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章

苏锦换好衣裳,又让太医仔细查看了烫伤处,敷上清凉的药膏,那股灼烧感才渐渐退去。她提着裙摆重回宴会厅时,殿内的气氛已不似先前那般剑拔弩张——北梁使臣与云国皇室已达成初步共识,联姻人选敲定为大皇子齐元泰,双方还草拟了补充的盟约条款,只待后续细化后签字用印。

她垂着头,想悄悄退回原先侍立的位置,却没料到,刚踏过殿门门槛,几道目光便齐刷刷落在她身上。有北梁使臣探究的打量,有云国官员若有所思的审视,更有大皇子齐元泰投来的、带着几分冷意的瞥视。苏锦心下一紧,脚步放得更轻,指尖悄悄攥紧了衣袖,只盼着能快点隐入角落。

可这份心思终究落了空。齐元璟抬眼时恰好瞥见她,淡淡开口:“回来了?伤势如何?”

苏锦低着头,尽量去忽视那一道道带着审视德目光:“太医说无碍了。”

宴饮间,云国与北梁的官员推杯换盏,喧闹声几乎要掀翻澄瑞殿的屋顶。苏锦无意间瞥向齐元璟,才发现他手中的茶盏不知何时已换成了琉璃酒杯,杯中琥珀色的酒液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荡。她忽然失笑,暗怪自己蠢笨——齐元璟是什么性子?他若不愿饮酒,殿中谁还能强逼他?倒是让自己陷入了舆论之中。

殿内的氛围实在太过热烈,烛火的暖意混着酒气、脂粉气,压得人胸口发闷。明明已是深秋,殿中却燥热得让人喘不过气。苏锦趁着众人都沉浸在酒酣耳热的喧闹中,悄悄起身,沿着殿柱溜了出去。

她寻到宫苑深处那座四面透风的悬亭,拎着一壶刚从殿中带出的酒,独自坐在冰凉的石凳上。风穿过亭柱吹过来,带着深秋的凉意,拂过脸颊时,才终于驱散了几分殿中带来的燥热,连心头的烦闷都轻了些。

眼看着手中的酒壶就要见底了,苏锦想着出来的是有些久了,她刚拎着酒壶起身,转身便撞进一道带着冷意的目光里。

拓跋兰不知何时站在悬亭外的石阶上,身后跟着两个身强力壮的侍女,三人将去路堵得严严实实,月光落在拓跋兰紧绷的脸上,更显几分戾气。

“怎么,三殿下的侍女,倒是好兴致,躲在这里独自饮酒?”拓跋兰的声音里淬着冰,目光扫过苏锦手中的酒壶,眼底的怒意又深了几分,“刚刚在众人面前,你倒是会装可怜博同情,今日现在不敢本公主面前抬头了?”

“公主怕是对奴婢有什么误会吧。”

“误会?”一巴掌直接落在苏锦的脸上,将那空了的酒壶惊落在地上,顷刻间碎成无数片碎片。她在大殿是看的清清楚楚齐元璟对她可的好,是她求之不得的,她怎会不心生嫉妒。

苏锦捂着那边通红的脸,声音不紧不慢道:“公主可是出了气?既然出了气便放奴婢离开,三殿下护人,若是让三殿下知道了,恐怕对公主不好。”

“你....你敢威胁我。”

“公主说笑了,奴婢只是一介婢子,怎敢威胁公主,只是奴婢出来的时间的确不短了,若是让殿下知道怕是又要派人来寻,届时再遇见怕是说不清。”

拓跋兰被苏锦这番不软不硬的话噎得脸色发青,指尖死死攥着裙摆,指甲几乎要嵌进绸缎里。她本以为这侍女会像寻常宫人那般哭哭啼啼求饶,却没料到对方竟如此镇定,还敢屡次提及齐元璟。

“你倒是会拿三殿下压我。”拓跋兰咬着牙,声音里满是不甘,眼神却渐渐软了下来,没了先前的戾气。她往后退了半步,给苏锦让出一条路,身后的侍女见她松口,也连忙收回了挡在路中间的手,只是看向苏锦的目光依旧带着几分不善。

苏锦垂着眼,捂着脸的手轻轻放下,露出那片红肿的印记。她没有看拓跋兰,只是微微屈膝行了个礼,声音依旧平稳:“多谢公主。”

“你可认识,北离苏佑之女,苏锦??”苏锦刚提起的裙摆还未迈开步子,身后便传来拓跋兰冷不丁的声音,像一根突然绷紧的弦,瞬间攥住了她的心神,她后背下意识绷紧,指尖悄悄蜷起,方才压下去的慌乱又悄然浮了上来。

拓跋兰往前走了两步,停在离苏锦三步远的地方,月光洒在她脸上,一半亮一半暗,让人猜不透她的心思。

苏锦依旧垂着眼,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奴婢不知。”

“是吗?”拓跋兰冷笑一声。她的指尖划过苏锦的脸颊,顺着脸颊到达锁骨,“你的这张脸竟与她有八分相似之处,只是你这张脸让人极为讨厌。”

苏锦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拓跋公主,但此刻她是一点都不想与这位公主单独呆下去。

“公主若是无事,奴婢便先告退了。”

苏锦提着裙摆从拓跋兰身边走过。这次她走的极快,悬亭外的石阶上还散落着几片琉璃酒壶的碎片踩出了卡擦卡擦的碎裂声音,她怕稍有不慎又惹得拓跋兰改变主意。

苏锦慢悠悠走到澄瑞殿的台阶下,脚步忽然顿住。深秋的风带着刺骨的凉意,早将她方才饮下的酒意吹得一干二净,连带着亭中那点短暂的松弛,也被殿内飘出的喧闹声搅散。

苏锦抬手按了按脸颊,只觉得那火辣辣的痛感还在蔓延,她心里犯了怵:若是此刻回殿,齐元璟定然会追问伤从何来,以他的性子,少不得要查根究底。到时候不仅要费心编说辞应付,说不定还会牵扯出更多麻烦,平白给自己惹一身骚。思来想去,倒不如先回桐梧院,等脸上的痕迹消些再说。。

她刚转身,便瞧见阶梯上坐着两个年轻内侍——许是站久了累得慌,想偷偷歇会儿,连她走近都没察觉。苏锦脚步未停,径直朝他们走去。

两人余光瞥见人影,抬头见是她,顿时慌了神,连滚带爬地起身,忙不迭地躬身:“姑娘恕罪!奴才该死,不知姑娘过来,扰了姑娘的路!”

苏锦眉头微蹙——她生平最厌旁人动不动就下跪、张口闭口“该死”,仿佛低人一等般。她压下心头的不适,朝两人温和地笑了笑,声音放轻:“无妨,你们也是累了,歇会儿罢了,不必如此慌张。”

她从袖袋中拿出二两银钱:“麻烦二位向三殿下送个信儿,就说苏玉贪杯吃醉了酒,先回去了。”

苏玉,是她来之前便给自己起好的名字,苏锦,终究还是代罪之身,换个名字,换个身份只是为了能方便行事一些。

这一觉醒来,便是第二天擦亮,苏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便起身在桐梧院中来回闲逛,碰到了一样闲逛的齐元璟。

“若是闲着无事随我去书房吧。”他开口,语气平淡。

苏锦心里忽然一动——她早发现,齐元璟在人前总是端着太子的架子,开口闭口称“本殿下”;可私下里对着她,却常常用“我”,少了几分疏离,多了些常人的温度。

“愣什么?”他看着傻楞在原地的苏锦催促道。

“哦,来了。”

刚踏入书房,齐元璟便开口问:“还疼吗?”

苏锦以为他问的是昨日被茶水泼到的手,低着头老实回道:“太医给的药膏很管用,已经不疼了。再说昨日水也没撒上多少,本就不算严重。”

“我问的脸。”

他缓步走近,伸手轻轻将苏锦垂着的头抬起来,目光落在她左脸颊此刻虽淡了些,却还能瞧见红印记。他仔细打量片刻,才松了手:“倒还好,是不怎么红肿了。”

“殿下知道?”昨夜刚回房,她便在小厨房找了几个水煮蛋,隔着帕子在脸上揉了大半夜,直到红痕淡得几乎看不出来,原以为能瞒过去,没想到还是被他察觉了。

齐元璟没有回她,转身在药箱中寻找了一番,才找了一瓶消肿的药膏,“下次若是再次遇到这种事情你大可以还手,在北燕之时,不是瞧见你胆子挺大的,怎么到了我这里,倒变得这般怯弱。”

“不是怯弱。”苏锦从他手中拿走药膏,自己对着铜镜轻轻抹在脸颊淡痕上,动作慢而仔细。

“是怕给我惹麻烦?”齐元璟走到她身侧,目光落在她认真涂抹药膏的指尖,语气里带着几分了然。

苏锦抬眼看向镜中的他,终究还是轻轻“嗯”了一声,算是默认。

“大可不用。”他看着镜中她眼底的顾虑,声音放轻了些,却带着几分坚定,“在云国,还没人能让我的人受了委屈,还要藏着掖着。”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管家略显慌乱的叩门声:“殿下!殿下!”

齐元璟眉头微蹙,方才的温和瞬间敛去几分,沉声道:“进。”

门被推开时,管家几乎是快步迈进来,躬身时气息都有些不稳:“殿下,王后宫中来人,说是想邀请苏姑娘去凤仪殿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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