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予安,哼哼哼……”
一个熟悉声音在她脑海里蹿动,奚霁寒恍惚着伸手去探床侧,却被一阵黏腻的温热惊醒。
孩子呢?
那俩被她哄睡的孩子,不知何时,已然没了踪影。
她竟是睡着了?
天地昏暗,本是四人的客栈眼下只剩了她一人独身。映着月色,整个客栈里透着暗红的光。奚霁寒捂着头,只觉一阵意志恍惚头疼难忍。感到一阵危机的她祭出净宁,提着剑,顺着床边的血迹,一步,又一步。
带血的脚印停在了房门跟上,一声声骇人的笑,混着自暗处穿梭的鬼影响起。
她心中焦急,抬手撇开那些鬼影,抬手,轻轻拉开房门……
“又见面了……”那个声音终于不再脑海里回荡,竟是直直从眼前人影的口里出来,那般熟悉,熟悉到……与自己一般无二。
“哼哼哼,奚霁寒,尧殇,还有……师兄?呵,你不会以为,都结束了吧?”
黑影嗤笑不断,随她笑意肆意起来。奚霁寒凝眸,眼前的人影逐渐清晰,一点,再一点,直至自己的面容全然映在她的眼里。
“唔!”
奚霁寒惊恐从床头坐起,眼见梦魇消散,这才松了口气,转手去摸旁边的人。
孩子呢?
“你醒了。”
奚霁寒晃神,这才瞧着坐在窗前,用树叶吹奏的洛青霄。
“我……睡着了?”
“看你躺了会儿也没睡好。”洛青霄转身看向她,“你这样……一直睡不好吗?”
“没有。”奚霁寒摇摇头,坐到她对面,“我几乎不会睡着。”
复活以来,也有数月有余。这也是头一回,做梦。
心魔……
难道还没结束吗?
她下意识在纳戒里寻找那根红绳,寻找一番,手中也只落得尧殇走前留下,托乌鸦带来的那封染红的书信。
那红绳已然断了,心魔的那条,也是没了踪影。
许是重生以来,就没什么事情顺遂的,她自己都变得疑神疑鬼了。奚霁寒轻叹,又无奈笑笑,“或是先前村子的事情,多心了。”
“尧,予,安……”
奚霁寒见洛青霄念着那男孩的名字,不解抬头,却随她视线,一齐望向客栈下头。
“你看,天还没亮呢。你也只睡了一会儿。”洛青霄抬手,对着窗外指了指,“他们两个真是臭味相投,你睡着那会儿非闹着出去玩,怕吵着你,就让他们出去了。”
奚霁寒与她相视一眼,抚上额间,视线却被窗外玩闹的两个孩子吸引。
“你看好哦,我给你变个戏法……”
“好呀,什么啊?”
奚霁寒垂眸,尧予安同小妖在树下蹲着身子。
男孩瞧着与小妖年龄相仿,只是头发更卷了些,先前与他交谈,便见他瞳色很浅,眉骨偏高,放在一群孩童中,也当是让人过目难忘的长相。
这样的眉眼,奚霁寒记着,似乎在被天极宫发配任务是,去更为北面的别国见过一回。
尧予安不曾瞧见她们两人的视线,便在三人眼皮子底下掏出一张符纸来。背着奚霁寒与洛青霄的目光,写写画画。下一刻,一道蓝光自两孩子间亮起。
“呜啊!好厉害!”
见小妖惊叫,尧予安见此更是嘻嘻哈哈:
“厉害吧,看,像不像话本子上写的鬼火?”
“……”
洛青霄回神:“……你不觉得很诡异吗?”
“……嗯?”奚霁寒不解,方才蹙着的眉头这才松开。
“藏经阁里的书上说……巫师,最早也同医师大同小异。而我这一路逃婚遇到的,大多是些坑蒙拐骗,敛财的家伙。那真的是巫术吗?似乎……仙门百家对此术极为抗拒,它不使用灵气,我瞧过的书本上,也没有说过到底是什么气息支撑这种术法。”
洛青霄神色复杂,又道:“尧予安的术法还算小打小闹,不会害人性命。而尧殇这个人,我第一次见是便有所察觉……这个凡人的身躯上,似隐约藏着一股邪气。”
“邪气……”奚霁寒眸色微凝,停顿片刻,又坚定否认,“不可能……十年前,暴君修习邪术,勾搭邪修,他见过好些被邪术磨灭神智的邪修,那些术法让他们宛若干尸,疯癫之际,更是肆意杀戮。他曾看着战友被那邪修残害,那些邪术……他定然不会碰。”
奚霁寒话音落下,想着他先前帮着自己治疗伤口的术法,又抚了抚已然被神明尽数治愈的伤:“只是巫术罢了。他的眼睛奇特,儿时被个巫师看上,收了当徒弟。若非他那个师父,当年我路过那个村子时,大概也不会遇到他……他只是对那些鬼神之内的东西感兴趣罢了,大是大非,我信他能分清。”
“好吧。”洛青霄瞧她如此确信,撑着面颊,也不好多说什么,“……或许,是我看错了吧。”
但愿是她看错了。
“哎,那俩小子呢?”
夜色已浓,洛青霄瞧着本在树下玩闹的两人没了踪影,视线略微着急着扫了圈,却见底下的院子里,多了群统一服饰的家伙。
“遭了!”
又是神音阁的人。
“小朋友。”为首的人拉过两孩子的手,轻声问着,“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吹笛子很好听的姐姐啊?”
“是很好听呢……你们是什么人啊?找那个人有什么事吗?”尧予安方问出了口,却被小妖悄然拽了一拽。
来人神色晦暗一瞬,又强撑着笑了笑,“她是我们的师姐,我们急着寻人,上回碰着,本是想好生与人聊聊一些事,谁料她一口答应得决绝,却将我们灌醉,顺着了我们等人的钱包!”
奚霁寒也是将事情听了个七八,转头,怀疑之中带了些许鄙夷,“所以先前付给车夫的钱,是他们的?你不是逃婚吗?”
“啊,是是是啊。”洛青霄被她忽而犀利的目光刺了下,心虚着,准备狡辩,“他他,他放屁!我,我也是迫不得已啊,本来就不想成亲的,出来的时候他们又没轻没重打伤了我,我偷……悄悄拿点钱,惩戒……报复一下怎么了?你这什么眼神啊?你不会要丢下我不管吧?”
“如果有人偷我的钱……”
奚霁寒设想了下,如若自己唯一的家当,也就是手上那空荡荡的纳戒也被人无情夺了去……
“若没抓着,那自然是算了。若是抓着了,态度恶劣且死活不改的……”
声线依旧缓和,可那话音落得恰到好处,洛青霄拭去冷汗,眼睛一睁一眨,奚霁寒的眸色就在自己眼前变得猩红,转瞬即逝。
“我改,不拿人东西了行了吧。”洛青霄只怕她马上就要掏出亮闪闪的剑戳她个透心凉了,终是老老实实将最后的钱财交给了她,“咱们好歹同行一路了,你不会真的看着我被人带回去成亲吧?”
……
“搜!”神音阁为首的抬手一挥,不顾店家阻拦,竟是直接闯上客房,一间一间敲起门来。
"谁啊!大半夜的,让不让人休息了?!啊!做什么!"
开门的人动作稍慢了些,刚是抬手摸着房门,下一刻,便被那踹开的房门磕着脑门,不待破口大骂,便被一群蜂蛹而来的修士惊了一跳。
“来硬的啊……”洛青霄悄悄探头,“几日不见,这些所谓的同门还真是粗鲁了不少。”
“虽说钱也只是身外之物,但好歹是人的东西,被人拿了,高低也温和不起来吧?”
两人相视一眼,按说,两人抬脚便能跳窗逃走,可那俩闯祸的小崽子已然被神音阁弟子已保护的名义控制了起来。虽说神音阁身为正派仙门,也不会做什么害人性命的事,但若想要不起太多冲突将俩小家伙带走,怕也不是什么易事……
“怎么办,上来了……”
“我先下去,你想法子脱身。”奚霁寒拿着钱袋,左脚踏出房门,“说不定他们不记得我,我去同他们说,让他们把人放了。”
“直接说?你拿着他们的钱袋跟他们说不认识我?你认真的?”
说时迟那时快,不待洛青霄阻止,奚霁寒已然挺着身子,一步一个脚印,稳稳迎着面走了过去。
奚霁寒:“道……”
“原来是天极宫的道友啊!”
几个修士身着素净衣袍,混在一群淡蓝里头一道上楼。那人扬着笑,拱着个手同神音阁众人寒暄。袖口微动,上头祥云图案自奚霁寒眼前一闪而过。
是天极宫的修士。
可他们怎么在这儿……
“哎!那位姑娘!”
奚霁寒一惊,遮掩着脸猛的转过身,跨着步子往回奔。
神音阁为首的一愣:“姑娘?”
“啊……”天极宫修士赧然一笑,“许是看走眼了,方才,好像看到我们那位师姐了。”
“师姐?”神音阁修士问道,“此地距天极宫极远,能遇上更是巧上加巧了,为何不上去打声招呼?”
“不必了。我那位师姐下山也有二十个年头了,至于后来,大师兄带回师姐身故的消息,也有十年之久。方才瞧着那位姑娘的衣着喜好很似那位师姐,瞧我这一晃眼,不就看错了。”
洛青霄见人拐过弯,捂着脸回来,低着声问她:“……你怎么回来了。”
“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奚霁寒张望一圈,推开虚掩的门,将钱袋丢在门口,转头,拉着洛青霄就往走廊尽头走,“这儿有个窗子,应该是客栈背面。看着小妖他们的在一楼,一会你先向南走,我把人抢回来就来跟你汇合。”
“可是……”
两人拉拉扯扯到窗前,翻了半个身子准备跳下,却被神音阁那淡蓝袍子吓到缩了回去。
洛青霄:“完了,跳下去肯定得惊动他们。”
就是踩着笛子跑,不一会那群人就闻着灵力的味追来了。
奚霁寒:“……会什么易容的法术吗?”
“我要是会还能沦落至此啊?”
“……啧。”奚霁寒想了想,转头拉着洛青霄往外走。
“你干嘛?!”
“躲不掉的迟早躲不掉,一会儿我去拖住他们,你去把人抢回来……唔!”
一道房门猛的打开,快,却刻意控制着力道压低声响。
晃眼间,一只大手迅速着捂住了奚霁寒的嘴,趁她来不及反应,猛的将两人拽进了房里。
门轻而快地被人合上,奚霁寒也被拉了个踉跄,待她稳住身形,那人也快着步子逼近至她身后。
此人修为不低,至少能与她过个几回合。近乎下意识的反应,奚霁寒抬手便朝他脑门攻去。
那人似有所准备,闪身一躲,将她的招数尽数化开。眼见奚霁寒着急着抬手,要祭出净宁。他眼疾手快,拽着她的腕脖就往墙上抵。
奚霁寒不喜陌生之人的触碰,蹙着眉就要动用灵力轰人,眼前的男人抓她的手却颤得越来越厉害,垂着头,将她这张脸看了又看。
“师……兄?”
陌妄尘松开手,蜷着指头,极轻着触上她的肩头。
“师妹……真的,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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