了床上。
“怎么喝这么多?”
李狸口中有些抱怨:“今夜那中书侍郎之子裴玉郎在风眠楼设宴,硬是拉着二爷不让走。”
这裴玉郎本名裴献容,任职五品著作郎,其长姐为贵妃,二姐为齐王妃,一门殊荣,尊显无比,这裴献容嗜好清谈玄机,广交才子名士,加之长得白面俊秀,有玉人之姿,所以被人称为玉郎。
我去后院打了盆水,湿了帕子递给李狸。
他为难地看着我说:“程儿姑娘,还是你来吧,我这笨手笨脚的,这细活儿可做不来。”
我来到床榻,正要伸手给他擦脸,突然谢瑾珩一把抓住我的手,我皱了皱眉欲要抽出来,但他的手仿佛铁锁铜链一般把我扣住,纹丝不动,我又叫了声二爷,没有反应。
李狸眼珠子瞟向别处,吞吞吐吐地说:“姑娘……那你好好照顾二爷,有事.....就叫我!”
李狸走后,我光明正大地端详着这一张脸,剑眉英挺,棱角分明,紧闭着的双目隐藏了凌厉之气。
自从谢瑾珩回府后,整日不是听曲作乐,就是交游宴饮,与那位名震四军、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少年将军实在是判若两人,若是因一战失利就此颓丧也说不过去,凭借谢中远在朝中的势力以及谢瑾珩为朝廷立下的赫赫军功,再次起复并不是难事,难道其中另有隐情?对于陆家之事他又是否知情呢?
谢瑾珩手上的茧摩挲在我的手腕上有些疼,我皱了皱眉头,使了劲儿欲要把手拿出来,哪知他突然松了手,然后又向里翻了个身。
我看了他一眼,站起来把帘子放下,回了自己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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