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桃的行动没能瞒过鲸红的感知，她通过水镜不禁有些惊奇。白桃被镇压了两年之久，她连自己是谁可能都记不大全了，却还记得要去找一个没有血缘的妹妹。
这是什么感天动地姐妹情？
鲸红咬着手指，有些犹豫。她当然还想要美人的头，只是一颗头跑了还能再找，这样比话本还感人的姐妹情就可遇不可求了。
真是羡慕啊，可惜这种感情她一辈子也不可能拥有了。
鲸红有些遗憾地想。
水镜里，不知是不是因着鬼新娘的事，整个村子都很空，白桃一路都没遇着什么人。
眼看着白桃踏进了王家大门，水镜中的画面忽然消失了。
鲸红歪了下头，从异样的情绪中挣脱出来，过热的脑袋冷却下来。她松开咬着的手指，殷红的血从伤口处汩汩涌出，不过片刻，便又愈合了。
水镜在没有灵力支撑后马上就消散在了半空中，鲸红大拇指指腹摩挲着那处无数处被咬破又愈合的肌肤，侧头轻笑：“据我所知，现今修仙界已经没有渡劫期的强者了，不知前辈是哪里的隐世高人呢？”
酒老放出的那抹分身现在就站在鲸红身后，仍是一邋遢酒鬼的样子，清明的眼如星如剑，锋芒毕露，他轻声道：“魔族圣女吗。”
鲸红浅笑不语，血丝悄然涌动，勾缠住树枝墓石织成一张鲜红的网。
酒老上上下下打量了鲸红一番，挑眉道：“难得，你居然还没疯。”
记载中，魔族历任圣女都是只知杀戮的疯子。这还是头一次，出现个思绪清醒，能正常沟通的。
至少表面上看着是这样。
酒老捋了捋乱糟糟的胡子，手腕一翻，一柄长剑出现在他手中，剑身通亮，寒光四溢。
“剑？！”鲸红微惊，后退了半步，重新打量了一遍酒老，“你是剑修？”
可这怎么可能呢，修仙界早就不存在剑修了。
三万年前剑道便因燕止淮消亡了，所有仙剑皆葬于剑鸣谷，可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明明就是一把货真价实的仙剑。
“非也，非也，我不是剑修，只是打架时习惯用剑了。”酒老又灌了口酒，然后顺手挽了个剑花，剑尖指向鲸红，“来吧，让我看看这一任魔族圣女的实力。”
鲸红咬唇，神色阴郁。
山林空荡，寒鸦飞鸣，枯草落叶被劲风搅碎，随着气浪铺开。
殷子初坐在王家的屋顶，皱眉看向灵力波动传来的方向，喃喃道：“好强的威压，是那个老头子？他到底什么来历？”
他去问肉粽，可对方就像死了一样安静。肉粽总是这样，很多关键问题不是不知道，就是不想说。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殷子初都习惯了，也不奢望从他这得到答案了，垂眸专心看着下方四处乱晃的魃。
白桃对法术的使用还不熟练，只能大致感知到秦倩就在这王府，却找不到具体位置。只好一间间屋子地翻着，尽管已经感受不太到时间的流逝，但她还是忍不住开始焦急。
殷子初也有些不耐了，他抬头望了眼头顶的月亮，干脆出手指引白桃正确的方向。
眼看着白桃拖着繁琐厚重的嫁衣往柴房奔去，殷子初手掌撑着下巴，神色晦暗不明。
他以前不是爱管闲事的人，更不会轻易与人共情，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这样的改变让殷子初感到恐慌，他不想遂了那个人的心愿，如果可以，他只想快些解脱。
眼前忽然闪过在天一峰与符祈月他们打闹的场景，殷子初猛地摇头，强行清空自己的思绪。
王府柴房，秦倩蜷缩在柴禾堆里，无神的眸子半阖着。她双手被麻绳缚在身后，手指紧紧抓着一小根断口处尖锐的木柴，将其笼在袖中。
这一次没能杀掉那个女人，应该不会有下一次了。
秦倩翻了个身，心想。
等那几个修士走了，他们就会来处置我了。如果走运的话，应该可以再伤一个，如果是王家人那就再好不过，死也要再咬他们块肉下来！
秦倩正想着具体该如何行动时，就听到了柴房门口传来很重的脚步声，每一下都仿佛用尽全力。
“……”秦倩眼帘掀起又落下，默默坐起身，若无其事地握紧了手里的木柴。
一个纤瘦的剪影被光投到了窗棂纸上，柴房的门被轻轻推了下，只打开了条一指宽的缝隙就被锁卡住了。门外的人愣了片刻，又加了两分力去推，还是被锁卡住了。
秦倩疑惑地抬眸，望见那抹剪影时怔了下，难言的熟悉感由然而生。
“砰！”门外的人终于耐心耗尽，直接击碎了半扇门闯进了柴房。微弱的月光下，白桃的影子被拉长，落在秦倩面前。
“小、倩。”白桃进门时被绊了一下，她踉跄着靠近秦倩，用力纠正自己的发音，让自己的话听起来不会太奇怪。
秦倩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瞳孔剧烈颤抖着，好半晌才泣声唤道：“姐……姐？”
她不知道眼前的人是幻觉还是梦境，呆愣在原地，怔怔的看着白桃动作别扭地蹲下来，伸手去解绑自己的绳子。
秦倩下意识侧过身好方便白桃的动作，手上的木柴因为太过震惊掉了。她努力地扭头去瞧白桃，视线凝在了她的脸上，想要确认面前之人究竟是不是她的幻想。
绳子系的是死结，白桃的手指还没完全恢复，没法解开。
发觉这一点后，白桃干涸灰败的眼底涌起些许难过，她小心地聚起一点微薄的灵力，割断了粗糙的麻绳。
目不转睛的注视和观察中，秦倩自是发现了白桃不对劲的地方，眼泪蓄在眸中，将落不落，她颤说：“姐姐，你……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白桃没有回应，她苍白冰凉的指尖触上秦倩脸上的伤疤，沙哑着嗓音道：“这个，怎么来的？”
秦倩说：“我自己拿刀子划的，你走之后，媒婆几次上门劝我嫁给富商，寻个新的依靠。我不愿意，她便想找人将我强掳过去卖了，为了保护自己，我只能这样做。”
“抱歉，”白桃抚摸着秦倩的脸，“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秦倩扑进白桃怀里，鼻腔里盈满墓土的腥气，顿时泪如泉涌，她说：“不是姐姐的错，明明是他们心怀不轨。”
白桃问：“她人呢？”
秦倩知道她问的是媒婆，仰起头，邀功似的说：“她死了，我趁机打晕了她，拖到村外喂狼。”
白桃扯了下嘴角，勉强扯出个笑来，说：“好厉害。”
白桃手指轻抚过秦倩的皮包骨手腕，转动眼珠望向外面，心想
也许应该先带小倩离开这里，还有半个晚上的时间，她可以先送小倩走再回来取主人要的东西。
“姐姐，王府的人怎么都不见了？”秦倩被白桃拉着往前走，她环顾漆黑的四周，心下惶然。
白桃没有回应，只顾着往前走，毕竟她只是一具行走的尸体，能做到现在的程度已经是极限了。
秦倩张了张口，喉间像是白桃那冰冷的体温冻住了，酸胀疼痛，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场不可思议的重逢曾数次出现在秦倩的梦里，她曾无数次的渴求上苍垂怜，降下这样一场奇迹。可当真正身处这场“奇迹”中时，却没有梦想成真的惊喜，亦没有亲人重聚的激动，她能感受到的只有无尽的悲哀与悔恨。
再没有这样一刻如此鲜明的提醒秦倩，白桃因为自己已经死去多时。
滚烫的泪珠砸在白桃冰块似的手背上，温度的反差令白桃侧目。她知道秦倩为什么哭，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是下意识地抬起手去擦秦倩面上的泪。
“莫哭，马上就能离开这里了。”白桃尽量温声说着。
殷子初站在高处，俯视着地上的二人。他背着月光，整个人都好像融在了黑暗里。
指尖微动，剑影出现在殷子初身旁。
没有纠结下去的必要了，尸体就该呆在坟墓里。
想吃宵夜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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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大喜（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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