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五章-容临其人(2)

之后几日,杨晚晴心中郁结难舒,便禀明了柳氏,只带了贴身的丫鬟和两名护卫,再次前往慈恩寺。她在佛前敬香后,信步往后山走去。行至那日与容临相遇的凉亭附近时,却看到了一幅令她心弦微颤的景象。

容临确实在那里,但状态与她之前所见截然不同。他靠坐在亭柱旁,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惨白,唇色淡得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额角甚至渗出细密的冷汗。他微阖着眼,长睫低垂,在眼睑下投下浓重的阴影,整个人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与虚弱。那对童男女,念儿和安儿,则乖巧又担忧地守在他身旁。

“父亲大人已经好几日未曾好好进食了…”女童念儿抬起小脸,带着哭腔对走近的杨晚晴说道,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忧虑。

杨晚晴心中一紧,下意识地蹲下身,想安抚一下孩子。她轻轻将念儿抱入怀中,却猛地一怔——怀中的小女孩身体异常轻盈,并且透着一股不似活人的、刺骨的冰冷!这绝非正常孩童的体温。

似乎是被她们的声音惊动,容临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是她,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无奈,声音比往日更加低沉沙哑:“你怎么…又来了。”

“容公子,你…”杨晚晴放下念儿,担忧地看着他异常憔悴的脸色,“你看起来很不舒服。”

容临勉强支起身子,靠在柱子上,目光避开她的注视,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疏离:

“我无事。杨小姐,请回吧。我说过,离我远点。”

他的抗拒如此明显,让杨晚晴心中酸涩不已。“为什么?就因为你觉得你会伤害我?”她忍不住上前一步,“可是你明明…”

就在这时,她手擦过身侧栏杆,一丝细微的刺痛传来,殷红的血珠瞬间从指尖沁出。

几乎是同时,异变陡生!

原本虚弱不堪的容临猛地抬起头,那双深不见底的乌黑眼眸瞬间锁定了她流血的手指!他的瞳孔在刹那间收缩,然后又急剧放大,眸底深处仿佛有暗红色的火焰骤然点燃,又被他强行压制,剧烈地翻涌着。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压抑的呜咽,像是饥饿的野兽嗅到了血腥味。他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极度渴望与极度抗拒交织的挣扎状态,脸色变得更加骇人,身体甚至开始微微颤抖。

他怕血?不!这不是害怕!这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难以控制的渴望!

杨晚晴被他的反应惊呆了,一时忘了指尖的刺痛。

“走!”

容临猛地闭上眼,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嘶哑扭曲,带着前所未有的痛苦与戾气,“立刻离开!带着你的血…走!”他不再看杨晚晴一眼,抱着两个孩子,几乎是踉跄着、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凉亭,消失在树林深处,那背影仓皇而狼狈。

杨晚晴怔怔地站在原地,指尖那一点微小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鲜血的气息淡淡萦绕。她看着容临消失的方向,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虚弱…几日未进食…对鲜血近乎失控的渴望…异常冰冷的体温…非人的力量与速度…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指向了一个她只在志怪传说中听闻过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答案。

长安的秋日,在几场连绵的冷雨后,彻底深了。天空变得高远而苍白,如同褪色的旧绸。杨府庭院里的梧桐叶大片大片地染上焦黄,在萧瑟的秋风里打着旋儿,不甘地落在地上,铺就一层厚厚的、踩上去沙沙作响的地毯。唯有几株秋菊,在墙角屋后倔强地开着,白的、黄的、紫的,给这日渐凋敝的园子增添了些许凄艳的色彩。

空气里弥漫着草木枯荣的寂寥气息,以及一种无形的、源自宅院深处的压抑。杨晚晴站在晴雨轩的窗前,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自慈恩寺后山那日,窥见容临对鲜血那近乎失控的反应后,她心中的恐惧仿佛沉淀了下来,化作了一种更为冷静、也更坚定的决心。容临是什么,答案几乎已呼之欲出,那非人的力量,对血的渴望,虚弱与畏光……这一切都指向志怪传说中那个禁忌的名词。

夜晚成了煎熬。白日的冷静在夜深人静时,往往被光怪陆离的噩梦撕扯。她反复梦见母亲,不是在记忆中温柔浅笑的模样,而是在一条幽暗无尽的回廊里奔跑,神色仓皇,身后是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暗,黑暗中有点点红光闪烁,如同野兽的瞳仁。有时,那追逐的身影会变成容临,他面色惨白,嘴角却带着一丝悲悯又残酷的笑意,向她伸出手,指尖冰凉……有时,又会梦见自己置身西苑那荒废的庭院,脚下土地松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要破土而出,带着陈年的血腥气。她每每从这些噩梦中惊醒,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心跳如擂鼓。窗外秋风呜咽,吹得窗棂格格作响,更添几分鬼气森森。

杨晚晴意识到,若是怪物真的存在,那么她又该如何应对呢?

她的第一选择是看看有没有文献可以帮助自己,然而很遗憾,记载甚少。但她也并非全然没有任何收获。

母亲的记载并不详细,杨晚晴开始查阅一些古书,以求详尽的知晓一些。她在城中书馆买了许多道教典籍,却无甚收获。

只偶尔翻看一本前朝的笔录时看到了一则故事:

杨生鹤卿,吴中名士也。游学至关西,偶宿废寺。是夜月晦星沉,闻墙外有异香浮动。推牖视之,见女子素衣如雪,立古槐下,眸色湛碧若春潭。“妾名阿罗,西域人,遭乱流落至此。”其声泠泠如碎玉。杨生怜而纳之,觉其肌骨沁寒,疑为夜露所侵。女每至子时必辞去,如是半月。一夕杨生装醉,潜蹑其踪。至后山荒冢,见阿罗伏地吮狐血,齿尖如匕,月下面目青紫。生骇极而奔,女倏忽拦于前,泣曰:“郎君既见,不敢复隐。妾实楼兰国遗民,非饮生血不活。”生颤声问:“世间安有饮血之族?”女引至石穴,指壁上彩绘:“吾族本居大秦,魏晋时随商队东来。因中土道士以桃木相克,遂匿于墓室。”画中所示,皆赤发獠牙辈拜月之形。

寺中老僧闻之,持铜镜照其影。镜中白骨森然,唯心窍处一点红光。“此非夜叉”

僧叹曰,“彼等畏日光,惧圣物,然最可怖者,实其惑心之术。女闻言长啸,寺瓦震动。忽掷琉璃瓶于地,血雾弥漫间,数十黑袍人自林间出,目皆赤红。杨生急取经卷护身,字符流转成金网。俄而晨钟骤响,群魅如雪遇阳,尽化黑灰。佛经所言罗刹食人,非虚语也。然东土西疆,幽明殊途,其畏正法则一。彼汲汲于长生者,终成不腐行尸,岂若草木枯荣合乎天道?夜读至此,当戒慎乎心魔乍起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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