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又不知过了多久清晨的第一束朝阳从窗框的缝隙中洒落屋内。
花渺也不知道自己就那样直愣愣的看着床顶看了多久。
他在想之前的那场梦,梦外当年清水镇的那些事还有未来,他一个废人该怎样最大化利用有限的时间既能留下来也能暗中调查。
然后房门就被人从外无情破开,秋来九月的天还带着几分燥热,但晨间还是偶有几缕寒风。
从前修道时不觉,如今却莫名瑟缩。
他觉得有几分冷,这才恍然发觉自己就这样晾了一夜,人是人,被褥是被褥的。
唯一要说用上的地方那就大概是他在应付时谨时因紧张暗暗揉皱的那一小角了吧。
“花渺!”池虞怒气冲冲进门,然后又在看到对方模样时将所有的话卡在半道,哑火就发生在一瞬间。
花渺就那样静静的躺在那,右手缠了一大圈绷带,身形单薄且消瘦,但昨日那一身西域风格的舞姬装扮还未曾换下。
红色的舞衣并不完整,有些零碎的宝珠银铃早被扯断,甚至于他颈部腰间还有几处青红。
昨日那人奄奄一息,池虞竟是忘了在数个时辰前他都做了什么,然后又是怎样被花渺拒绝,二人怎样起了争执,花渺又是为谁所伤。
池虞安静了些许,虽然这完全是花渺咎由自取但他心中还是有几分钝痛。
简竹跟在后方本要前行,但池虞一下就改了主意叫人在外间等候,关上房门自己却默默往床边走去。
“你给轻安下毒了?”
“……”
花渺沉默,他有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夏轻安中毒了?花渺心底对此感到十分意外,于是他的沉默就被池虞当做是默认。
闭眼努力平复心绪,第一次池虞没有因为这件事和花渺争执,没有报复,没有因为夏轻安从而联想到曾经的自己,想到花渺怎么放弃了他。
反而尽量放轻了声调:“他昨日去见你是想救你,这件事他连我都瞒着,他如此不计前嫌你却那样对他?”
池虞叹了口气坐下,不远不近的距离他们师兄弟二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心平气和的聊会天了:“花渺,是不是所有对你好的人你都要反过来利用一下才甘心?”
“你是想借着他的事让我分神逃走吗?”
说不失望是假的,花渺这个人啊,他都已经这样了,威逼利诱折磨各种各样的方法他都试遍了,可为什么?为什么花渺还不愿意服软?
试问一个人的心怎么能狠到这个地步?池虞都要怀疑眼前的花渺究竟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了。
为什么同样的面孔人前人后却又叫他觉得那样陌生?所以妖王真就那般好吗?叫他为此不惜利用所有人。
师兄啊,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他……中毒了?”花渺终是问出了口然后又一次的受伤。
“何必明知故问?”池虞伸手:“把解药交出来。”
花渺习惯性的望向他:“阿池就那么确定下毒的人是我?”
池虞皱眉,以为他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所以终究还是沉了语气,咬牙切齿道:“他中的是妖毒。”
这世上再没有什么人比花渺更有动机也更有手段了。
“两界已封,花渺,所以你告诉我啊,如今在这世上除了你还有谁人有这泼天的本事?”
“……”
“师兄,别逼我对你用刑!”
依花渺现在的状况一旦动刑绝撑不过半日。
池虞没直接说他是个叛徒,但最后的那句要挟换句话讲就是池虞为了夏轻安要他死!
花渺怔住,眼前的池虞好久没叫过他这一声师兄了,于是他默默背过身去抱住自己,然后再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独留一个单薄的背影。
其实池虞说的也没错,两界大门已封,上天入地进出无门,不然这么多年花渺不会不闯一趟妖界找寻挚友下落。
所以夏轻安身上的妖毒又是从哪沾上的呢?至少在今日之前花渺从未怀疑过这个看似无害的夏轻安。
究竟是蓄意陷害还是另有所图?
花渺觉得自己这样将人往坏处想是十分不妥善的,但他没有时间了。
与其容下一条漏网之鱼,他不如赶尽杀绝,因为他怕那是一柄软刀子,刀刀要人性命。
“我可以给你解药。”花渺忽然开口无比坦然的接受了这顶黑锅:“但……我有个条件。”
“果然是你。”池虞很生气,紧攥着的手指甲都没入肉里,他好想掐死眼前这个人,花渺为什么不死在当年那个战场上?
不,但他又不愿,就好像连他都分不清花渺是死了好还是如现在这般活着与他相互折磨要来的好。
师兄啊,你还能叫我更失望一点吗?
“你要什么?”池虞最终妥协:“花渺,你知道如果你得寸进尺我会有很多手段叫你后悔今日所为。”
“三个月。”花渺回头眼底未有一丝惧怕:“他中的毒一时半会要不了他的性命,我要三个月的自由。”
“你想逃?”
“不。”花渺强撑着起身,疼痛加上眼前的花白令他上身一歪就要跌倒。
池虞下意识想伸手又觉不妥,但想想也不对,花渺现在就是他的阶下囚,生杀大权掌握在他手上,他又凭什么不能?
所以他扶住了眼前这个人,这是这六年间他们第一次没有血腥暴.力虐待仇恨的近距离接触,花渺很意外。
抬眼看去师弟从前与当下的两张脸重叠,鼻头一酸,莫名的委屈涌上心间。
所以本该是讨价还价的条件也被他说的温软,似情人间的低语又似于故人的道别。
“我要阿池陪我一起,我要去一趟人妖边境,我要重新看到两界山,我要再见一眼九重门。”
六年前的那个地方是他们命运又一次的转折点,在封印即将完成之际方可许失踪被突然从门内伸出的大尾巴卷走。
池虞重伤被花渺接住,是他没能两者皆顾,想要上前拉住方可许时却已经回天乏术。
现在的花渺什么都没有,唯有那还寄存着一点当年残余下的灵力可供他以燃烧生命为代价施展禁术多撑一点时间。
护好池虞,找到方可许,拉着谢辞陪葬,这几乎是坚持花渺撑到如今不可不完成的执念。
“你!”
可他的这番话是火上浇油,池虞本只是想掐死他,如今却当真要做了,可他又不习惯将手伸向别人的脖梗,尤其那个人还是花渺。
于是气狠了低头就朝花渺颈间狠狠一口。
“唔~”
疼痛蔓延,浓重的血腥气充斥口腔,花渺闭起眼,冷汗从额前冒出。
池虞好像想生生撕下一块肉来,狼崽子的咬合力和成年后的他一比当真是小巫见大巫。
花渺不躲不避闭眼默默承受这一切。
可又过了良久,池虞还是松了口,也不知是心软还是厌倦,总之并没就此要了卿卿性命,只是也不起身就在花渺耳畔低语,谈吐间是越发咬牙切齿的怨毒。
“花渺,你对那妖王的真心可当真是日月可鉴啊!”
花渺一僵,只觉得那个地方很痒也很痛,池虞灼热的呼吸,垂落的发丝掠过伤处像是做错事的小兽在卖力讨好舔舐疗愈。
是啊,他对妖王究竟有多忠心呢?如果谢辞此刻的元神还未彻底陷入休眠状态的话一定会跳出来大骂。
花渺对他的忠心不就是自己快要死了还千方百计的想要拖着他一道。
如果但凡这些年花渺的意志有过哪怕那么一刻的动摇,他们妖族早就一统人间。
他们人族又不是没有奴隶,谢辞是真想不明白花渺到底在固执些什么?大不了以后自己将人族当领地分给他。
然后再依照自己对他的宠爱,花渺若是想保下什么人保就是了,难道妖界其他几位领主还敢越过他这个妖王给花渺难堪不成?
他们妖族对内可是很宽容的。
“你求的事我答应你了。”池虞直起身态度恢复了之前的冷硬,然后将人推开站起。
“花渺,这三个月会是你此生最后的自由。”
“你可别忘了你如今的身份,你不过是被我花重金从百香苑买下的一个玩物罢了,一个玩物居然还敢擅自下手伤主人?”
花渺闻言神色未变:“那阿池要我怎样呢?”
“去领罚。”池虞背过身去终究不忍自己下手:“轻安为你遭此无妄之灾,这是你欠他的,三日后我们出发,无论你是死是活我都会履行今日对你的承诺。”
花渺笑了:“那就谢谢你了,阿池。”
话落池虞再也无法忍受,花渺的每一句呼唤六年来从未变更。
阿池阿池阿池,那一句又一句恍如初时,可他们之间却再也回不去曾经。
池虞不明白发生了这么多花渺他到底哪来的脸?为什么还能这样毫无顾忌的唤着?他是没有心吗?一点都不觉愧疚?
披着那般温润明朗的面孔私底下却是个嗜杀成性甚至连师弟挚友都不曾放过的阴险小人,最后甚至连曾经给予过他最大希望的师尊都放弃了他。
一桩桩,一件件,把花渺定死在了那根耻辱柱上,也叫下边本是看热闹,后又发现曾经受过他恩惠的人不敢上前。
又爱又恨,没爱只恨,那样的天平究竟该如何平衡,池虞不懂,他是个不太聪明的小孩可偏偏花渺又不能教,所以他转身离去选择了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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