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狙击的最佳状态发挥了个彻底,笼罩在身体里的属于“狙击之魂”的最佳时刻过去,成才收起了枪,他该补充体能了。
“哐叽哐叽”啃完军粮,“啪叽”一声把自己摔进战壕里,成才一把拉住旁边的许三多,。
“三呆子,我觉得,我可以继续留在七连了。”
许三多的眼睛一下子变得瓦亮瓦亮的,他对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事情,总是以最真实的眼光来对待:不感兴趣的就两眼无神的敷衍着——只是因为木木呆呆的性子,谁也瞧不出他的敷衍,反而以为他在认真的听着;而对着感兴趣的事情,他能用眼睛发射出无限亮度的光波来表达尊重和倾听。成才在他心里的位置呢,偏偏比他感兴趣的很多东西都更加重要。
“真哒?”许三多的惊喜毫不掩饰,他几乎快要跳起来了,与这片打了败仗的阵地氛围格格不入。
成才急忙直起上半身,揽住他的肩膀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大声嚷嚷。
“你小点儿声!嚷嚷什么。”两人重新蹲进战壕。
“去了红三连,也许就没有参加这种对抗演习的机会了。”成才知道目前红三连的位置在阵地后方,根本没有像钢七连这样攻进前敌阵地的机会,而且······
“红三连甚至都没有狙击手,何指导员说,希望我过去带一带,可其实······”谈何容易啊,狙击手是那么好培养的么,这话没必要跟三多说,反正他也不想去了。
“不过,去了红三连,我能稳稳当当的转士官,可在七连就悬了。”成才的脸色凝重起来,他很清楚自己这段时间状态一直不好,心里装的事情多了,愉快不起来,也轻松不起来,原本举重若轻的课目很多都变得沉重起来。
好在,他还有狙击。真好,他还有狙击。
他相信自己最忠诚的伙伴,也喜欢自己的这个伙伴,是兴趣,是爱好,是安身立命的本领,是展翅高飞的技能。用自己的爱好来安身立命,展翅高飞,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
“如果你能又做士官,又做狙击手就好了。”许三多的说法与其说是天方夜谭,不如说是美好祝愿,可是他说的很认真,因为他真的这么想。成才这么好,为狙击付出了那么多,让他一直做狙击手怎么了,让他的想法可以实现怎么了。他想做就做,怎么了。
成才听的忍不住笑,伸手挠挠许三多的发旋儿。
“三呆子,你想的真够美的。这世上的好事儿,哪能都让你占了?”
许三多虚弱的开始辩解:“不是我,是你。”
成才脸上还是带着笑,只是笑的有点苦,他紧紧抱着怀里的狙击枪,一边无意识的抚摸,一边说道:“做事情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就好像,他跟袁朗,他既然贪图袁朗带给他的身体上的快乐,自然就要承受自己内心里的煎熬。成才有点止不住臆想,这么大规模的演习,他会不会出现在这片战场上,如果出现了,我能认得出他吗?他能认得出我吗?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相见呢?如果有机会真是的看看他的狙击方式,也许,会有新的领悟。唔,不会,万一他是对手,击杀的就是我们的人了。摇摇头,不去想这个人了,现在这样紧迫的战场上,见与不见,都不该想到他。
“找准一个目标,付出相应的代价,可能是,是值得的。”成才脸上的表情有点儿微妙,说的话也不断停顿。用离开七连的代价,换一个士官的名额;说的更直白一点儿,用离开高城的代价,换一个留在军队与他遥遥相望的机会。
许三多脸上尽是茫然,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搞不清成才心里想的是什么了。以前在下榕树,他知道成才想的是要强,捉弄他,后来想的是要有出息,要当兵,进来部队他知道,成才要当尖子,要当好兵。可是去了五班的这半年,再次跟成才在一起,他却摸不准成才的心了。
他有点儿紧张,甚至结巴起来,这么说出的话让他看起来有点儿滑稽。
“那,那,你想的目标,目标是啥呀?”
成才诧异的看他一眼,许三多结巴的模样让他想起高城。高城急起来也是这么结巴的,这不是生理性的病变,只是心理上的急切。
“我现在······我在选择我的目标。可是代价,很贵,贵到让我舍不得。”是狙击,还是士官;是高城,还是留队。
他把怀里的枪竖了起来,好像是想让枪口去瞄准什么目标。
许三多眼睛尽是柔和的光:“成才,留在七连呀,咱们是一起来的,要一直在一起的呀。”
他竭力想要用更多的论据来让自己的这个论点显得合理。
“你今天打掉了那么多敌人,你比一个班的歼敌目标都多,连长还说让你回去教狙击课呢。这是多好的······”
“机会!这是又能做士官,又能做狙击手的机会。”成才眼神坚定,也许,真的可以实现呢。
他笑嘻嘻的拍着许三多的肩膀,夸赞道:“行啊,许三多,你变机灵了嘛!好好表现”最后一句话,既是对许三多说的,也是对自己的告诫,他必须要好好表现,这么好的机会,一定要好好表现。
许三多高兴地取出自己刚才藏起来的军粮,拿手背磕磕成才,示意他拿去吃。
成才低头看见那被揉的变了形的包装纸,心里很是复杂,那是中午的时候许三多来却没被自己收下的储备粮。
他当然知道许三多有多好,多贴心,可是······
许三多总是这样,在最紧迫的时候摸不清状况,用自己为善解人意的好心去破坏别人的计划。成才中午的时候存在心里的气又回来了,上不去下不来的,憋的难受,可他没法跟许三多直说。
那时候那是什么状况?史今整个人半死不活的状态,他需要的是许三多送的食物吗?他成才一心立志在这场演习中抱着狙击枪大展拳脚,这是他以为的留在七连最后的机会,许三多怎么就不能理解这份不易,偏偏茫然无知的用好心送食来打扰他久久寻找的战机?
他当时连抽出空来训许三多一顿的功夫都没有。他眼睛盯着瞄准镜,一颗心都抛在了对方的阵地上,不断寻找着一丝可能的战机。现在是用餐时间,也许就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找到对方的破绽呢?可是许三多没有这样的作战意识,他甚至意识不到他的行为会干扰正在作战状态下的战友。
可是,谁又能怪许三多呢?他只是还不明白战斗的意义,正如自己需要明确自己心里的目标一样,也许许三多需要的,就是找到战斗的意义。
成才盯着许三多看了半晌,看的许三多局促地瑟缩起来。
“三儿啊,你昨晚看到史班长被击毙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史今在许三多心里的地位人所共知,也许,史今的“死”能让他多思考一下战斗的意义呢。
许三多想也不想地反驳道:“那都是假咧!班长根本就没死,空包弹,都是空包弹,根本死不了人。”
成才被他斩钉截铁的话噎的不轻,他猛地咳嗽起来,胸口闷着的那口气终于是呛了出来,这是真觉得他们在扮家家酒呢?
“不是,我不是在说他是不是真的死了。”成才挫败地捂着脸,从眉毛往下巴使劲儿搓了一搓,试图再尝试一下。
“我是说,假如,假如啊。假如昨天晚上史班长真的被蓝军击毙了——不许说蓝军不真杀人的话,那你会怎么办?”
许三多认真地看着成才的脸,试图弄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但是显然,他没看出来。明明没有死人啊,成才假如什么啊假如。
他努力去想象成才说的场景。昨天晚上,大家在树林里挺进敌人的阵地,枪声忽然响起,是射向他们的,班长突然倒下了,班长中弹了,班长被击毙了,班长牺牲了!
许三多眼里包着两包泪,越想越难过,越想越伤心。他昨天晚上的第一反应,是以为班长真的牺牲了,他也不管什么枪林弹雨了,冲过去抱着班长的身体大哭。
他现在想想就还想哭。
“呜呜,班长······班长他······”
完了,只会哭,看来是真难过了,史今的“死”会让许三多哭成个泪人儿。成才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膀,看来史今并不是那个能激发许三多斗志的人,连“死了”都不能。
成才有点发愁,史今都不行,那还能咋滴啊!找谁啊,用啥啊。
枪声毫无预兆的响起,在双方原本应该默契休息的时间里。
在“战死”的战友们跟前耍宝的白铁军牺牲了,他的“死”很不幸的成为了双方又一轮阵地争夺战开始的标志。
成才反身趴下,迅速归位,用瞄准镜搜寻锁定敌人的位置。
对方十分狡猾,竟不管茂密的丛林和灌木,快速地在林地中穿梭往复,不给任何人开枪的机会。
枪随影动。
成才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了。
终于,那人在一棵树后停了下来。那个距离并不远,成才有把握十拿九稳的拿下对方。
成才勾起唇角,笑靥清浅,只要你敢停,我就能击毙你。
他忽略了一个点,对方在显眼的位置若隐若现,到底是不是作为诱饵出现的。引诱着枪口去击毙他,也是引诱着开枪的人暴露位置。
出现在成才瞄准镜里的脸涂满了迷彩,看来比他们钢七连更有丛林作战的经验。只是那脸上带着狡黠地笑,全然不像是作战的状态。这张脸让成才一愣,实在是眼熟的厉害,但时机转瞬即逝,他已经没时间去想那是谁了。
可是对方用比他快得多的速度反击了。对方似乎能感受到敌人投注在他身上的视线,只在成才的瞄准镜锁定他的那一刻,敏捷的转过身来,动作大开大合,丝毫不拖泥带水,抬手,击发,命中。
动作惊人的短促,效果惊人的精准。
成才看到的简直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把有顶尖效率的枪。
狙击枪。
他想起来曾经开过的玩笑,“人枪合一”。
成才跌进战壕里,似乎是被一弹之力给猛冲到战壕力的。他茫然的看着从身后冒出的烟雾飘散在空中,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也许是很久之后,也许只是一秒钟的间隔,他颤抖地吐出一句“完了”,然后无意识地点明自己面对的现实:“许三多,我完了,狙击,七连,我都留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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