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图案...”砚槿安嘀咕的声音不大,刚刚好钻进伍寒乔耳朵里。
“你见过?”
砚槿安一脸认真地点头,“之前同父亲一起去拜见太傅时,偶然在他书房里见过一次。”
“太傅?你当真没有记错?”
“没记错,我当时还特地请教过他,他说这是白鹤的羽毛。”
蓦地,伍寒乔如醍醐灌顶——太傅沈鹤文,字尤霖。
原本杂乱的思绪,好似被她抓住了引线。
“先去翰林院。”
话音未落,伍寒乔已经扬长而去。当然,身后带跟着砚槿安。
昨夜和蒙面人打斗时发现了史记那本书的作用,她须得先验证一番。
她先是推开窗牖,然后点燃烛台放在靠墙的桌上,将史记夹杂书册中间,只突出一角斜放。
等她做完这些,砚槿安那边的人形剪纸也已备好,她将纸小人的身子塞在史记里,只留下圆圆的头和戳进身子的小木棍露在外面。
一切就绪后,阿四带着人亦站到窗外回话:“大人,人带到了。”
接着她吹灭了书房内的所有烛火,只留下靠墙桌上的那盏,调整好方向和位置后让砚槿安站到了临近窗牖的书格边,自己则半蹲在侧边被他完全挡住,然后操纵着小木棍,使得纸小人的脑袋动起来。
从窗外看到的,便是一颗头正在吞食砚槿安的影子,方一瞧见与那夜一样的场景时,有些惊诧地捂住了嘴。
“与你那夜瞧见的是否一样?”阿四面无表情的提问。
方一点头如捣蒜,虽然不是骷髅头,但其他基本无差。
“大人,可以了。”
随着阿四刚说完,屋内吃人的影子消失不见,烛火纷纷燃起,一片亮堂。
正如她推测的那般,书不过是个借力的东西,但也因此可以确认,这出戏,须得两人配合着来唱才能完成。
如此一来,就只剩下原因和目的了。
“阿四,将人送回去吧。”伍寒乔在屋内吩咐到。
她拿出鹤羽令牌和之前保存的写有‘林’字的残片,更加确认了这字是故意没烧干净留给她的线索,目的便是想借她的手,或者说借圣上的手去查太傅。
既如此,为何不直接上大理寺找她,非要通过这么拐弯抹角的方式呢?
单单只是因为害怕太傅吗?
不,不对,还有其他的缘由。
砚槿安走过来,盯着瞧了几秒,漫不经心问道:“既然想暗指太傅,直接留个鹤字不是更简单吗?”
听到这句的伍寒乔倏地抬头,扬起一抹暧昧非常的笑,那眼神似在对砚槿安说:带你来还是有点用的。
“不,必须得是林字,因为只有这个字,才能达到他们的目的。”伍寒乔说完,把令牌和碎纸收起,迈步朝外走去。
因为只有林字,才能联想到装病的林成;而只要去了林府,势必引起太傅的怀疑派人跟踪。依照她的能力,不可能发现不到被跟踪之事,接着便是林成自愿成为诱饵,帮她引出杀手夜访林府。
这样一来,不仅可以让她查到太傅之事与之正式为敌,更能试探出她是否具有对付太傅的能力。
真是下得一步一举两得的好棋啊!
不愧是摸爬滚打朝堂多年的老狐狸,都算计到她伍寒乔头上了!
“这么晚去哪儿?”砚槿安匆忙吹灭烛台追了上去。
“林府。”
“又去?你伤还没好呢?”砚槿安说这话时,俨然忘记自己也是重伤在身之人。
伍寒乔不理会他的话,只一心想打发这个甩不掉的跟班,“那砚学士先回府吧。”
“我不!我要跟你一起去。”
“......”
二人来到林府门前时,管家正掌灯候在此处,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们会来。
伍寒乔也不跟他绕弯子,开门见山道:“带我们去见你家老爷吧。”
管家微笑着躬身做出请的手势,“二位大人请随我来。”
不同于此前的正厅,管家带着二人径直去了后院长廊拐角的屋子,位置着实隐蔽。
管家推开门道:“二位大人请进。”
刚一迈过门槛,二人便瞧见了坐在茶桌前的林成,端得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
身后响起关门声的同时,伍寒乔一个闪身,原本藏在臂篝中的匕首已经出鞘抵在林成的脖子上,冷声道:“敢拿我的命当赌注,你们还真是活够了!”
林成全然没有一丝害怕,眯着眼望向砚槿安,只见对方一脸淡然地坐在对面,顺带倒了杯茶在伍寒乔前面的桌上。
看来这二人差不离都已知晓内情了。
“少卿大人息怒,您这不是好好地在这里嘛...”林成意味深长地瞥一眼颈侧的匕首。
不仅好好的在这里,还能拿刀质问他呢。
伍寒乔冷哼,就着脚边的凳子坐下,“我若死了,你也活不成。”说完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极有眼色的砚槿安很快又替她倒了一杯,他们之前受伤失血,现今伤势未愈又急于奔波查案,正是渴水的时候。
伍寒乔掏出纸片和令牌,神色一肃,“说吧,你们究竟想要什么?”
“少卿大人不是猜到了才来这儿的吗?”
伍寒乔脸色一冷,“猜到了,你们想要我的命!”
察觉到她生气,林成只得尴尬赔笑道:“少卿大人见谅,我等也是别无他法才出此下策的,下官在这儿给您赔罪,您海涵。”
“既要赔罪,为何张大人不自己出来?”一旁的砚槿安插话道。
林成摇头,“张大人现下不在城内,去了怀宁。”
林成说这话时,眼神望向了伍寒乔,只见她微微皱眉,若有所思地觑着眼开口:“你的意思,王侍郎的事也与此事有关?”
她知道王侍郎是太傅的人,可当初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王侍郎和张学士之间有何联系,更想不到一个怀宁县到底还牵扯了什么。
陷入思考的伍寒乔没能注意到,听到‘怀宁’二字的砚槿安的眼神也变了一瞬,但他很快恢复如常,坐在一旁只听不言。
“少卿大人可还记得,王侍郎犯得何罪?”林成边说边起身走到书桌前。
“贪污。”
“数额多少?”
见林成一直在卖关子,伍寒乔耐心不再,不悦道:“你有话直说!”
林成从桌下取出一摞信件,走过来放到伍寒乔跟前,“王侍郎升到户部这个位置连十年都不足,如何贪得这么巨大的数额?况且他明明贪污了这么多钱财,却只是私藏,并不为己所用,不觉得奇怪吗?”
“的确,按照此前的被查处的贪官污吏来看,他置办的田产房产太少,反而集中于囤积黄金,就像是等着人来抓一样。”伍寒乔说着,将信件逐一拆开来。
正在替伍寒乔拆信的砚槿安忽而抬起头,“所以他不是贪污所得,而是在帮人存储钱财。”
伍寒乔趁机扫了几眼信件,上面是关于怀宁县历届县令的资料,翻到后面,还有吏部尚书高远的资料,她一眼瞄准到户籍后面的‘怀宁县’三个字。
一个跃跃欲试的念头开始浮现。
“既然他是太傅的人,那就是帮太傅私藏,可是太傅为什么偏偏选在怀宁县呢?”砚槿安再次发问。
林成没有急着回答砚槿安的问题,而是观察着伍寒乔的反应,等到她抬眼看向自己时,他适时地点了点头。
答案不言而喻。
伍寒乔扶额,脑海里开始盘算着目前的线索:
所以那钱的作用根本不是太傅藏在那里的,而是太傅送给高远的贿赂,因为吏部掌管六品以下的一般京官和地方官的任命,而这些钱财的作用,便是用于买官所用。
吏部尚书高远祖籍怀宁,他家就在那里,自然钱也就藏在那里。至于王侍郎,不过是个太傅收买来卖命的替罪羊罢了。
如今张学士他们查到的,仅仅只是历届的怀宁县令,但金额如此巨大的钱财,绝对不止用于在怀宁县买卖官职,除了其余地区,恐怕连长安也......
转念一想,张学士一介翰林院学士,为什么会想到查买官的问题,莫不是翰林院也有吏部安排的手笔?
思及此,伍寒乔骤然抬头看向砚槿安的方向,眸中情绪交杂。
砚槿安少时从未提过有入朝为官的念头,且他的父亲是礼部尚书,但他不入礼部,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升到翰林院做侍读学士?
可若是太傅的人,那之前他们没猜到张学士和林成目的之前,为什么计划没有败露?
又或者他是想将计就计,利用舍命救下她来获取信任?
这一眼看得砚槿安一头雾水,但他从伍寒乔复杂的眼神里,读取到了一丝怀疑。
伍寒乔越想越乱,思绪像纠缠不清的线团,厘不清哪里是头哪里是尾。
但她现在已经不敢在砚槿安面前说出太多推测,只能转移话题,“张学士为何会去怀宁,太傅的人不是也在那里?”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此前他们派人来我府上,多半就是怀疑我将他藏起来了,即便他们猜到他去了怀宁,也不敢大肆搜查,毕竟动静闹大后,不好收场的恰恰是他们自己。”
“所以你们为何不直接上呈圣上,而是将主意打到大理寺?”
林成迟疑了一下,才道:“目前我们所掌握的证据,根本不足以撼动太傅的地位,盲目上呈只有死路一条,至于为什么选少卿大人,是因为少卿大人的立场。”
“我的立场?我不就是圣上的一把杀人刀,我有什么立场?”
“少卿大人不必妄自菲薄,外人的说法只不过是人云亦云,我和张学士为官二十余载,见过不止一把刀。”林成说到此处顿了一下,凝视着伍寒乔的眼神不再是此前的狡黠,而是一种由心而发的欣赏。
旋即他继续道:“但唯独少卿大人这把刀,斩得不是党派,是奸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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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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