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2团上下严阵以待的山地演习终于来了,不止在钢七连,对参加这场演习的很多人来说,演习中的表现即将决定他的军事生涯是将继续,还是将折戟此处,脱装备回家。
这是列兵转士官的关键时期,也是士官套转下一期的关键时刻,但他们不知道的事,这是件关乎数百万人去留的大改革的前哨试验场。
他们所有人,是这台军事机器运行的或重要,或显眼,或微不足道,或无足轻重的小小零件。现在机器老化了,零件要换新了,甚至可能机器本身也要被替换了。
这其中种种的悲欢离合牵动人心,多少人将悲泣如落雨。
但这是一桩喜事,是共和国的喜事,是人民的喜事,他们将迎来更加强大的先进的军事机器。
“要好好表现!”
这样互相嘱托的人很多,早有所备的,心中惴惴的,无论怎样的心态,信号弹响起,演习开始了。
成才盯着那三颗炸响在山间的信号弹出神,这一次,也许就是他能否留在七连的关键一战了。他抱紧了怀里的狙击枪,他最亲密的伙伴,他在战场上并肩作战的战友,这一次,也是决定他能否继续拿起狙击枪的一战。来吧,为了七连,为了狙击枪,他将全力以赴!
高城闷在指挥部的帐篷里开会。
山区茂密的深林,潮湿的水汽弥漫不散,找到一处平摊地形摊开庞大的指挥部并不容易,精密的设备在又闷又潮的帐篷里滴滴作响。
这样的指挥部,他们设置了三个。
高城明白疑兵之计,可他现在忧心的是,哪怕有疑兵,目标是不是也太大了。
可面对的现实难题让他没空多想这些,他们现在最大的问题在于,笨重的装甲车攻不上蓝军的阵地。树深林密,土壤湿滑,这些问题都好克服,他们可以调整。
“山地的坡度超过了装甲车的最大仰角,这一仗不好打呦!”
王团长的感叹里带着忧愁,他们装甲侦察团,确实没有经历过山地战的磨炼。
高城不是认输的性子,越难他越往上攻。
“人是没有最大仰角的。我军的集团冲锋优势依旧,我带人攻上去。”
七连长带头攻坚,战果不俗,却也损失惨重。
好在,牺牲是有意义的,他们在傍晚时分攻上了蓝军的阵地,并趁着月色扩大战绩,不断推进。
树林里的士兵影影绰绰,借着夜色的掩护搜寻敌人的踪迹。
奇怪的是,他们似乎并没有遭遇有力的阻击,成批量的士兵小心谨慎地进入敌人的领地,却似乎扑了个空。
高城借着汽车灯光仔细观察,阵地怎么可能是空的?虽然他们白天进攻的时候并不能完全统计敌人的规模,但是大致估量是不会错的太离谱的,这里应该有相当数量的守军才对。
“快,快撤,是陷阱!”
在意识到敌人可能舍下埋伏的一瞬间,撤退的指令已经下达,但过长的纵深无法让口头传达的命令到达每个士兵终端。在侧方,甚至在后方,骤然亮起的车灯让七连深入敌阵地的士兵尽数暴露,子弹裹挟着夜里的冷意密雨一般射向人群,那是来自蓝军的反击。
潜伏时静谧无声,杀招一出,哀嚎遍布山野,他们是战场上的幽灵。把夜间突袭的钢七连
从捕杀猎物的捕食者,变成了主动踏进陷阱的猎物。
许三多在为中弹的史今悲泣,他几乎在一瞬间就意识到班长中弹死了,却久久无法从班长没死的喜悦中回过神来。
可是他不久后就会知道,班长虽然没死,但是他军魂死了大半了。班长的这次中弹而亡,意味着他将脱下军装。
许三多不知道,许三多不清楚规则。史今的“死而复生”让他生出极大的喜悦,也让他在这之后的所有战斗中保持了最大程度的省心,他不大清楚自己在参与一场怎样的战斗。只是跟着别人的脚步,别人开枪,他也开枪,别人隐蔽,他也隐蔽,别人匍匐前进,他能做的更好。
只是终究是在人后亦步亦趋的效仿,不知道如何发挥自己的能动性,他需要一个直达灵魂深处的刺激,才能明白什么事战斗的意义。
狙击枪在夜间依旧是可以信赖的大杀器。
成才端着枪在密林里穿梭,寻常合适的狙击位。但是敌人实在狡猾,他勉强能找到的位置仍处在敌人灯光的照射下。
他第一次场次由明打暗,很明显,没有成功,反而迎来了几发子弹,好在都打在树干上,不至于“伤”了他。
成才在心里大骂,到底是流弹,还是说对方那么厉害,能把子弹打到这样曲里拐弯的狙击位里。殊不知对方也被他的激发技术镇着了,还有人员损失。跟他一样的骂,这到底是打得准,还是运气好。
提着枪跑,隐入黑暗,尝试夜间盲打,成才有点不自信了,几乎没有光线可以让他看清敌人所在,只能凭着枪声响起的位置进行大致判断,至于有没有打中,不知道。
这让他今晚对自己的技术产生了极大的怀疑。不过好在,还有明天,明天又是新的战斗,老子还不信了,白天还发挥不出实力来!
对七连来说,这是难熬的一夜。
摸不清对手的来路,更摸不清对手的套路。他们的作战方式奇谲诡秘往往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而制胜。往往是,当你进攻时,他转避锋芒
专攻己之软肋,不求正片阵地的保全,而以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为主;而当你收敛战线专心防守时,他见缝插针寻找战机盯着装甲战线不够灵活的这个的弱处猛攻。
高城狠狠攒着眉心的疙瘩,他感觉到一种无处下手的无力感。
阵亡的战友他们已经尽量归拢回来,这里边不乏钢七连的精锐骨干。
高城一眼扫过去,伍六一因为诱饵减员,史今因为夜里进攻的太猛没有及时受到撤退的命令而“丧生”······等等等等,太多了。
他的脑中已经针对这些战斗减员的方式寻找原因,且已经看到了但是现在更重要的是眼前的战斗,而不是方法论的总结。至于同情,那实在不是现在有空能想起的情感。
强攻猛进的方式,让七连的精锐损失惨重。他已经预见到了必定失败的结果,但是,钢七连的人不知道什么叫放弃。
高城咬着牙,拿起电话向个班排下达冲锋的命令。他们“死”了很多人,很多战友,很多兄弟,他是他们将拼到最后一刻,拼到最后一个人,最后一颗子弹。
成才依旧默默潜伏在林子里寻找敌人。天光熹微,为他提供了可供观察的绝佳机会,再也不是昨晚那种盲目的拼运气的打法了。
清晨的树林里湿气弥漫,像雾萦绕。成才抱紧了枪,把瞄准镜当成自己的双眼来使用。经过昨晚夜间盲打的摸索,他似乎对“狙击靠的是心,而不是眼睛”有了新的感悟。
树叶被水汽打湿,沉沉的垂下,有人经过的时候,甩出一串的水滴,声音不规律的打在其他枝叶上。
成才缓缓吸气,悄无声息的调转枪口,从满目的绿意中寻找不自然的迷彩绿。
“砰!”
枪响,声落。
烟雾从从树林间冒出,成才早已转身另寻其他潜伏点去了。
他喜欢这种感觉,全世界似乎都隐退到狙击枪的瞄准镜之外,如不存在了一般,整个世界上的所有声息也都被他屏退在视听界限以外,他的眼中耳中心中,只有自己和目标,由他控制的小小扳机,在手指轻动间,得心应手的击中目标人物。
他一个人在这种快意中驰骋,在阵地的个个角落辗转腾挪。狙击,这是适合他的作战方式,不必考虑其他人的作战模式,不必去规划队伍的行进方式方向,他把自己的力量发挥到极致,他享受这样恣意发挥实力的畅快感。
但是七连阵地整个笼罩着一片沉沉的郁气,那是为战斗打的不顺而生出来的。
成才的作战半径以高城为中心不断变换,他不想、也不能离自己的主官太远。高城对狙击手,拥有直接管辖权,他是高城的杀器。
成才说不准自己每次击杀敌人后为什么总想去报告给高城。也许是为了让他在这战况惨淡的阵地上稍微得到一点安慰吧;也许是为了把自己击杀敌人的喜悦传递给他;又或许是因为,想要在他跟前替自己表表功,让自己留在七连更有立足的筹码,让自己在七连转士官的事情更有筹码。
成才仰起脸看看天色,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几种原因都是他心里想的,他本来就是这样一个复杂的人。
高城复杂的看了一眼第四次在来自己身边报告成功狙击敌人的成才,他为什么这么做?他还想留在七连吗?他这是决定不走了吗?他知不知道,他这样对自己依恋不舍的样子,让人如何放他走呢?
一瞬间的念头过去,提着望远镜重新投入观察敌情。
很不幸,他们已经从进攻方转为防守方了,现在在被蓝军堵着打。
白铁军忙里偷闲的为“阵亡”的战友们来了个即兴表演, “死人堆”里传来阵阵笑声,也不过是苦中作乐的排遣,既不有害于大局,也不有益于。
仍然坚守阵地的战士没空去看他们笑什么,他们全神贯注的倾听来自各个方向的动静,试图捕捉敌人最细微的动向。
成才趴在草地密林间,这是他寻找到的最佳的射击位,却不算是最好的狙击位置。这边的树木密度还不够好,不足以避盖狙击手的全部身体,而他们连有没有什么可供携带的其他隐蔽装置。
许三多悄默默的爬了过来,用的最标准的匍匐前进姿态。
成才知道他来干什么。刚刚才瞄准镜里,穿过己方阵地的“死人堆”观察对面情况的时候,他注意到了许三多也是用同样的姿势去给阵亡的史今送的午餐。
可他没空理会许三多的好心,更没空去吃那可以饱腹的军粮,他知道自己肚子空空,可是他现在终于找到了狙击的好状态,他不能放弃搜寻敌人的踪迹。
一个冷冰冰的“滚”打发走了许三多,成才不觉得抱歉,许三多也不觉得委屈。他们一个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一个知道对方想做什么。
听扭曲的一段对话,但是去他爹的,真的好默契。
成才感觉自己的心劲儿又回来了。用“杀死”敌人这种手段,为自己加油打气,他不知道这样的方式算不算合理,但是,有效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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