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
洛青霄瞧着这位师兄激动或是震惊着跟她四目相对，几个喘息后，才是拍了拍奚霁寒的肩头，近乎强制着将那些情绪缓和下来。
洛青霄又将此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此人被奚霁寒唤作师兄，大抵也不是什么平凡之辈。可就她这般瞧着，手握云纹折扇，衣着也瞧不出是哪个门派的。整个人骨架子不大，也就比站在一处的奚霁寒高出半个脑袋，一股文弱气息扑面，怎么看都像个温润儒雅的寒门书生。
这儿哪能是什么师兄啊？
“师兄……”奚霁寒瞧他的眸子微垂，牵起那不同于天极宫衣着的袖口，再度对上那热烈而又刻意疏离的眼。
与往昔不同了，奚霁寒惊喜着又莫名伤感，良久，那些情绪卡在心口，等到嘴边，终只得了一句问候，“这么多年不见，你怎的，清瘦了这么多？”
“怎么不见你穿天极宫的衣服？你……也被赶出来了？”
“倒也不算赶，是我自请下山的。”陌妄尘笑她不盼点好，解释道，“不过你也不要担心。与你相识也快有百个年头了，可也就十年前奉命捉拿你，在山下过的那些日子还算有趣，后来你离开了……回到天极宫只觉越发郁闷，索性跟掌门辞了行，下山找了块地界逍遥去了。”
“你……你不是已经……”陌妄尘望着眼前的人，不论习性还是长相，竟都还与当年那个奚霁寒如出一辙。
那般虚幻，那般不真实。
奚霁寒看着他，那双眸子顷刻间又变回往日里的柔和克己，毫无预料的，她脑海里闪过尧殇的眸。松开眼前人的衣角，奚霁寒终是摇了摇头，对师兄道，“说来话长，现下也不太适合叙旧，外面……”
“嘿，小道长~”
一声娇嗔窜入两人耳畔，师兄师妹闻着那诡异声响一道扭头去望，入眼，是先前一道被拽进房内的女人。
奈何洛青霄的视线却未被两人吸引，只见她一声戏弄后，仍是不知收敛，刻意下压的眉头，却压不住她上翘的眼位。女人缓着步子，轻启红唇，指尖转动的玉笛被她握住轻抬，下一刻，竟是将笛子另一面轻飘飘勾过雪白发丝，稳稳抵在那棱角分明的下颚上。
奚霁寒晃了眼，先前进来得急，这会儿才瞧着，屋内竟还有一人。
“姑娘……好。”
低沉的嗓音入耳，奚霁寒瞧着那人身上少见又贵重的服饰欲要抬手制止。
“霁寒，无事。”陌妄尘拦下她，安抚般冲她一笑。
“你也好呀，道长~我叫洛青霄，道长也不必跟我见外，叫我青霄，或是霄霄洛洛青青都是可以哒~”眼见先前的调戏得了回应，洛青霄两眼放光，这会儿更是难以压制头顶上飘着的“好色”两字，一边故作气恼，一边垫着脚，勾起美人道长的一缕白发，朝人脸上贴近，“道长，你说说你，生得如此俊俏，怎的，乱偷人东西呀？”
男人闻言，面色如常，任她玉笛下颚，却稳稳将双手抬至两侧，道，“姑娘，除却你这玉笛，在下可未曾碰过姑娘什么。”
“真的吗？”洛青霄故作不信，“可是，我的心为什么落你那儿了~”
“……？”
奚霁寒：“……”
陌妄尘：“师妹，你朋友…好生，厉害嗷。”
奚霁寒：“……其实，也是刚认识不久。”
相视一眼，奚霁寒终是走上前，冲着洛青霄那边行了一礼。
“师叔。”
洛青霄得空扭头：“嗯……爱卿平身呐，你是呆了些，该多跟我学学，但也不必行此大礼啊……哎，你说啥？”
“是小奚吗？”男人闻声，两指捏着洛青霄的笛子移开，扭头，抬手将奚霁寒扶起，“真是好多年不见了，都快认不出了。”
认不出吗？奚霁寒仰头望着那姣好的面庞。
剑眉星目，鼻梁□□，薄唇随浅笑微勾。一头白发如瀑，额间又落了某种的印记，红蓝之色相间交错。就如同凡间那些说书说的，和话本写的那般，标准又出尘的谪仙。
“当年闭关的时候，你师尊才将你捡回师门，当时……”白发男人垂眸，在自己腰间比划了比划，“当时……哈哈，你似乎才这么大点？居然还认得我吗？”
“…师叔说笑了。”
奚霁寒与他似乎只见过几面……那回，是首次叩首后的抬眸，她便将他额间的印记记进了脑海。可这一面之后又有数十年，方才这么晃眼一瞧，她还未认出长老服里套的男人。
她不记得有哪位师叔的头发是天生雪白的。
“…师师师师…………叔？”
洛青霄两个眼睛眨巴眨巴，歪着头打量上眼前这天机宫的衣着……
话说，此次出逃虽是为了躲开神音阁的追捕，但这底层目的不就是躲开天机宫的人嘛……那声师叔……
哇，原是自己人呐……
鬼啊！妈呀有内鬼！
奚霁寒见过师兄师叔，思索片刻已觉没有再藏的必要，正想着要师兄帮着打打圆场将神音阁的家伙都支开，转头便瞧见洛青霄看自己的眼神愈发诡异。
作甚……这么看她作甚？
奚霁寒摸了摸脸上没见什么饭渣，没多想，抬手将往远处的人拽到师叔面前来：“师叔，这位是我路上结识的好友，是……”
“啊，不用介绍了，洛青霄对嘛。嗯……好熟悉的名字啊。”师叔思索一番无果，对两人稍扬了个笑来，“在下，天机宫，吴回。”
洛青霄眼角抽了抽，“吴吴吴吴吴…回……？”
“嗯？姑娘如此唤我……有何不妥？”
“哈，没有没有。”一改往昔嚣张气焰，这会儿放回神音阁大抵都能拿个三好弟子什么的。洛青霄一边赔笑，扭头自暗处瞪了眼和师兄聊得火热的家伙，碎着步子悄然外窗边挪去。
“青霄，我们得救啦……”奚霁寒和她对上眼，宛若静水的脸上难得多了几分春意，全然无视掉这人投来的眼刀，弯着眉眼满脸笑意，快步拉住准备跳窗的人，又对着师叔扬了个笑来，“师叔，可否让我和青霄在此处躲一会儿？现下神音阁……”
“不用了不用了，真不用麻烦了！！”洛青霄看着半开的窗子直直摆手，“我一会儿……”
奚霁寒瞧着师兄点头会意，全然沉浸在和旧友相会的喜悦里，任手里拽着的臂膀如何挣着扭着，对洛青霄笑道：“师叔师兄都是很好的人，很好说话的。记得我才上山那会儿还没辟谷，师叔就背着师尊给过我糖吃。更何况，现下神音阁和天极宫关系似乎不错，一会师兄帮我们说话，把孩子要回来，我们就在这儿藏一晚。”
“自然。”吴回笑答：“既然是小奚师侄的朋友，自然都是自己人，一会儿妄尘便去要人，以天机宫与神音阁的关系，不过几句话的事。”
洛青霄咬牙切齿：“不行啊大哥，你！哎呀，你怎么还不懂啊……”
奚霁寒：“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被神音阁的人抓回去的。”
“放个大头鬼啊你！你除了把我放贼窝里你懂什么!?”
奚霁寒被吼得一懵，怔愣又无辜着望了洛青霄良久。
怎么就说不通呢？洛青霄气完又笑：“我问你，神音阁和天极宫关系好对是不对？”
奚霁寒不明所以，轻笑点头：“对啊，听闻数百年前便有联姻的事迹，如今跟是亲上加亲。问神音阁要个人，应当不在话下。”
洛青霄两指敲在她脑袋上：“那我请你用你精明的脑袋瓜多想想呢，为什么，你会说，是亲上加亲？”
“唔，自是因为……”奚霁寒笑意忽而僵在脸上，马车上一幕幕落入脑海，整个醍醐灌顶，“啊……抱歉，你……我忘了？”
“你们在说什么？”陌妄尘临行前瞧着俩个拉拉扯扯，上前跟两人陪了笑脸，“师妹，不见你也有十年了，不曾想，你我居然还能相见……师弟师妹大概都很想你，我也有好多问题要问你，待我帮你将人要回来，陪我喝一杯？”
还能再见……
“是啊……我还以为你我相见会在很久以后，我再回宗门的时候……这一天竟这般早。我也有好多事想不明白，好多事想与师兄讨教。”
“那便今晚吧。”陌妄尘低着眉眼冲她勾唇，转身推门，“二位姑娘稍等，晚些跟神音阁聊完，我便叫小二温些酒来。”
“一定要等我。”
陌妄尘带上房门，屋内一瞬陷入诡异的寂静。
“他很久没说要喝酒了，我怎么唤他都不肯陪我。”吴回寻着桌边坐下，摊摊手，招呼两人，“小奚师侄，青霄姑娘，不若我们先行聊聊吧，其实在我闭关前，我便先行算了一卦……卦象所指，我不得不，嗯？”
“砰！！！”
“洛青霄！是洛青霄！！！”
狂风骤起，木窗被吹开，一整哐当声响混着楼下此起彼伏的叫骂。
“洛青霄……”
倒没见什么刀光剑影，只是声色嘈杂，无数神音弟子跃身而起，与空中乘风的女子纠缠不休。奚霁寒见此唤出净宁，正欲破窗救人，却被耳边指尖敲击木桌的声响晃了神。
吴回：“你的朋友似乎不愿呆在我这儿。”
“嗯……”奚霁寒出声敷衍，“师叔多虑了，没有的事。”
“让她走吧，我瞧她的笛子，是神音阁独有的法器，他们都是同门，你一个外人插什么手？”
奚霁寒：“可是，她不愿……”
吴回：“那姑娘可不一般，鲲鹏神血的觉醒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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