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游很快就结束了，一切又回归正常了。
该上班的上班，该写报告的写报告，该做饭的做饭。
十一月二十一日清晨，江秋也六点就起床了，早点买东西，准备赶十点的高铁回Y市。
难得闻语醒那么早，给江秋也打电话：“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江秋也说完就挂了。
江秋也已经够轻得推开房间的门了，可是白其青还是醒了。
在江秋也刷牙的时候站在她身后，白其青梳着头发问：“起这么早？不再睡会吗？”
“不用。”回答白其青的还是那两个字。
白其青挑了挑眉，问：“想吃什么早饭？”
江秋也没回。
“昨天在七夜买的甜点和牛奶？”白其青打开冰箱，对着江秋也问。
江秋也没回。
白其青把常温的牛奶放进微波炉里转了三十秒。
虽然说是常温的，但是放在个位数的温度里，喝进嘴里还是很凉的。
见江秋也两次不说话，白其青觉得有些反常，端着牛奶往餐厅走的时候，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江秋也已经穿好衣服了，刚推开大门出去。
江秋也一身黑，高领的黑色毛衣，套上黑色的呢大衣，加绒的光腿神器，现在正在穿鞋子，还是黑色的小高跟。
白其青右眼皮一跳，觉得像送葬的，她没说这个，问：“江秋也，你不吃早饭啊？”
本来准备关门的江秋也被她问得一顿，似乎是压平了情绪才做出动作，折返回去，无视了餐桌上的甜点，端起牛奶，一饮而尽，接着又推门出去。
这次她没有再回来。
江秋也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走到忆七广场的花店才想起来人家八点才开门。
现在这个时候的广场和小区街道里，出来锻炼身体以及散步的大部分都是中老年人，睡不着，没事起来就到处晃晃，和江秋也奶奶一样。
她又无所事事地逛到了老银老杏的地方，在长椅上坐了下来。
以往江秋也都会擦干净才坐的，但她今天好像没注意，长椅上全是灰尘。
江秋也盯着面前画成象棋棋谱的桌子发呆，楚河汉界四个字格外明显。
“喳喳喳”——麻雀的叫声划破了天空，叫醒了思想放空的江秋也。
两只麻雀停在光秃秃的老杏身上，依偎在一起。
“早上好啊，老杏，早上好啊小麻雀们，早上好啊老……老银？”江秋也慰问完老杏，紧接着和老银打了个招呼，可是她发现……
发现老银不见了——原本是银杏树的地方只留下一个坑，露出带有晨露的泥土和爬来爬去的蚂蚁和鼠妇。
江秋也站起来，脸上的一点惊讶是她一上午最丰富的感情了。
她自嘲心不在焉，坐在这儿将近半个小时了，现在才发现老银不见了。
“怎么会呢？老杏，老银是不是被挖走了？生病得厉害吗？还是已经死了？”不知道江秋也在和谁说话，蹲在这个坑旁边嘀嘀咕咕。
沉默了一会，江秋也估计是想明白了，起身就是一阵眩晕，然后她慢慢挪到老杏身边。
江秋也伸手抚摸着老杏：“老杏，你要活下去，带着老银的希望。”
也不知道江秋也是怎么呆呆地坐了两三个小时的，无事可做的时候感觉时间过得好慢啊，而江秋也觉得只是过了一瞬。
呢大衣的袖子有点长，正好把江秋也的手掌盖住，只留下一点点指尖在外面。
江秋也第二次去了花店，花店挂的牌子终于是欢迎光临了。
“一束白菊。”
江秋也回到家的时候，白其青正在阳台晾衣服，听到开门的声音，她没有犹豫，直接奔到门口，但是看到江秋也手上的白菊，想批评她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
“你……还吃饭吗？”
江秋也看了眼餐桌，甜点还是她临走时候的样子，没人动过。
算了，还是给白阿姨一个面子吧，江秋也想着。
她伸手拿了甜点旁边的两块小饼干塞进口袋里，然后走到客厅茶几处捧起一个铁的老旧的饼干盒子，随后又走了。
“去哪儿？”白其青最后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江秋也淡然地看着白其青，过了几秒，她道：“Y市。”
白其青：“去干嘛？”
“……看看奶奶。”江秋也斟酌了半天，才给出这四个比较温和的字。
白其青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我能去吗？”
江秋也一个人去，还捧着这么多东西，去看奶奶的路说不定还坑坑洼洼，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给……给……
……给我自己一个交代啊？
好在江秋也同意了。
白其青跟她去了高铁站，留下一半的衣服孤零零地躺在洗衣机里，另一半在空中随风荡。
在高铁上时，阳光稀疏，透不过云层，只剩几道浅浅的光束，透过玻璃，撒在江秋也的侧脸上。
江秋也一上高铁就看窗外、看风景，弄得白其青想问又怕打扰她。
中途，江秋也像是想起了什么，手伸进口袋里，拿出了两个圆形的小饼干，早饭还没吃。
她慢条斯理地撕开包装，似乎在发呆，慢慢地拿出一块饼干，塞进嘴里，慢慢地咀嚼起来，嘎吱嘎吱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回响起来，却没打断她的思绪。
白其青在一旁一直盯着江秋也看，就江秋也现在这个状态，真的害怕她突然晕过去。
打的到新建起的楼房旁边，江秋也就下了车，白其青以为到了，可是没有。
这边是出租车的极限，再往里面开，司机就不认识了。江秋也也叫不出这个地方的名字，只记得以前小院旁边有一座桥，底下流过清澈的河水，岸边自然生长着黄菖蒲。
那座桥好像叫，向阳桥。
又徒步走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江秋也才看见了印象中的屋子，是一间用水泥砌起来的屋子。先别觉得寒碜，最开始，它还是间茅草屋。
幸好这个路都是水泥路，不至于太乡下，走得满鞋子是泥泞。
白其青看了个大概，水泥屋子旁边有个木头栅栏，后来用铁丝网加固了一下，不知道以前养的是鸡还是鸭。后面有个小院，原来应该是生机勃勃的，不过现在看到的只有枯木和一点点荒草的绿。再左边，就是那座向阳桥了。
江秋也没急着进去，绕过屋子，顺着地上被踩出来的路走向一片森林。
呃……也不能算森林，只有六、七……七棵瘦瘦高高的杨树，有两棵上还揣着鸟窝，很大的鸟窝，是城里怎么也看不见的东西，不过现在都是空巢。
在杨树中间有一个“土堆”。
江秋也走到“土堆”前，弯了腰把白菊放在了地上，摆摆正，然后蹲下用手扫了扫地上的土，叹了口气。
白其青才明白，那个“土堆”是江奶奶的坟墓。
现在的坟墓都在墓园里，都是用水泥砌成方方正正的，谁家还是这种土堆形的。
天渐渐阴了下来，风卷得杨树叶哗哗响，却一点都没有要下雨的感觉，仅仅是阴风怒号。
白其青看着江秋也站这半天了，嘴里却蹦不出一个字，她觉得或许是自己在这里的缘故，当着一个外人的面，江秋也不太好说。
白其青刚往后退了几步想转身离开，就听见江秋也开口。
“奶奶，你还好吗？”
白其青的步伐顿住了，江秋也似乎也没有要赶她走的想法，白其青就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江秋也。
“奶奶，我今年二十四岁了，大学毕业两年了，我……挺好的，还跟着教授，写了很多发表报刊的论文。你说，你一直陪着我，那你看见了吗？”
“这儿也变了样，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拆迁，向阳桥的水都看不见底了，附近又建了好多工厂，不知道会不会打扰你休息。”
“奶奶，我好……好想你啊……”江秋也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打得白其青一个措手不及。
白其青对江秋也以前的印象全部分崩瓦解，只剩下这么一个在风中无助的小女孩。
白其青站在她身后，不知道是不是应该上前安慰她一下，手在裤缝处欲抬不抬。
不清楚过了多久，江秋也的抽噎声才慢慢停了，她转过身，余光瞟到了白其青。白其青立刻移开视线，看了看树杈中乱不拉秋的鸟窝。
江秋也沿着小路又走回房屋，从饼干盒子里掏出一把不知道是铁还是铜做成的钥匙，打开了门。
江秋也下意识地按了灯的开关，做完这个动作，她才想起来，好像已经有三四年没交电费了，灯早就亮不起来了。
江秋也把饼干盒子放在家里的桌子上，凳子那种长板凳，几个人坐一起的那种。江秋也想要坐下来休息休息，伸手一摸，指尖全是灰，她半弯着的腿和就快要坐到长板凳上的屁股又抬了起来。
江秋也索性直接走出门外，一屁股坐在粗糙的水泥台阶上。
白其青在门外一眼不落地看完了全程，心里不免有些悸动。
“见笑了。”江秋也动了动嘴说。
白其青过了半晌才听出来是跟自己说话，嘴直接回：“没事。”
转念一想，白其青又觉得这样说话不是太敷衍就是太轻薄，她又道：“你……你……我、我……还……”
还行啊。太敷衍？
没事的，这有什么啊。有点讽刺？
你还好吗。有点跳话题？
我也能适应。感觉自己很高贵？
江秋也看着白其青你我他嗯了半天，笑起来：“确实没什么好说的，我懂你的意思。”
江秋也站起来，拍了拍坐在地上的屁股，指了指周围：“既来之则安之，随便看看？”
接下来的几章都是江秋也过去的生活，从记事起到奶奶离开的事情都有，和前面的故事关系不大，所以大家不要觉得是少了几章，它就是那样的，看着莫名其妙很正常喔。
不感兴趣的跳过也是没有问题的，13、14、15章都是过去情节。
【植物tip9】
名称：青杨
门：被子植物门
纲：双子叶植物纲
亚纲：原始花被亚纲
目：杨柳目
科：杨柳科
属：杨属
组：青杨组
特征：树冠宽卵形。树皮幼时灰绿色，平滑，老时灰白色，浅纵裂。叶柄圆柱形，无毛。蒴果卵圆形。
花期：3-5月
果期：5-7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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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灰色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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