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行善,风升想她总是很乐意做的,只不过这世道容不下太多好心,故而独自外出时候也不敢多管闲事。如今有淮与在侧保驾护航,也不斥责她这看似傻兮兮的行为,她自然欣喜。
对方是只鬼,好坏不辨,与自己也无甚关系,上赶着去帮忙可不就是傻兮兮么。
“它说是婴儿。”风升拉着淮与走路,“也不知鬼婴是何模样。”
“传送便好,走去南巷需一刻钟。”淮与道。
“……”风升沉默了片刻,“好啊,传送更快,晚一会儿兴许就出事儿了。”
淮与觉得有些怪,又说不上来,侧眸看她一眼下意识将怪异压下,拉着她传送至南巷。
“那鬼身上有油墨气息,且衣衫褴褛,巷中自是不可能。”风升条理清晰道:“先前我们来过,巷尾有处画坊,是因租不起繁华地带的场地,才坐落在那里,附近略荒凉。”
见她准备充分,并非只是一时兴起,淮与嗯了声带着她去巷尾画坊。
坊间是几只画妖和一只鬼,泼墨弄彩,白日来时她们还讶异这群妖鬼竟一心作画,也算世间罕见。
白日里吵吵嚷嚷,这时却安静无比。
风升疑惑:“莫不是睡下了?还是出门了?早先来那般吵闹。”
淮与蹙眉,“非也,此处无生息,却有活物,是为鬼,且只有一只。”
妖应当有生息,它们之中有几只画妖,鬼的确只有一只,但鬼婴也在隔壁不远处。
“那群妖出门,而鬼留守?……鬼婴呢?”风升缓缓睁大眼睛,下一瞬稚嫩的尖啸声便响起,就在画坊之中。
是了,鬼与人不同,鬼婴与婴儿也不同,初生之鬼比之成年鬼要凶悍许多,其怨气才刚降世,未被侵染精纯无比。一无挂念,二无认知,择良机食其母而成之。
“鬼婴虽怨气浓重,可实力欠佳,怎会如此?”风升纳闷,她自然晓得鬼婴凶悍,可凶是凶了些,到底实力不足,甚至若无其母照拂根本活不下去。它那一身精纯的怨气于鬼而言可是大补,免不得被旁的鬼吞吃。
“一瞧便知。”淮与话是如此说,却没动身,反而问:“可还要管?”
风升闻声一笑,“竟然被师尊发现了。”她放轻声音,“想看看发生了何事。”
淮与抬手碰了下她鼻尖,顺势摸上她头发,“小没良心。”
“那反正我又不是非救不可嘛。”风升嘟囔:“且人家压根不用我们救。”
淮与笑了声,忽地生出好奇,问:“自是,且要论,我应当比你没良心。可既无心,又为何要来呢?”
风升哑口无言,淮与放下手,“待回去后一同告知我,先将此事处理。”
说完,她迈步走向画坊,并未直入,而是带风升上了房顶。
毕竟阿升的要求是知晓发生何事。淮与想。
以她的境界,要想瞒过这小小一只鬼婴自是轻而易举。
院中场景颇血腥,那鬼婴兴许是吃相不好,碎肉遍地。细数地上残躯,画妖和那只鬼全部丧命于它唇下。
风升看向那只浑身黑气的婴儿,肤色青白,体态圆润,唇边獠牙尖锐,面上尽是沾上的血。
“魂与身不匹配。”淮与忽道。“被夺舍了。”
某个猜测浮现心头,风升道:“师尊您说,它会不会是装的。”
“装可怜,好让它那母亲去给它求些好处,如今其母亡故,它捞不着好处便不再演了。”
“如那只公鸡鬼,明知今日不好外出,但为了所谓‘大人’的造访,能求得一些机缘,故而仍是去了。这鬼的母亲也是,它心心念念着自家小鬼没救了,想去求些珍宝,好给它的儿补身子。兴许先前也是如此,只是今日它没能活下来。”
“毕竟,它们能如此邻近也是摸准了彼此实力相当,鬼母奈何不得画妖,画妖敌不过鬼母,才可安居。可观此,画坊众妖鬼不敌它,有此实力本无需住在此处,无非贪图鬼母给它的珍宝。”
无凭无据只是猜测。
那鬼婴尖啸完,四处徘徊闲逛,末了悠悠转转又回了隔壁——它的家里。
淮与带着风升一同跟上。
它往屋里一个小窝里一躺,睡下了。
那小窝精致,瞧着也十分温暖,似是为它悉心打造。
“它布了结界。”淮与补充。
“是因为知道它母亲不会回来了。”风升接上一句。
“十之**。”淮与应:“你所猜亦是,十之**为真。”
说完,她看向风升,不知为何,想瞧瞧风升是何反应。
她以为风升会有一瞬黯然,毕竟她白日对那几只画妖颇有好感,来时虽不心心念念救人,可到底是选择来了这里。
先前她让风升传送时,风升顿了下,她那时有些怪异,但她好奇心寡淡至极,往日里对旁人事务提不起半分兴趣,故而下意识将那疑惑压下了。
不过风升到底与旁人不同,她仍是有些惦念,稍加思索才明悟。
既要来救人,却不选择最及时的传送,她不信风升没想到,那只能是她不愿。
要来救人,却不算十分上心。仿佛救人和她白日里闲逛无甚区别。
果真也是个没良心的。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来了,也算好心。如今见鬼婴如此,其母当真凄哀,她会是何反应?
“世界诺大。”风升道,话中颇多感慨。
她抬手按了下后颈,微微合眼。
淮与一愣,她熟悉这个动作,风升往日看完书也是如此。
“回去罢?”风升不察,回过头问她。“去寻青前辈,亦或明日再去,今日已晚。”
若是之前,今日事今日毕,淮与会答前者。
可此时,她有些移不开眼睛,“先回客栈。”
她发现,她看不太懂风升了。诚然,她就没看懂过谁,可不知为何,对于风升的陌生让她心慌。
这也是相思之因么?连她贫瘠的好奇心也能催生出一二。
“我先前说:回去后一同告知我。”她提醒道,生怕风升忘了似的。
风升:“……”她愣了下,忽而笑了,“师尊。”
“怎么?”
“您怎么连掩饰都不掩饰的。”风升面上扬起浅笑,如春风吹过湖面泛起的圈圈涟漪。
“就如同小儿早先被人应承了奖励,一直惦记着,便会次次提醒。”
淮与沉默片刻,“你说我是小儿?”
风升情不自禁笑出声,她弯着眼看着淮与眼眸,“大家都不这样的。”
“喜欢也好,讨厌也罢,总要遮遮掩掩藏起来些,为了面子,为了功利,为了情趣,亦或者是别的什么。”
“无论如何,都是有八分展现两分,有九分展现三分。”
说着说着,她眸光温润了些,不知想到何处,目光看向远方。她们那只鬼的屋子里,她顺着窗户看向外面,荒芜而贫瘠的土地。
“人们总是将喜欢说成讨厌,用生气掩饰害羞……”反应过来似乎说得有些多了,她轻咳一声,“各种苦衷和原因啊,总之是很有趣的。”
“那你的意思是我很无聊?”淮与蹙眉。
风升一愣,见她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这回给逗笑了。
“怎会!”她压不住唇角的弧度,笑道:“我是说,世人少能诚挚如小儿,师尊难得,怎能说是无聊。”
淮与瞥她一眼,不知信没信。
“总归你莫要忘了。”顿了下,她补充:“你也常用生气掩饰害羞。”
风升还没来得及脸红,淮与又补充:“你回去害羞撒娇也不成,必须说,我很好奇。”
“心中如有轻絮搔挠一般,总惦念着。”她十足十诚恳了,有什么便说什么。
话才说完,她抬手按上风升肩膀,下一瞬便回了客栈。
溟诡城自然亦有客栈,店主多是看人下菜,见淮与修为深不可测自然没敢动手脚,房间还算干净明亮。
“师尊!”风升懵了下,嗔道:“回去说,那不就是路上时间给我思考么。您可倒好,一眨眼就回来了,这和当场说有何区别?”
淮与缓缓眨眼,多无辜似的。
“只是为何无心救人还要去南巷,需时间再思考么?”
风升咂舌,“可方才还在鬼婴那儿呢。”
“妖鬼间恩怨是非哪需要我们插手?”淮与反问,“且我观你分明也没想做什么。”
风升哑然,她的确不会做什么。淮与缓步走到桌边坐下,道:“故事不是瞧完了么?”
故事。仿佛那生死大事到此就成了一册无足轻重的话本。
鬼婴,鬼母,画妖们和那只鬼,魇鬼及其主。
风升愣了下,在门口没动。淮与倒了两杯茶,自己拿起一杯轻饮。
身后一阵穿堂风,自敞开的门悠悠吹过窗户,淮与挥手,一声轻响后门合上了。
风升看向淮与,略恍惚,不久前在流云居似乎也是如此——淮与坐在桌边,端着杯茶。
她怔然,她的师尊怎不会变似的,分明环境与外界都变了,可她坐在那里,似乎万物都不再变化,一如始终。
和她不同,她辗转四寻,说白了只为了瞧那些人鬼的颠沛流离喜怒哀乐,周围变化,她自然也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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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好呀!身体健康,万事胜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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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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