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粵算了一下鑫莱的外债,申合的两百万,加上丁经理的双倍定金,代理商的设备款,还有连长荣的赔偿款,如果调解的话,也要二十万,如此总的欠款的三百六十万左右。
他在夏垵的那套物业勉强能覆盖欠款。
拿到俞琼邮寄来的产权证,俞粵第一时间想的是联系梁斌。梁斌当时为了他硬是又给了半个月的期限,他得通知梁斌,让梁斌心里有个底。
而且办理抵押手续也得梁斌那边安排个人。
“我刚刚去产权处了解了一下,窗口的人说房产抵押遵照属地原则,我这套房产是夏垵的,可能需要申合那边派个人,带好委托手续,跟我一起去一趟夏垵。”
梁斌看了一眼正在跟陈启栢在走廊说话的秦显川,倒抽了口气,“知道了。”
俞粵问他,大概时间是什么时候。
“等我通知。”
梁斌结束通话,在秦显川回头看过来时收起手机。
陈启栢调出了秦崇泽事发前十天的视频,除了老爷子过来看望过秦崇泽,事发前秦晟川也来看望过秦崇泽,来的时候还带来了一份报纸,镜头有点远,看不清报纸的内容。
两人今天特意来了一趟疗养院,看了一遍原视频,还是无法分辨。
“你怀疑你六叔自杀跟秦晟川有关?”
秦显川没应声,目前没有任何证据,但是秦晟川来后的第三天,秦崇泽自杀,这是不争的事实。
“你再看一下视频。”
秦崇泽的房间在疗养院属于豪华套间,卧室、客厅、书房、健身房都有,但是除了卫生洗浴间,其他房间都装了摄像头。
镜头里的卧室整洁干净,半分钟之后,秦崇泽穿着浴袍出现在镜头里,从衣柜里挑出正式的衬衣和西装三件套,去了卫生间换上,出来后,又去挑领带。
在镜子前一一试戴后,对挑选的几条领带好像都不满意。他身形顿了顿,似乎想到什么,再次来到衣橱,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盒子,拿出领带系上,对着镜子看了看,似乎很是满意。
随后又去了洗手间,再出现时头发已经打理过,头发往后梳拢,露出光洁的额头,整个人看上去精神饱满。
转身又去抽屉挑选了一款手表戴在手腕上,来到客厅打开电视,将手表上的时间校对精确后,便关上了电视。
门铃响起,护工送了一束满天星。秦崇泽收到后插到茶几上的白色花瓶里,小心翼翼地拿起花瓶,来到阳台,放到小圆桌上,他在旁边的椅子里坐下。
整个人显得很平静,神色温和,甚至有些期待,时不时地看一下手表,只是越到后面看的越是频繁,到了最后盯着手表。
“你六叔一直看手表,他好像……”陈启栢声音戛然而止,恍然反应过来。
秦崇泽是等某个时间的到来,时间一到,寒彻的刀光闪过镜头。
陈启栢盯着手机有些回不过神,“老爷子动了让你六叔回家的念头,所以秦晟川害怕了,如果你六叔回家,秦晟川的地位将会受到威胁,所以他来了疗养院,还带着报纸……看来那份报纸至关重要。”
陈启栢又翻看秦晟川来疗养院的视频,现在再看秦晟川侧着身子明显有意在遮挡报纸,奈何套间里的摄像头太多了。
“报纸里面有什么?”
视频里秦崇泽的行为充满仪式和庄重,显然是非常看重即将发生的事,一直盯着手表,看来这个时间对他很重要。
视频上显示秦崇泽自杀的时间是下午18点32分06秒。
陈启栢提醒秦显川,“疗养院监控视频上的时间有些时差,比正常时间慢了两分三秒。”
如此秦崇泽自杀的时间是下午18点34分09秒。
“报纸上应该有同一时间记载。”否则秦崇泽不会掐着时间自杀。
秦显川想起那天田姨提到的报纸,那是秦晟川忘在花厅的。田姨拿给老爷子时,他扫了一眼,看的不清,但是看到版面是夏垵的报纸,十一年前了。
两人从疗养院出来,梁斌说刘向岩打来电话,说茶室那边新来了厨子,已经把位置预留了出来,让赶紧过去。
十二点,是吃饭的时间。
三人来到餐厅,刘向岩已经到了,杜嘉平也在。秦显川将报纸的事跟杜嘉平说了,让他找两个生面孔过去。
说完疗养院的事情,刘向岩接过话头,跟他说了储经理和丁经理的事,他刚刚见过两人,两人说是俞经理联系过他们,希望签个还债协议,同意鑫莱分期还款,并愿意拿出名下房子抵押。
“俞经理发了房产证的照片。是俞经理自己的房子,在夏垵,一百四十多平。”
刘向岩的话音方落,梁斌轻声地叹口气。
秦显川目光掠过来,什么还没说,梁斌已经感受到了责备的意思,“你能帮他拖多久?”
梁斌想帮俞粵只是一部分,另一部分也是担心秦显川。俞粵拿出自己房子抵债,看似帮的是鑫莱,实际帮的是唐莱,唐莱是鑫莱的最大股东。
秦显川最恨的就是唐莱。
房门从外面被推开,服务生走了进来,梁斌看到了服务生后面的身影,像看到鬼似的,“俞经理,你……”
俞粵怎么出现在这儿,悄无声息的。
俞粵的出现就是不速之客,杜嘉平憎恨,陈启栢意外,刘向岩站了起来,不清楚俞粵是不是跟着他来的,只有秦显川没有表情,目光出奇地平静。
俞粵直直地站立在门口,梁斌惊讶的声音让他回神,他深吸一口气,面色惨淡地迈着步子走到秦显川的面前。
“本事不小,跟到这儿来了。”秦显川没看他,声音是厌烦的。
俞粵看着他,目光几近贪婪地扫过他的眉眼,想要解释的话最终停在了紧抿的双唇之后。
他拿到房产就拍照发给丁储二人,今天去产权处询问抵押手续,出来后先给梁斌打了一个电话,又给丁经理打了一个电话,想着储经理的公司离的不远,直接登门也算有诚意。
他到了楼下,还没下车,看到储经理走出大楼的门,准备下车过去打招呼,却看到丁经理也跟着出来了,还有打电话的刘向岩。
刘向岩结束通话,与丁、储二人说话,三人看上去关系不错。
俞粵脑袋轰的一声就炸了,灰尘弥漫,遮住了前尘往事。
三人在路边分开,刘向岩上车离去。俞粵几乎是下意识地跟上刘向岩的车,一路跟到了茶室。
他等刘向岩进去后,才敢下车,转身关车门时看到熟悉的宾利绕过栅栏,他慌乱地跑进茶室,藏在落地花瓶后面,看着秦显川三人走过去。他探出头,看着他们进入包间。
他没再去问刘向岩在哪个包间,凭着直觉来到门口。他想,秦显川是刘向岩的老板,两人见面可能是聊工作的事,可是门关的不严,留着的缝隙正好将里面的声音清晰地送出来。
那一刻,他想冲进去问问秦显川,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的动机和目的是什么,就算是恨他,冲他来就是了,为什么要搞鑫莱。
那些冲口而出的质问到底没敢说出口。
搞死鑫莱,不也是搞死他吗?!
“既然你是他们的老板,我跟你说也一样。”
俞粵从斜挎包里取出透明文件袋,将里面的产权证拿出来,放到秦显川的手边。
“申合债务,丁经理的双倍定金,储经理的设备款,还是连长荣那边的二十多万,我算过了,一共三百六十万,你也可以再算一遍。”
他神色平静,态度也很诚恳,翻开房产证展示给他看。
“这套房子一百四十二平,我前段时间去了夏垵办理了变更手续,现在房子登记在我的名下。我还咨询了中介,这个地段的房子单价三万出头,因为是安置房,可能要承担一部分土地出让金,但覆盖所有债务应该没有问题。”
俞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段话说完,胸口像是缺失了一块。他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情绪,不去看秦显川,怕对上他的视线,他会觉得委屈。
明明没什么可委屈,是他太笨了,跳进了他们设计好的圈套。
这番没有锋芒的平铺直叙,甚至有一种朴实的善良。
“房子在夏垵,办理抵押得去一趟厦安。我来之前打电话给梁助理了,贵公司需要派个人一起,您看……”
砰的一声,秦显川挥手将手边的产权证连同茶杯一并打了出去。
茶杯撞向俞粵的膝盖,青瓷易碎,溅落在地上的声音刺耳可怖,茶水沿着裤管向脚踝蔓延,像扭曲的藤条。
您字出口,泾渭分明地划出两个世界。
陈启栢给了梁斌等人一个眼神,转身拉起不愿意走的杜嘉平,几人默契不言地退出房间。
茶室的包间不大,空气胶着粘稠,聚拢的重量全部压在了俞粵的肩上。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产权证,起身还没送出去,再次被秦显川打落在地上。
椅子磨着地面发出尖锐的声音,秦显川转过身,面色沉如磐石地看着他。
“你说抵押就抵押,俞粵,你算个什么东西,来指使我?”
没有厉声质问和怒火,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力度把握的刚刚好,轻轻松松缠住俞粵的脖子,让他说不出话,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我稀罕你这套房子?”堂堂的秦家小五爷,名下房产无数,怎么可能看得上这种满是烟火味的房子。
“那你为什么算计我?”藏不住情绪,还是问了出来。
俞粵双眼是苍凉的悲戚,对上秦显川波澜不惊的眉眼。一个偏执地想要答案,一个慵懒的不想回应。
秦显川挑眉,屈尊降纡地开口,声音敷衍又寡淡。
“生意场上,我算计了那么多人,你只是其中一个,凭什么觉得你是特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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