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渺走出马车,车上那层如泡沫般的屏障霎时粉碎,他脚步一顿现在就是退回去也于事无补了。
当下只能向前:“怎么就你一个人?”
夏轻安手中拿着一截小木棍拨弄着火堆随口应答:“小师哥和时大夫被我支开了。”
“支……开?”花渺闻言及不确定的重复。
“是啊!”夏轻安丢了手中的木棍起身,木棍落在火堆里激起一连串火花。
“花师兄。”他一步步靠近:“我可是特意留下等你的。”
“我想我们之间或许有些误会,正巧如今好不容易寻得这般好时机,支开小师哥和时大夫,我才好与师兄好好致歉一番。”
“我们之间的误会?”花渺闻言下意识警惕甚至后退半步,总结来说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对此他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我们之间能有什么误会?夏师弟莫不是在说几日前我给你下毒的事?”
夏轻安走近:“恰如师兄所言。”
花渺微怔,虽然这是花渺至今对夏轻安唯一的怀疑,但他也没最终确认。
人世间寻常之毒与修者妖魔之间所下的相差甚大,池虞都能二话不说怀疑到他头上,如果夏轻安真是背后诬陷他的那个人他今日可谓在劫难逃了。
可除了这一层下意识反应外依花渺的个性终究还是当不了逃兵。
所以他看了夏轻安一眼后叹了口气选择直言不讳:“实话说来,我一开始就怀疑你。”
夏轻安笑道:“花师兄是怀疑我自导自演?”
花渺有些尴尬,虽然他们彼此双方间该有龃龉,可这样凭空怀疑还被拖到明面上,花渺觉得自己这样似乎真的很过分。
夏轻安道:“可师兄,时大夫可没必要陪着我一道演这场戏。”然后他就当着花渺的面伸手撩开衣袖,衣袖之下一条暗红色的线正出现在手腕上与一旁的青筋平行。
花渺只看了一眼很快就辨认出了这条红线是一种名为千丝引的毒。
名字很好听,只是中了这毒后的死状可就不那么体面了。
至于此毒的由来嘛,千丝引是当年妖王手下十二妖君之一的青蛇族族长君少泠的拿手好戏。
此毒一旦中下红线会沿着血脉从手腕起然后向全身蔓延,初时不显,直至第一根红线贯穿心脏,而后每走一步,一个呼吸,一个动作都犹如凌迟。
人不会死,反到苟活十数年,直至千丝过尽,五脏六腑也被搅的稀烂遂名千丝引。
“没想到是这个。”花渺对此有些惊讶:“可人尽皆知青君早死在当年。”
夏轻安:“那尸骨何在?”
“五灵聚散,挫骨扬灰。“君少泠是妖力枯竭爆体而亡的,所以自然未曾留下尸骨,但花渺更清楚如果事情真只是这样他们如今就不会站在这里和和气气的谈论这些。
“所以你的意思是?”
夏轻安收回手垂眸:“他没死。”
花渺有些惊讶刚想询问却见对方低着头轻笑一声然后出口的话只叫人背后发凉。
“但他要你死,我也是。”
“你……”花渺再后退一步,对方却步步紧逼。
夏轻安道:“他给我下毒,要我用你的命去换解药。”
“花师兄,你一向是个好人,这回也一定会帮师弟吧?”
拿什么帮?拿命帮吗?花渺自己想想都不觉心惊:“为什么?夏师弟,王府戒备森严,你会明知对方不是善类还不反抗?”
“我说了,因为我也想你死啊。”夏轻安道。
“花师兄,你一定清楚小师哥为什么一直喜欢你,因为你恰巧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又那样巧合的救下他,把他带到一个不那么好的环境里,却又从未放弃过他。”
怎么说呢,大概真是人生中的一道光,花渺就那样默默听着别人对他们这件事的评价。
不那么好的环境自然是指宗门,人族大都是歧视半妖的,更何况从一开始池虞的耳朵尾巴总藏不好。
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毛茸茸,相反他们更排斥这种似人非人的东西,这是本能没法子。
但不得不说夏轻安讲的也很中肯,并没有因为不喜欢谁而刻意贬低。
“所以有时我真的觉得你命好,为什么就是那么巧合,而花师兄你本人呢?一个好人?”
“但都说好人不长命。”他话风一转,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最恶毒的话语:“我是真不明白,六年了,你为什么还不去死?就这样被最爱的人误解,被最亲的人放弃也都要活着,这有什么意思吗?”
花渺无言,在这种情况下心思居然也能跑偏,他开始在心底默默思忖着这个问题,有人问他为什么要活着?
他该怎么回答呢?这些年问他这个问题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希望他好的,不希望他好的,想要他好好活下去的又或者如眼前这般恨不得他立刻就去死的。
花渺道:“我想,我若是活着自然什么都是意义。”
夏轻安不急继续道:“可师兄的金丹都没了,以妖力代替灵力维持如今这副容颜,花师兄,这样的你还算是个人吗?”
花渺心下一跳,猛地抬头:“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师兄先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夏轻安终于停下脚步缓和了几分语气:“我只是觉得师兄,小师哥因为当年的事情放不下,我也同样,他救了我我铭记于心,师兄你要选大义就该明白人总不能那样贪心。”
“我知道师兄你这些年从头至尾初心不变,这次去两界山我可以替你引出一些人,那么作为报答你就继续扮那个恶人把他让给我怎么样?”
花渺不太愿意:“可阿池又不是个物件,怎么能说让就让。”
夏轻安道:“只要师兄愿意。”
夏轻安突然反水,君少泠和花渺他两个都不放过,在刀尖上行走就连花渺都觉得他疯狂。
但花渺不解:“你为什么喜欢阿池?”
虽然喜欢可以没有原因,但夏轻安的出现真的好突然,他就像是预谋已久般从前不声不响,但莫名其妙的就忽然耀眼起来。
夏轻安道:”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花渺更加疑惑:“哪一次?”
“南境。”
“……”
花渺沉默了,南境,那是人妖之战前他们最后一次结伴历练。
还记得南边多草木,尤甚雨林之中蛇虫猛兽横行,修仙一途也是残酷,弱肉强食。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株灵草招致的祸端或许能要了一名低阶修士的性命。
然后夏轻安幸运,就在被逼到沼泽边缘最危机的时刻遇上了出门历练说是锄强扶弱,实际就是颇爱管闲事的他们。
池虞当时说了什么叫人家至今念念不忘?花渺努力回忆,好像是回头一句:“你没事吧?”
而且原因都不是池虞心善,只是对方不想花渺出手,天知道这束玫瑰多么需要珍藏,狼崽子很护食加上狼族一生只有一个伴侣。
池虞虽然是半妖但行为习性却一点都不比那些纯血的收敛。
所以现在想来原来爱恨真的能令人下意识屏蔽他人?花渺汗颜所以他和方可许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变得这么没存在感了?
还有就是按夏轻安的意思来,他似乎知道很多,甚至于见过当年从那战场上逃离的那些残部。
可花渺又觉得夏轻安好像在高估他,这一打岔终于又一次完全放松下,因此莫名觉得好笑竟也真笑出了声:“夏师弟,可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还需这般多此一举?”
他还有哪里能够挡了对方的路吗?
花渺觉得好笑是因为人尽皆知莲华尊者座下的两个徒弟早就闹翻了,可夏轻安这样,花渺觉得对方实在是太看得起他了。
“师兄只说这件事你应是不应。”夏轻安却是不管,莫名的执着几乎都要让花渺觉得事情并不像他说的那样简单。
夏轻安这个人更像是别有所图。
花渺因此犹豫:“这件事……”
夏轻安继续加码:“师兄有妖王的庇护,青君的下一个目标可以是小师哥。”
“……”
“花师兄,一个条件而已,如果你觉得小师哥已经很讨厌你,那么这种讨厌多一点还是少一点应当也都是无妨的吧?”
花渺扶额:“怎么会?夏师弟,这你可就想错了。”
讨厌的多一点还是少一点当然有关系,如果锁忆丹最终失效又或者方可许哪天回来。
纸终究包不住火,万一池虞想起被遗忘的一切,想起记忆和现实中会有的偏差,花渺害怕你小师弟会想不开。
而他其实还低估了池虞误解的范围,因为还有一个人一直在其中挑拨离间。
花渺太清楚了,也就是因为这样清楚所以才不会轻易被骗:“夏师弟与我合作解不了这毒,我就算答应了你又能怎样?”
“还是说难道在夏师弟心中心爱之人每年烧的纸钱会与旁人有何不同?”
“我……”
“还有一个问题啊,我就是想请教请教师弟,所以师弟在青君面前也是这般拿我当筹码吗?”花渺看着夏轻安,虽是笑着眼中却难掩清明。
夏轻安闻言也彻底露出真面目:“花师兄,慧极必伤。”
只可惜花渺并不知道一言不合还能动手,也就是因为他忽略了这些,也快要忘了此刻的自己手无缚鸡之力。
所以在夏轻安拉住他时他还很茫然,他们的距离本就极近,花渺只觉身后一阵疾风,头上一凉,恍惚中似乎听到几句关于他名字的叫嚷。
然后他眼前一黑眼一闭,整个人软软的倒下又被接住。
大意了!
用一句话总结就是他被卖了,还是强卖!所以啊,早知如此他当时就不该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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