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靖王府。
李璟湛坐在圈椅上,低垂着头,青玉紫竹灯透出的光线在他脸上留下或明或暗的光影。
谢彦道出太子身死一事,李璟湛蓦然抬起了头,一脸震惊:“太子如何会死?”
“说是意外摔下了悬崖。皇帝疑心是人为,已经命武德司去调查了。”
“而且,前来监视王爷的人也已经在路上。”
谢彦说完,四周陷入了一片静默,似乎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住了。
他有些疑惑,缓缓抬眸,目光穿透屋内微弱的光线,定格在李璟湛身上。
只见他单手握拳,抵住额头,双眼紧闭,眼尾似乎还有晶莹的光泽在闪烁。
谢彦这才想起来,王爷和太子,好像还有些交情。
好一会儿,他才听到一句:“你去一趟刑州,我想知道太子之死的真正原因。”
“是。”
谢彦说完转身便走,武德司的人马上就要到了,他得抓紧离开。
京都,距离除夕还有十五天,街道上的氛围愈加热闹了起来。
宋府也早早装饰了起来,到处张灯结彩,府中的管事婆子在风风火火地置办着年货。
每个人都在期待新年的到来。
宋悦正在缝制护膝,是做给宋父宋母的。
其实这些也不必她去做,自有丫鬟仆妇早早备好,但她亲手做的却是做女儿的一片心意。
许是一针一线的缝制工作太过无聊,她突然想起了谢彦。
几天未见,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而远在京城千里之外的地方,谢彦正策马扬鞭,风尘仆仆地赶路中。
两日后,他到达了刑州。
中途他还收到过京中密信,武德司已带着仵作在他之前到来。
谢彦来到太子出事的密林,正碰上武德司的人也在。
他隐匿了自己的身影,打算等他们离开后再出来查看。
刚好他并不是很清楚太子具体坠崖的地点,悄悄跟着他们反而看得一清二楚。
密林中有几路清晰的马蹄印记,武德司的人似乎将其他几路都查看过了,一伙人只在一路上仔细探查。
谢彦跟着他们来到了太子坠崖的地方,悬崖边有明显的踩踏痕迹,以及几条长长的拖痕,其中一条直接延伸到崖边,似乎是没有刹住直接滑下去了。
谢彦不清楚这是太子留下的还是那个后来掉下去的侍卫的。
他躲在较远的树上,只能看清这些。
武德司的人将四周仔细查看了一番,然后似乎是去找下崖的路径去了。
谢彦等他们走后,下来也探查了一番,没得到什么线索,便追着他们的方向去了。
崖底的尸体已经被搬走了,经过溪水的冲刷,现在只能看到一些撞击较严重的地方。
谢彦和武德司的人一样,查无所获地离开了。
太子及侍卫的尸体和马尸不知道被运到哪里去了,想必仵作还在查验。
时间还早,谢彦决定去周围村庄了解白鹿一事。
他赶到最近的庄子里,由于将近年关,村民们基本是待在家中。
许是武德司的人已经盘问过了,他询问了几家都直截了当地说没见过白鹿。
直到问到一个村尾靠近树林的农户,他也是一样的说辞。
奔波许久,谢彦有些口渴,便向农户讨了口水喝,准备喝完就离开。
农户的妻子给他端来一碗粗茶,谢彦接过喝了一大口,忽然听到农户抱着他的小孙子在说话,恍惚中他好像听到了白鹿二字,他不动声色地端着茶碗靠近他们细听。
“......他们说的白鹿啊,爷爷其实在梦里见过。那白鹿啊,头顶棕色鹿角,浑身没有一丝杂色,毛色白的就像天上落下的雪。爷爷打猎这么多年,从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鹿。”
“那鹿啊,就在树林中慢慢走着,爷爷在梦中还能听到仙音,可就是这阵仙音响起,那鹿几个蹦跳就不见了踪影......”
“那后来呢爷爷?鹿去哪儿了?”小孩子眨巴着大眼睛,脆生生地问着农户。
“呵呵,后来爷爷就醒了,仙鹿应该是回天上做神仙去了吧。”农户和蔼地摸着小孙子的头。
“敢问老丈,是什么时候的梦?”谢彦突然出声。
农户这才看到注意到身后站着打听白鹿的年轻人,他有些惊讶,随后认真想了想,道:“大概是四天前吧。”
四天前?谢彦眸子一缩,正是太子出事的前一天。
老丈描述的鹿和他信中看到的十分相似,难道说,老丈其实真的看到了白鹿,然而把这事当作了一个梦?
他觉得有些可能,于是继续问了下去:“老丈,做这个梦时和以往的梦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农户有些讶异,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细细回想着,好一会儿才道:“不一样的地方?可能是这个梦境太真实了,那白鹿就在我屋子后面的山坡上走,梦里老夫当时在如厕,透过茅草间隙看到的。”
谢彦眼中一亮,老人家怕是真的看到了那个场景,后面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将其当作了梦境。
“梦里还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谢彦继续发问,看到农户有些不耐的神色,他解释道:“我从小就喜欢听这类的异闻,骤然听闻老丈的梦中所见,颇为好奇,还请老丈不要见怪。”
农户露出了然的神情,于是继续回想着:“特别的地方......大概是我先听到的乐声,然后看到的白鹿,最后白鹿消失的时候也有乐声,就好像是那鹿专门追着那仙音而去。”
追逐声音而去?谢彦好像抓到了一些头绪,他默默记下,真诚地向农户道谢,然后离开。
一天后,武德司在这边的事情已经调查的差不多,太子的死因也查出来了。
于是傍晚,一个传令官快马加鞭赶去了京城。
皇帝在御书房看着武德司传来的消息。
太子是因剧烈撞击头颅出血而亡,而坐骑更为惨烈,马脖坠崖过程中撞到一处突出的利石,马首与马身直接分离。
而且案件调查中并没有发现人为的因素。
看到此处,景武帝腾地攥住自己胸前的衣襟,神情极为悲切,涕泗横流。
“啊......顺儿,我的顺儿啊!”
他难以想象,他的太子在死的那一刻该是多么的痛啊。
起忠公公是皇帝最为信任的人,他事先看过了信中内容,明白皇帝的痛楚。
他抹了把眼泪跪到景武帝面前劝解道:“陛下,您可千万要爱惜自己的身子。太医说了,您的身子已经禁受不住大的情绪波动了。”
皇帝重重地捶着自己胸口,有些喘不上气来。
起忠公公见他如此,一边让人传太医,一边帮着顺气。
“太子他最是孝顺,看见您为他这样伤身定然是要自责的。陛下。”
皇帝缓过气来,是啊,他的顺儿最是仁孝,连他咳嗽一声都要担惊受怕好几天的。
可是这样的顺儿,怎么就走了呢。
皇帝泪眼朦胧,此刻才深切感受到丧子之痛,他猛地咳嗽起来,极力咳着,似要将肺都咳出来。
太医小跑着赶来,及时为皇帝医治。
李璟琛也收到了消息,他的人恩威并施及时收买了验马尸的那个仵作,验尸结果上写着没有异常,马首内的细针也被取出销毁。
他此刻就如吃了一剂定心丸一般,心神宁静,毫无后顾之忧。
翌日一早,皇帝公布太子早殇一事,举国震惊。
因太子之死是追赶白鹿意外坠崖之故,恐惹来不当传言,皇帝便额外编了个由头。
对外声称太子因赈灾一事操劳过度,于刑州染病身亡。
皇帝下令停止一切娱乐活动,举国哀悼。
同时敕令礼部尚书宋东蔼前往刑州迎接太子灵柩归京,三皇子速速回京参加太子的葬礼。
皇后初闻噩耗,惊厥昏倒,醒后神态呆滞木讷,太医诊断似是离魂之症,皇帝下令不可外传。
太子母族亦是颇受打击,太子无后,皇帝仍有三子,他们自觉今后与皇位无缘,自此偃旗息鼓,低调行事。
而二皇子一党悄然活跃起来,朝中看好二皇子的人也多了起来,纷纷投入二皇子旗下。
皇后疯了,后宫之事暂由太后代理。
芸妃一反之前顾影自怜的凄苦状态,每日伺候于皇帝身侧,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皇帝与她的关系一下又回到了盛宠时期。
宋府。
宋母指挥着府中小厮给宋尚书收拾离家所需物品,家仆动作迅速但是忙中有序,只偶尔传来器物碰撞的声音。
告一段落后,宋母亲自去收拾男人的贴身换洗衣物。
宋东蔼从书房出来,回到就寝处,看见妻子勤快地帮自己收拾东西,紧蹙的眉眼不自觉松展开,他心中一阵温馨,上前将人拥入了怀中。
今天早朝后,皇帝留下他,特意和他交代太子的真实死因,他当时心中一片愕然,不敢相信堂堂大夏国的太子竟会死得如此潦草,当然,他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
皇帝接着说之后的事情由他全权处理,一定不能让太子真实死因流入民间,他郑重点头,明白其中的利害。
他即将去往刑州迎接太子灵柩归京,临行之前需将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妥当,不能立时解决的则要交接给同僚,因此今日忙得不可开交。
感受到妻子柔软的身躯,劳累了一天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他便任由思绪发散开来,不去想那朝中之事,只与妻子说些家常。
“......寒冬腊月,你出门在外,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宋母道。
“我已让人收拾了几件厚实衣物,悦儿做的护膝也给你带上,一定要记得用......”
宋东蔼脸贴着妻子的秀发,面对女人的叨叨不休,他不觉得不耐,反而很享受被她全心照顾的感觉。
“嗯......”
谢彦潜伏在武德司居所附近。
他知晓皇帝已经公布太子死亡的消息,但是通过这段时间的调查,他心中有了些猜测。
在与三皇子传信分析后,两人一致认为白鹿可能是被人为引导在太子必经之路上,那么太子之死就不仅仅是意外了。
他本想伺机溜进验尸房探查一番,没曾想居然看到了一个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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