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红已经顺着丫头的嘴留下来，一滴一滴的粘稠的落在地上。那温热的血液顺着唇齿流入口舌，唤起了那久违的饥饿，迫切的催促着想要更多，可此刻丫头翻起白眼，血液倒灌进来，她没有力气去吮吸。
“丫头？丫头!”草生紧盯这丫头翻起的白眼，她抱住两人手的力气越来越小，草生焦急的扯自己的手，哪怕自己的手臂仿佛要被捏断般的生疼。眼看丫头越来越无力，草生用尽力气咆哮——
“放开我！”
“他在哪！”
两个人一大一下像是两头争夺地盘的狮子，对峙着相互咆哮着示威，誓要从对方夺取自己生存之必要。
然而他们都存在着恐惧，恐惧着死亡的降临，这并非他们本身怕死，而是死亡伴随的另一层含义，于是，总有人先败下阵来。
丫头终于软倒在了地上，草生目眦欲裂的看着丫头跌落在地，像是任何一块破布那样，“丫头？你回答哥啊，丫头！”任凭自己如何喊叫都没有回答。
“告诉我！”刘志瀚颤抖祈求着咆哮，“求你……告诉我！”
“死人！”草生绝望出声带着哭腔的颤抖，“一个死人，我从一个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两个人就像是精疲力竭似的都跌坐在地，草生不在想着扯回胳膊，他用另一只手去抓丫头，“丫头？丫头啊呜呜呜，你回答哥啊，你起来啊丫头……”
死了？死了……刘志瀚脸上的情绪戛然而止，这并不意外，就是死了而已，知道答案之后空白的好似习以为常，恍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自己还拽着少年的左手，少年以扭曲的方式去抓另一个孩子，那个孩子……不动，也死了吗？死了！
“丫头……啊哈啊……丫头……你哈啊啊啊……”
哭喊声刹那间贯入耳膜，刘志瀚下意识的松了手。
少年一下子扑在了丫头的身上，把自己把丫头抱在怀里，他不论怎么晃丫头都没有回应，软的好像那晚自己握在手里的狗皮，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老天爷啊，这是我唯一的妹妹啊，怎么这样啊……少年模糊的眼睛看不清自己妹妹的模样，“丫头……丫头你看看哥啊……丫头……”这一声声的叫喊逐渐沙哑，他的下颌抽动着说不出半句话，只是动着嘴却是没有半点声音。
“杀人了……”疯癫的女人抱着自己那半袋粟米呆呆的看着这边，“哈哈哈哈！狗官，狗官杀人了……”女人喃喃的向前面草生这里爬过来，看着怀里动也不动的女娃，逐渐的笑变成了哭，“娃儿呜呜呜……我的娃儿啊，狗官杀人了，狗官杀人了！”女人忽然站起来大喊，“狗官杀人了！杀了娃儿，他杀了我的娃儿！杀人了！杀人了！”
守卫们一看女人这般疯癫大喊，手上兵器一甩上前呵斥，“休要胡说！这孩子明明自己……”
“啊！！！！”女人尖叫这捂住耳朵，转身就跑边跑边喊，“狗官杀人了！狗官杀人了！狗官杀人了！”
这尖叫声顺着女人的奔跑一路传开，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向这边看来，一个半大的孩子抱着另一个，坐在地上无助的哭嚎着。
“杀人了！”
“官杀人了。”
“他们根本不管我们的死活。”
“连娃儿他们都不放过。”
“杀人了。”
难民们逐渐向这里走过来，难民越来越近，士兵们举起手里的长枪大呵，“休要再靠近！”
难民们微微钝下了脚步，然后又抬起了脚步——
“我们在饿肚子，他们却要杀人。”
“他们根本不会放我们进城。”
“在锭城他们都在逼大家下矿，矿里有水。”
“他们就是喂饱自己，根本不管我们死活。”
“狗官，狗官，狗官！”
“狗官！”
“狗官杀了娃儿。”
士兵们面对这黑压压的人群也慌了神，渐渐的靠拢在一起，其中一个更是一把拉起了还在地上的刘志瀚，恍惚中的刘志瀚对着人群恍然未觉，竟然软软的让士兵拉了起来踉跄着与士兵一起到了拒马之后。
梁上的鹊鸟侧头黑豆大的眼睛映照着刘志瀚苍白的脸，小小的脑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然后欢快的展翅膀又收回来。
然而这样的动作却更加激怒了难民，为什么不然大家进城，这些当官的根本就没想过救他们。
眼看拒马前难民越来越多，所有守卫拔出武器来，那明晃晃的利刃反出光来晃了人眼，“你们这帮刁民难道想要造反吗？”
这样的威慑没有吓退难民，他们知道自己这几日靠着什么活着，怀里的那二两粟米就把自己的娃儿婆娘买了，这是什么？这是命，要是有办法谁愿意呢？他叫等，他们就等，等来等去最后是什么？
饥饿让他们张不开口，没力气，没力气保住娃儿婆娘，造反？是死，饿死，也是死，啥死法不一样呢。
守卫长眼看这些刁民脚步不停，他的眼里充满了轻蔑，“你们，你们当真要造反小心爷手下的家伙什不留情面。”说完，他收起刀落向着已经抓上拒马的手砍去。
“啊啊啊啊啊！”
惨叫随着鲜血一起喷涌而出，一只断手落在了拒马后面，血溅了旁边的守卫半身，那被溅上血的守卫瞳孔震动，却依旧执刀站着。那被砍了手的人尖叫着向后退去，抓着自己断掉的手腕，他摔倒在人群中间，所有人停住了脚步，看着他在地上痛哭哀号。
几滴血液落在了刘志瀚的脸上，猛然惊醒过来，入眼的便是跌落在人群中的断掌人，额头青筋暴起他越过守卫抓住了那砍人的守卫长肩，“你干什么！”
被刘志瀚扒的一歪，那守卫长一抖肩膀挣脱了，转头狠厉的盯着刘志瀚轻蔑道，“这帮刁民不知道天高地厚，要给点苦头尝尝才是。”
“你！”
刘志瀚气节，他拼命挤向前去看那人，被那执刀守卫长用染血的刀拦在身前，“大人金尊玉贵还是不要和这些草芥混在一起，若是出了什么事，小的可担待不起。”
那明晃晃的刀上的血液滴下，落在刘志瀚的鞋尖上，感觉到那脚面上的滴答的触感，刘志瀚的心在颤抖，他才感觉到一路走来到此时此刻，每一步都踏在尸体与血液之上，自己是踩着多少人的到了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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