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未燃尽的烟花下奔跑,现实和幻想混沌成缥缈的错觉。】
镜子在灼灼燃烧,炸裂出火树银花般的永昼来。
年幼的少女不被眷顾的生命坠亡于河流,自此化作长居水下的凶恶亡灵。她日复一日地挣扎于地下,身上残余浅薄的血脉为生者带来折磨,也为死者带来力量。她的灵魂愈加强悍而坚硬,她的凶念一步一步加强。记忆在时光的磨损中破败不堪,理想被浸泡的河水腐蚀地满目苍夷。她忘却了生而为人的痛苦,放任生前被强压在胸口的凶煞,吞噬了一个又一个亡灵。
有的是想要净化此地却被邪气冲刷致死的道士,有的是心有不甘的亡命徒,有因为各种各样原因没想通因果而赴死的人。这地方风水格局在梧叶的催动下成了绝命的煞口,底下的尸骨有太多人,最多的是连死都不知道为何的普通人。
鬼王吞噬他们的灵魂,也接过他们一生的重量。
多年之后,具有特殊命格的林飞云离开警局加入特勤部。她孤身一人回到梧叶的家乡,执意带人开了层层山下深埋地底的藏王尊棺。地下的涓涓细流如时光开始流淌,汇入眉山的河,唤醒了早已成为鬼王的梧叶——林飞云带走了棺中陪葬的盛山鼎,河流中的鬼王顺水而上,抓住了棺上正照着藏王尸的往生镜。
往生镜,逆转阴阳,纂改过去。従生従死,皆于镜中。
早已对复生渴望无比的鬼王——梧叶要改变过去必死的节点,借用悖论,以人类的身份重返人间。
【一千零一面镜子,转映着你的容颜。
我从你开始,我在你结束。】
叶坞靠坐在藏王的棺椁上,往生镜将她团团围困其中。氧化发黑的铜铁混入驳杂的金银,如盛夏树荫的迟来的影子,显得格外有光阴的痕迹。少女的身形**,苍白皮肉包裹骨骼。
四面八方是层层叠叠的镜子,重复她现在的模样。
命途坎坷的女孩,灵魂却是顽固到撞死在南墙上的偏执。她还是生前细软又白净的样子。临睡前眼眶潮湿的水汽将周围的一千面镜子洗得朦胧,却也一并模糊了梧叶的面容。
梧叶看着她,眉目晕出浅淡的粉。
仿佛她如此赤诚,坦然,不带丝毫**地爱你。
已成就鬼王人身的梧叶半跪在她面前,手臂放在叶坞的双腿上。梧叶抓着叶坞的手,十指相扣。左手的爱人是右手,几乎称得上虔诚。
梧叶的身上是灵魂被撕裂所留下的疤痕,自腰腹蔓延到背脊,横贯整个身体。难以消退的重紫让人能轻松意识到她曾历经多么惊险的场合。
胸口,小腹,蜿蜒过骨骼错位凸起的形状。
几乎像是个灾难录。
叶坞低下头,竭力避开了视线。她几乎想把自己深埋进土里,尽管那就像鸵鸟一般徒劳无力。
然而梧叶只是摇了摇头。她伸出手,就毫不费力地掰回了叶坞的脸。
只是这点摇晃,就轻易将这个满溢的小玻璃瓶子晃出些眼泪来。
叶坞的眼泪不停,她哽咽,颤栗,最后嚎啕大哭起来。
神啊,为何你要写定这样的开始,给予我无能为力的结局;为何就这样将我点燃,为何非要将我燃烧成无可挽回的余烬,最后再将后知后觉的渴望偏执写在绝望的结尾?
为什么她永远不得善终?
她原本是这样一个爱哭的人吗?梧叶想。
梧叶伸出手,温柔地将叶坞揽在怀里。这时的梧叶忽然错觉对方是一只不驯的白猫,被泼天降下的灾难吓得瑟瑟发抖。别无他法,梧叶只好安抚般一下一下拍着叶坞的背。
常年用于硬生撕扯厉鬼的双手做这样温柔的事,显得生硬又艰涩。潮湿而深邃冰冷的深河气味从她身上流露出来,如此生动,又如此单薄。
“你不要哭啦。”梧叶轻声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不是吗?”
被泪水模糊的双眼终于错过梧叶,叶坞在混沌的一千面镜子里看到自己。
她看到一千颗暗淡的星星,一千个求而不得的愚人。
叶坞几乎是恍惚地哽咽着说:“……这是我的报应吗?”
这是我非要强求得不到的未来的报应吗?
然而未来的梧叶吻过她的脸,她说:“不,这是我的赠礼。”
——“亲爱的,十八岁生日快乐。”
“十八岁生日快乐。”
从今往后,就是我们共度的余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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