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花生核雕

如暴风过境,伴随着狂风骤雨一起砸下,方寸之间,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无声。

北岩安看着萧瑾甡,她的一举一动,她眼中的震惊与无措,她蜷紧的葱白十指,还有她裙摆上挂着的仿佛静止了的花生核雕。

一枚又一枚被拆解的孤零零圆圈被北岩安掏出,它们一个一个摞在北岩安的掌心,北岩安用只对着萧瑾甡才会发出的温柔嗓音说:“生生想要的是这样吗?”

轰隆一声,红色的炮竹在心口炸响,从四肢到胸腔无一不颤抖酥麻,萧瑾甡感觉自己仿佛要站不住了,她稍一摇晃,就被北岩安揽在了结实有力的臂膀下。

北岩安望着萧瑾甡离自己更近的双眸,说:“我想我理解的没有错。”

“不知在此之后,生生还有什么考题要考验我?”

萧瑾甡直到这一刻才发觉原来这双凤眸并不一直都是散漫的,此刻这双眼就像抓到猎物一般,撒发着迫人的光芒。萧瑾甡怕再看下去自己就会丢盔卸甲,缴枪投降,她垂下目光,恰好又对上了北岩安手里的那些独立的圆圈。

他是会法术吗?

北岩安当然不会法术,他只是比别人多懂一些罢了,这布包里装着的比铁坚硬得多的材料,虽然他没见过完全一样的,但也见过类似差不多的,如果他猜测得不错,这应该是一种混合金属,不是铁,却也含有铁。

布包里的东西既然并非生来如此,那便一定是人为制成的。

拿到布包后,北岩安就研究了一下午的打铁熔铁,做出同手里的圆圈一般无二的模具不难,难的却是如何将温度提高到平常熔铁温度的三倍。这也是为什么今日北岩安才拦住萧瑾甡的原因。

前几日,他一直都在研究如何将手里的合金熔了的办法。

萧瑾甡:“你是怎么做到的?”

她的眼睛亮的如宝石,北岩安险些沉醉其中,他将手里的圆圈递给萧瑾甡,“想知道?”

萧瑾甡点了点头。

手里的圆圈光滑无比,没有任何缺口,除了法术,她想不出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又是如何办到的。

“那我算通过了吗?”

细密纤长的黑睫轻轻颤动,北岩安盯着萧瑾甡越来越红的脸庞,忍不住收紧自己的小臂,将怀里的姑娘越圈越紧。

布料相触的那一刻,萧瑾甡突然推开了北岩安,裙下系着的花生核雕荡在空中,北岩安始终盯着那如珍宝一般璀璨的灵动双眸。

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自己的举动吓到了她?她方才……明明露出了小女儿般的羞怯,他最开始用力时,她也并未推开。

北岩安黑眸微眯,回忆着不久前从地摊上买回来的才子佳人的画本子里的细节。

显然书上画的也并不一定全对。

北岩安重新望向与自己隔了一步距离的萧瑾甡,“生生,我方才是吓到你了吗?我只是……一时情难自控。”

萧瑾甡摇摇头,她并未被北岩安的举动吓到,她只是怕自己沉溺在男女之情里,忘了自己目前最应该做的事。

她微扬起头,望着北岩安,明明早已下定了主意,但拒绝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就像有人用胶水粘住了她的嘴一样。萧瑾甡迟迟不语,北岩安静静不动,仿佛过了很久,直到萧瑾甡听到了小橘的声音。

“——小姐!”

“小姐你怎么在这儿啊!我找你找了好久!”小橘风风火火的从远处跑来,她额头滚着汗珠,沿着脸庞脖颈滴下,衣襟后背也都是大片大片的汗痕。

“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跑的这么急?”萧瑾甡拿过自己的帕子替小橘擦了擦,小橘吸吸鼻子,再开口时就多了丝哭腔。

萧瑾甡拿着帕子的手顿了顿,她看向小橘,一眼便看清了她湿漉漉的眼定是哭过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谁欺负你了?还是……”

小橘“哇”的一嗓子,“小姐,不是我,是夫人啊……夫人她……”

“什么?我娘她怎么了?”

小橘抽抽搭搭断断续续地说:“夫人不好了!流了好多血!小姐你快回去看看吧!”

“娘!”萧瑾甡一刻不停的往柳馨苑跑去,柳馨苑此刻简直乱成了一锅粥,萧瑾甡赶到时,便看到丫鬟端着木盆来来回回,有的盆里盛着烧开的正冒烟的水,有的木盆里则是鲜红一片。

那是、血吗?

北岩安跟在萧瑾甡身后,便也看清了丫鬟怀中木盆里的颜色。

怎么会这样?母亲昨日还气色很好的吃了一满碗的燕窝花胶银耳羹,还边给肚子里的孩子缝小衣服边同自己讲自己刚出生时有多爱睡觉,母亲笑她一睡就是一整天,安安静静的,不像别的新生儿那样吵闹。

内室的门大开着,萧瑾甡却突然有些腿软,她的泪水无知无觉的从眼眶里涌出,一颗一颗,比汗水更多,比汗珠更大。

北岩安伸出手臂,放在萧瑾甡身旁,“站不住就扶着我。”

萧瑾甡垂眼,泪珠滴下,晕花了她的视线,也打湿了她的衣襟,她将手搭在北岩安的手臂上,深吸了一口气。

“母亲她……一定会没事的,对不对?”

“对。”

萧瑾甡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令人心碎的笑,她丢下北岩安,强撑着笑容快走进内室间。

屏风格挡住柳玉痕此时的狼狈与被血染红的床褥,却格挡不住她每一次急迫的喘息和热血的咸腥。

萧瑾甡前脚刚踏进去,方才借来的勇气却不足以支撑她走过屏风。

“——生生啊!”柳玉痕仿佛拼尽了所有力气。

一口鲜血从她口中涌出,喷溅在床帘、被褥、丫鬟的脸和绣满柳叶的屏风上。

“——夫人!”杏儿手里的水盆砸落,“咣”的一声,水染湿了地、冲淡了血,浅粉色的血水从屏风里流出来,一直流到萧瑾甡的脚边,染红了她的鞋,也染红了她的眼。

“娘!”

“娘,你醒醒,醒醒啊!”萧瑾甡冲过去想要抱住柳玉痕,却在看到她苍白的脸时不敢用力,柳玉痕缓慢睁开眼,只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像是要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一般,她搭在肚子上的手动了动,艰难地朝着萧瑾甡的方向偏移靠近。

“娘!你撑住,郎中马上就来。”萧瑾甡早已哭成了泪人,她的声音甚至都开始发抖。

听到萧瑾甡的呼喊从外面冲进来的北岩安看向床上的妇人还有她那个不似四月的高高隆起的肚子拧起了眉。

不是北岩安不想救柳玉痕,而是此刻就算大罗神仙全都在场,还有万年人参灵芝虫草观音玉露,那也难救不回柳玉痕的命。

人死如灯灭,此刻,柳玉痕的这一盏灯,便是将灭之时。

郎中来时,柳玉痕早已是出气多进气少,萧瑾甡想给郎中让出位置,才发觉自己的袖子被柳玉痕拽住。

想来母亲是想多看一眼她吧?

萧瑾甡只好侧了侧身子,让郎中替母亲把脉。

这次来的郎中,并不是之前一直给母亲安胎的那个姓林的郎中,郎中一搭上脉,就垂眼摇起了头。

“郎中先生,你救救我母亲吧。不论什么药,都要救我母亲。”萧瑾甡满脸希冀望着郎中。

郎中直说了三个字——“太迟了。”

袖子上的力突然松开。

微弱的喘息声戛然而止。

萧瑾甡意识到什么回头看去,方才一直睁眼看着自己的母亲不知何时闭上了眼,好似陷入了永久的沉睡。

“娘!”

“娘您醒醒!”

萧瑾甡颓然倒在床边,豆大的泪珠如滚水般砸落,不用郎中再多说什么,她颤着手探向母亲的鼻息,明明她还能感受到母亲的温度,明明上一刻,母亲还拽着她的衣袖,萧瑾甡茫然抬起头,即便见惯了生死的郎中都不忍再看她那双沁满伤痛的眼。

郎中缓缓说道:“姑娘节哀。”

“啊!不!”萧瑾甡看向北岩安,似是求助般说道:“不是这样的,我娘昨天还好好地,她一定是在骗我,对不对,大哥你和我说,我娘她是在和我开玩笑,她一定是嫌我整日不陪她,没错,一定是这样!”

“我娘怎么可能会有事呢!她明明一直都在按时喝安胎药!前些日子她还说弟弟在踢她……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郎中微微眯着的眼珠仿佛听到天方夜谭一般瞪大,郎中指指床上的柳玉痕,“姑娘你说什么?”

萧瑾甡:“什么?”

郎中:“据老夫方才把脉,令慈的脉象并非喜脉。何须服用安胎药?”

萧瑾甡瞳孔微缩又猛地张大,她看向面前言之凿凿说着娘亲并无喜脉的郎中,又看向娘亲此刻依然高耸的孕肚。

郎中顺着萧瑾甡的目光看去,摸了摸胡子了然道:“夫人腹腔肿胀,却并不全是有婴孩才会有的症状,夫人的脉象,也并不是喜脉,我敢用我行医多年的经验担保。而且喜脉乃是最容易摸出的脉象,凡事行医之人,都不会判别错,不知夫人先前是否请过郎中?还有夫人的月事是否正常?”

萧瑾甡僵在原地,一旁服侍柳玉痕的杏儿也愣了好久,她用袖口擦了擦眼泪,忍不住说道:“你这个郎中休要胡说,我们夫人自从怀孕后就没有染过红,也没有来过月事!”

郎中:“哦?那可有看过郎中?”

杏儿:“当然有!就是城南观音庙下的林郎中!自从那日我们去观音庙上香,夫人被他摸出喜脉后,便一直都是他来给夫人安胎。”

郎中:“林郎中?老夫怎么没听说观音庙下有这个姓氏的郎中?姑娘可还有夫人的安胎药药方或者药渣?可否给老夫看看?”

萧瑾甡看向杏儿,杏儿意识到或许自家夫人是被人害了,连哭都忘了,她说:“当然有!林郎中每月来一次,一次给夫人六十包药,现在应该还剩两包。我这就去给你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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