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的那块碑就十分普通,周围零零碎碎还长满了杂草,这个时节草木都是最旺盛的,只是三两天清理便会显得荒凉。
姜婶蹲在碑前一边烧香一边拔草,嘴里还总念念有词这一些听不清的话语,他们左右看了一遍最后发现并无任何问题。
这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座坟,没有妖气,没有怨气,更没有生气。
很奇怪,这是个即便长满杂草也不会有蛇虫鼠蚁光顾的宝地!
那些蛇虫好像自动规避了这块地方,即便要路过也会绕道,这样的敬重只对一个凡人女子的坟似乎是有些与众不同的。
但修道之人一看大抵也只会以为是个人的机缘,毕竟人世万千各有不同,或许就连天道都格外偏爱这个女子吧。
香烛燃烧没一会,许镇长祭拜完后便赶忙起身来到三人眼前:“仙长,你们看这坟?”
方可许道:“这坟没问题,想来镇上的事该与这无关。”
话落镇长捂着心口长长的舒了口气连连感叹:“那便好,那便好。”
“对了,若不是这女鬼索命那我们镇?”说着脑中灵光一现,针对的枪支很快就锁定一人:“难道真是那镇外的小怪物?仙长,你们那日将人带走后如何处置了?”
话落方可许汗颜,花渺不动声色的将池虞朝自己身后拉,看得出来这个镇里的人对妖怪的恶意还挺大。
但其实不止清水镇,普天之下皆是如此,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向来是天理,人们排斥的同时是恐惧,是害怕,是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
无人有法子改变这点,花渺他们也不行,恐惧永远是一把利刃,可以扎向自己,也能扎向别人!
花渺道:“我已让路过的师弟将人带回宗门处置了,镇长大可安心。”
镇长点头继续顺气:“那便好,那便好。”
什么都好这就是最乐于见得的场景了。
说完还冲着几人笑笑:“我自是相信几位仙长的,只是我们小老百姓的,难免没有诸位仙长这般气度。”
他们怕妖,就如同畏惧这山间野兽一般,即便猎户进山捕猎,遇到什么大虫那也是那大虫的过失。
他们还会组织许多镇民上山,猛兽活于山林本不是它们的过错,但猛兽出没于靠近村庄的山林便是他们的错。
人要自保这本就是天性!
池虞抓紧花渺的衣袖,其实他不怕,但师兄在意,所以他怕。
方可许见状就拉过镇长到一旁打起了哈哈,眼看这没什么事他们呆了一会也便下山去了。
留下姜婶一人跪在碑前说是想多待一会,却不知在他们走后妇人俯身轻按石碑,咔嚓,咔嚓,咔嚓,石碑下赫然出现一条暗道。
又有谁知这座坟分为明暗两端,而这表面的平静下里间却暗藏一座石室。
大红色的棺椁四周锁满铁链,棺椁上还被淋了黑狗血,贴满黄符纹,石室内的各处更是洒满了厚厚几圈的雄黄。
只是在上面的时候雄黄的味道被青草泥土掩盖,所以花渺他们才会无所察觉。
棺椁旁贴了一圈的符文有被撕裂的痕迹,四周的铁链也曾有过松动,只不过后来又被人重新加固,躺在棺材里的人似乎感觉到了外面的动静开始拼命的挣扎。
“砰砰砰!”
前额敲击棺盖,即便头上渗出丝丝斑驳的血点可棺椁依旧稳如泰山棺盖也没有丝毫动摇。
“没用的,当初你们做尽恶事,如今就代她也代我留在这好好享受你亲手做下的孽吧!”
“唔!唔唔!!”
棺内踢踹打砸的声响愈发强烈,可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又如何能撼动着几百斤的红棺,不过痴人说梦罢了。
姜婶饶有兴致的围着棺椁走了一圈,心下不断思考着该如何解决今日这几个不速之客,然而脚下鞋底边的一丝细闪在这昏暗的室内还是引起了她的警觉。
她赶忙抬脚,瞳孔竖立,眼眸也变得更加幽深。
这是磷粉,虽平素不会发光但只要条件适宜就未必不能起指路的作用,是谁?
她今日见过许多人,可唯有一个让她十分在意,那个半妖的小子。
“看来不能让他活了!”还是除去更为安心妥当。
“嘶~”
从妇人的口中突然吐出一条蛇信,她的身子摇摆,渐渐的连带蛇尾都要露了出来,角落里一团红色的阴影像是得了指令般窜了出去,她瞧了一眼微微颔首。
然后再瞥一眼不远处的红棺,蛇尾重新变成双腿,妇人恢复成原有的样子转身向地面走去。
……
晚间,疲累了一天花渺他们暂时歇下了今日便按着名单上一家一家探访过去的心。
坐在房中,花渺嘴里叼着白色绷带在小臂上缠了一圈,白色的粉末均匀洒在伤处看的方可许都一阵吸气。
“两回了,这都两回了。”他顺手捏捏池虞的脸左右观察:“这牙口真好啊,你瞧,咬的还挺对称。”
池虞自己觉得做错事也不反抗,就那样任由方可许在他脸上揉圆搓扁眼里的视线却没一刻从花渺身上移开。
“师……兄。”他说的艰难,被方可许扯住腮边的肉所以连话语都含糊不清。
花渺嘴里叼着白布在小臂上扯了个结,一个已经结痂一个才刚刚止血的牙印周遭青紫的肿了一片,他想还是遮起来为好。
然后就打掉方可许继续作乱的手:“好啦,待会都给你捏疼了怎么办。”
“嘶~”方可许甩着手控诉花渺不公:“小渺渺你这可太偏心了,难道这傻小子的脸还能是个发面馒头,揉两下就膨胀不成?”
“没有。”花渺坚定的维护:“但也不能捏。”
偏心!双标!过分!!
这世间实在再没有一个比花渺更喜新厌旧的人了,有了师弟忘了挚友!
花渺可不和他胡闹,拉着池虞坐下后又到旁边收起一桌物件。
“方可许,今天徐府香堂下密室你发现了什么?”
方可许闻言一激灵,抬手拍拍脑袋有点懊恼:“糟了!差点忘了这茬。”
然后抬眼便正色起来,仔细回忆当时看到的情景,他一脚踩空滚了许久才到达底部密室,腰撞上一个十字木架人就堪堪停下。
方可许那什么性子,扶着伤处自然骂骂咧咧抬头不料却迎面撞上个手臂粗的铁链。
冰冰凉凉的触感在脸上,还有什么粘稠的液体顺着铁链的纹路向下然后滴在他脸上。
“我当时就觉得很奇怪,所以想施法照明,可动作才到一半就不敢了,我摸到了一块很奇怪的头骨。”
那头骨,连带着头骨之下的全部本还是被红布包裹,只是他掉下去的时候不小心扯到红布一角这才叫白骨露出,然后又十分因缘巧合的被他发现。
“头骨?”花渺皱眉:“那你就没再瞧仔细些?那确定是人的头骨还是……什么东西?”
方可许摇头一手托腮:“我当时倒是想啊,可那颗头骨上黏黏糊糊还有碎肉,小渺渺你是知道我的,我可受不了那些。”
人死后停放多日,皮肉开始**,尸水渗透进地面,白骨逐渐显露,腐肉却人有粘连,这样的形容但凡想一想都不那么可以接受,更何况是亲手触摸了。
方可许是跟那东西正面对上,或许黑暗中双方的距离不过咫尺之间,那腐尸睁着空洞的双眼,一只眼球掉落眼眶滚在地上,而另一只则仍在白骨之间溶解了一半。
但因为香堂之下浓重的香味掩盖掉了那些**之气,而方可许做的最好的是就是没有当场失控叫嚷出声。
“铁索,尸骨,香堂,这些东西中间到底有什么关联?”花渺思索着。
一旁池虞趴在桌上一手捂着被揉红的脸一边通过跳动的烛火看着他:“镇上的人一直说死者为大,有谁家人死后不尽快入土安还要特意修个密道放在家中?”
“所以那里肯定有问题只是我们不知道是什么罢了。”话语间花渺已经将东西全部放好,可他却没有坐下而是从背后抱起池虞。
身体骤然悬空,稍长的发丝从后落到肩头,与师兄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他的脸一下就烧了起来,羞的,小小一只藏不好尾巴耳朵就那样轰的一下又冒了出来。
“怎么更红了?”花渺一愣,但还是仔细端详着他脸上的那点红痕然后回头:“方可许,你下手也太没个轻重了!”
方可许闻言打眼一瞧然后吐吐舌头保证:“保证最后一次!”
花渺叹了口气顺势抱着人坐下,私心里却将手摸上了那对毛茸茸。
很温暖,很顺滑也……很可爱。
无可厚非的是花渺和方可许一样喜欢毛茸茸,而且明明只比池虞大五岁却愣是将对方当孩子养。
只不过他表现的寻常却叫方可许看的有些眼红,池虞坐在花渺腿上,从一开始的恍神到炸毛再到现在发现动手的人是花渺后默默低下头。
思绪像一根绷紧的弦,紧张又凌乱,可是他很小,因为十二三的年纪又颠沛流离,半妖的血脉让他成年的时间更慢于普通孩童,所以他现在也不过正常孩子**岁时的模样。
他可以朝着师兄撒娇示弱,将头埋进花渺怀中蹭啊蹭,更像一个无家可归急需温暖劝慰的小可怜了。
“小渺渺~”方可许拉了长音然后吓的池虞将头埋的更深,他愿意被花渺这样顺毛,但方可许的话……池虞莫名抗拒。
花渺与他似乎心有灵犀,微微侧身就表明了自己态度。
“明日去到镇中其他人家查查徐府香堂流出去的香膏究竟有什么问题。”
目前他们所得到的信息零散又纷杂,看似都很重要,事实却毫无逻辑,读不清其中关联。
“好吧。”方可许失望叹气,收回自己即将要摸到池虞尾巴尖的爪子:“看你这样动不动就露出破绽,回去以后怕是有的练了。”
屋内的烛火摇摇晃晃将人影拉的老长,三人注意全都集中眼下,也就没人注意到窗边一道小小的身影一闪而过,如秋日里的一片落叶无声无息,终是未为人查。
鬼影缩成一团,尚未足月的婴儿眼球凸出,五官怪异,手脚比起正常的孩童像是萎缩了一般,皮肤皱皱巴巴透出煮熟一般的红。
它用前肢捂着自己本该是嘴的地方然后死死的盯着花渺怀中的池虞,面上露出一种形似痴迷的笑容。
然后在沿着屋外的窗框缓缓爬上梁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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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夜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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