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花生核雕

小橘急切地瞅着,可是小巷蜿蜒,一眼根本看不到头,萧瑾甡静静坐着,也只当小橘是认错了人不好意思承认,或者是在车里坐得闷了,想透透风,就没管她。

锅气蒸腾冒出鼓鼓白烟,蓝螳和梅羽在馄饨摊前忙得火热,他们的“干”里香馄饨摊如今已是异常火爆,排队都能绕八字绕上几圈,甚至有许多食客会在他们还没出摊前就等在摊位前。

同北岩安经营时相比,已是另一番景象,梅羽和蓝螳从未想过赶客,毕竟他们还要赚许多银子买鱼肉时蔬给主子改善伙食。

二人没有一刻休息的功夫,一忙起来就是一天。

梅羽烧了一炉又一炉的水,额头上裹着的蓝色发带都被汗打湿了成为墨蓝色,他根本没有时间换一条新的发带。他撸起袖子露出已经被晒成小麦色的胳膊,蓝螳则在食客间忙碌,脚不沾地地穿梭于一桌又一桌,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他的手里就摞起了高高的盘子,甚至超过了他的头顶,那些盘子在他手里却异常的听话,仿佛黏在一起一样,直到他走到洗碗池将盘子放好,都没有任何一个盘子掉下。

蓝螳就像一个出色的顶碗杂技者。

不止连食客都看呆了,就连车内的小橘也呆了又呆,她甚至都忘了叫小姐同她一起看。她只记得那身手敏捷的红衣少年,他的身上仿佛带着一团火,阳光尽洒在他的身上,好看得很,她从不曾见过如此好看的年轻人,也从不曾见过有人能将收碗收的像是在表演一般顺畅又具有美感。

马车匆匆行过,小橘扭着脖子,一直到再也看不到后,才自言自语道:“刚刚、我莫不是眼花了吧?”

这哪还是她们之前去过得寥寥无人的馄饨摊!小橘敢说,万庆楼都没有这里火爆……

石桥街上,一辆马车辘辘驶来,马蹄发出嘚嘚的声响,马车后,两个小丫鬟亦步亦趋地跟着,皆是心事重重。

眼瞅着马上就到佳园巷了,再不行动,就来不及了。

一个小丫鬟一个劲儿的对另一个小丫鬟使眼色,看起来年纪尚轻,眉色稍淡的丫鬟终于抵不过另一个丫鬟地催促,她咬了咬唇,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她暗暗摸向自己袖口内早前绣好的暗层,那里装着许多看似很不起眼的黄豆。平日里放在袖口内,任凭风如何吹,袖口都不会被吹飞,而此刻,这些黄豆就是最好的工具。

她将晒好得坚硬黄豆从暗层里抓出一把,藏于手心,眼见四周无人向她这儿看来,不论是买菜的老妇或是嬉闹的顽童,都有自己的活计在忙,小丫鬟虽有些紧张,但依旧顶着发麻的头皮和震颤剧烈的胸腔加快了脚步,小跑到马车前,她看准时机,前方不远处就有卖各种豆子的摊位,只要没人发现是她在做手脚,她便可以蒙混过关,既可以完成小姐安排给她的任务——小小地教训一下萧瑾甡,又可以将这件事推脱出去,就说是路经卖豆子的摊位,马儿不小心踩到路上不知道是谁洒落的豆子脚滑受惊既可。她亦可以全身而退,不会被萧瑾甡发现。

小丫鬟畅想了一下,冷不丁的嘴角竟然还微微上挑露出了些许笑意,时机正好,小丫鬟袖口垂下,一颗颗黄豆洒下,悄无声息。

——不好!

北岩安发觉不对,可此刻出手已经晚了,他盯着那个走在马车前的小丫鬟,只觉得目眦尽裂,枣红骏马发狂的竖起前腿,竟有一人那么高,骏马身后的马车随之起落,车内传出女子阵阵的惊呼声。

马蹄疯了一般地踏过一地黄豆,车子东倒西歪,车夫死死抓住缰绳,但却制止不住受惊的骏马。

霎那间,四周尘土扬起,摊位上的摊主都捂着鼻子纷纷躲避,有的连好好的摊子都不管了,没有人敢上前制住骏马,也没有敢拉住马车帮一帮忙。

萧家的马,自然与普通拉车的马不同,身形健壮,肌肉发达,耐力极佳。

萧瑾甡一手抓住固定在车内的椅背,一手死死抓住小橘,她还不忘对小橘说:“莫慌,黄伯一定能控制住马儿的。”

黄伯就是给她们赶车的车夫,萧家的所有马都是他一手喂养的,他驾马车数十年,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那马就像疯了,任凭他使出全部力气,都拦不住。

眼看着马儿癫狂的要连自己带车一同撞向前面的石墙,黄伯声音都有些发抖,他拼劲所有力气,对着身后的小姐喊:“小姐,不行就跳车吧。”

“跳车?”小橘看向小姐,她虽然也很害怕,跳车也非同小事,要是车上只有她自己,她宁愿和这车一起撞墙上撞死,也不敢做出跳车这么找死的举动。但想到车上还有小姐,小姐又对自己这么的好,她将心底的恐惧压住,对一旁的小姐说:“小姐,小橘先跳,你到时候踩着小橘一定没事的。”

紧要关头,萧瑾甡一把拉住小橘,她喊道:“说什么胡话,我数321。咱们俩一起。”

没等萧瑾甡喊到二,马儿停住了,马车也停住了。

一颗极小的石子从石桥街上一间布庄的顶楼飞了出去,直接打在了马儿的肩膀处。

黄伯稳住枣红马,眼中又惊又喜,他拍了拍马儿,连忙对身后车内的小姐喊:“小姐,没事了,没事了。”

“没事就好。”

躲远的两个丫鬟从车后跑来,她们脸上都挂着急切的焦虑与心急,然而她们的眼底却藏着一丝丝得逞之后的狡黠。

“萧小姐?您没事吧?都怪我们,你要是有事了,我们可怎么和小姐交代啊!”小丫鬟离老远就哭丧似得喊起来,等她们走进,看向车内时,生生止住了声儿。

两个丫鬟你看我,我看你,又看看车内的萧瑾甡,她竟然只是鬓角发丝有些微乱,衣服上有些褶皱,除此之外,甚至连一点劫后余生的窘迫和受惊之后的喜极而泣都未曾有过。

她是怎么做到遇到这样惊险的事还这样平淡无波的?

她还是人吗?

萧瑾甡甚至还微微一笑,问起两个丫鬟刚才有没有吓到,丫鬟们唯唯诺诺地说:“萧小姐没受伤就好。”

北岩安深藏功与名,一直将萧瑾甡送到佳园巷,看着她走进其中的一个宅子后,才折返会萧府。

起身离开前,他还不忘给刚才那办坏事的两个小丫鬟的身上撒了些随身携带的荧光粉作为标记。

北岩安向来是有仇必报的。

萧若楠在自己的青莲阁等的花都快谢了,一个早晨的功夫,她已经和身旁的婢女问了能有十多次“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天没亮她就派手底下的两个丫鬟去萧家“请”萧瑾甡过来,从那时开始,她就一直很兴奋,她止不住地想萧瑾甡若是在路上遇到什么意外,浑身是伤青一块紫一块的样子,仅仅是想想,她就激动地睡不着。

如果她突然破了相……脸划花了或者在这个节骨眼下腿瘸那就更好了。

萧若楠想到这里,甚至控制不住地笑出声来,她就不信,如果萧瑾甡被毁容或者落了残疾,还会有那么多男人对她趋之若鹜吗?她的孔秀才还会去萧府当什么狗屁赘婿?

所以,当她听家里的门童大喊萧家大老爷的马车到了的时候,她恨不得自己有一双翅膀,可以飞到门口去,第一眼就看到萧瑾甡那才好!

谁说爱你的亲人更关心你,其实有时候,仇人才是那个最关心你的人,他们关心你过得好不好,快不快乐,如果你过得好、过得开心、他们会比自己受苦还要难受;如果你过得不如意、不快乐,他们又会比自己过得幸福还要开心。

人就是这么奇妙又复杂多变的物种。

所以当萧若楠看到萧瑾甡好端端地站在那里,连一寸油皮都没破,一根头发丝都没少的时候,她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气晕过去,她狠狠地瞪了一眼两个无能至极的丫鬟,养你们两个有什么用?萧若楠想。

她还得笑得一脸灿烂,亲切无比地走上前,伸出手去拉萧瑾甡。热情至极地说:“姐姐终于来了,若楠可想瑾甡姐姐了。”

萧瑾甡不动声色地说:“既然想姐姐了,怎么也没见若楠妹妹去姐姐家里坐坐?想来上次见妹妹,还是过年时呢。”

萧若楠怎会忘记,那时他们一家带着年礼去萧府做客,萧瑾甡那副矜贵又从容的样子,她的衣裙、她的珠花、她的步摇、她袖间的小巧香炉,无一不奢华精致,可她却对这些都仿若不曾在意,只当做平日里用惯了的物件一样,可以送给她,也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打发给身旁的下人。

就是她这副云淡风轻、万事不愁的模样,她最讨厌!

萧瑾甡被萧若楠拉着走进青莲阁后她才将头上的围帽拿下来交给小橘,她露出白皙的脸,精致好看的五官,萧若楠的眸色又暗了暗,她甚至有些发抖,数日不见,萧瑾甡这坯子怎么竟然又美了许多。

虽然她不愿承认,但是却不得不承认,此刻的萧瑾甡看起来更加漂亮了,以前,她不声不响的,让萧若楠只觉得是她的华服宝钗衬得她整个人好像镀了层金光,珠光宝气的。

然而今日,她身上并无任何装饰,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灵气与美丽。

不是小家碧玉,而是任何朱钗都抢不走的光芒。

这样的萧瑾甡,让萧若楠陌生,也让她更加嫉妒。曾经,她还有理由说是因为萧瑾甡的家境好,可如今,她不得不承认,也无法忽视掉,萧瑾甡身上竟然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气质。

这种感觉,她的小娘身上没有,正室大娘子的身上也同样没有。

估计萧若楠这辈子都不会明白萧瑾甡身上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气质,就像她压根都不明白,在她眼里重金难求的首饰、衣裙、物件、珍宝,在萧瑾甡眼中,根本比不上母亲做的帕子、父亲雕的核雕、爷爷闲来给她讲的童年趣事,还有哥哥偶尔在她面前与鸟儿吵架、与猫儿玩闹要令她开怀。

在萧瑾甡眼中,亲情比金银要重要的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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