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门就要碎裂开来,明染转身请开了身后的几个家仆,示意他们躲远别被误伤。
屋室狼藉,血浆与碎肉溅了满地。
明染见到食刹女时,她正笑盈盈地站在那里,红润的樱唇抿着方知婧的小指头,慢悠悠的吮吸着,脸上是满足与快慰。
她在吸食恶念,若是她成功了,那么她身侧那傀儡状的女子,便会如现在这般,一辈子疯疯傻傻下去。
他不能再等了。
明染拔出身后的白玉箫,那玉箫在他手中婉转成剑,朝食刹女刺去。
江素月见到来人,心中大为震颤。
那细密的睫毛,灵动如湖水般的桃花眼,飘逸的身姿,圣洁的白发,这不比顶级coser在她面前还要惊艳。
明染,她钟情了六年的游戏角色,陪伴过她无数个低谷时刻,如今竟活生生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不过,江素月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明染持玉箫剑,是要来干掉她的。她如今,正是为非作歹,罪大恶极的食刹女啊。
素月并不畏惧,推出方知婧来躲,而明染偏了剑锋只得换招式来捉拿她。
素月笑嘻嘻的躲来躲去,并不反击,她看着地上两具死尸,委屈巴巴道“这两个可不是我杀的,是她。”
她指着呆若木鸡的方知婧。
明染皱眉道“你心性恶毒,这人还不是受你挑唆。”
素月下腰躲过他直刺来的一剑,又一脚踢歪他的剑柄,作势要哭“怎的如此说我,我以恶为食,除的是有邪念的坏人,还以这世间清白,哪里就心性歹毒!”
“人有贪嗔痴,那是本能。你将其怂恿放大,促其作恶,误入歧途。是你心术不正。”
听到斥责,素月红唇不再上扬,黑亮的眼瞳里怒意升腾。她不满的冷下脸,手指咯吱作响,粉嫩的十指指尖生出如鹰鵟的利爪。
“你找死!”
她扑身向明染脸上挠去,凝结的妖力化作巨网要困死他。
几个来回过后,玉箫剑斩断了巨网,刺穿了素月的小腹。素月痛得咬牙,扯开了明染的薄裘衣,利爪挠破了明染的胸口,留下深深的血印子。
她这才满意的闪身逃遁到一边,在明染追过来时将方知婧落在地上的短剑吸附到手中,再一剑朝方知婧的肩膀掷过去。
他的眼睛给她一种奇异的感觉,似乎世间万物都会被他同情,怜悯。虽然,将她排除在外。
她打赌,为了那个死丫头,他不会追上来。
果真,她大模大样的在河边打坐了许久,也没有被发现。
江素月被晃得头晕目眩,还没欣赏够明染君的美貌先被那明晃晃的剑光火花吓得昏死过去,这才明白第一视角打架的恐怖。
“该死的术士,再坏我大事,我必生吞活剥了你。”
素月恶狠狠地出言诅咒,胸口一阵剧痛,吐出黑水来。
紧接着,肚子里咕噜咕噜叫唤。
江素月知道,她饿得心慌,还没吃多少就被消耗光了,还倒贴的落了一身伤。她捉摸出来,她做的这些,都是为了得到一口吃的。
食刹女没吃过一粒米一碗面,沉睡了那么久,到下山至今,她早已饥肠辘辘。好不容易有了食物,又被明染拦截了,她一定恨死明染了。
可作为江素月,她喜欢了这个虚拟人物六年。若是可以,她真想和他面对面,哪怕能说一句话也好。
夜风猎猎,素月站起身回了山林。
万安城不属于她,那里捉妖师与恼人的术士都太多,对她的威胁太大。她只能隐身山林去休息,养好了伤,再去寻找猎物。
——
即便同处一具躯体,两个灵魂也还是无法感同身受。
江素月眼睁睁看着她拉扯出了自己的肠子又塞了回去,她受了很重的伤,却没有流一滴泪。幸运的是,江素月能看能听,却不用承受这具身体的伤,她没有痛感。
在黑黢黢的山洞里休养了三天,素月又下了山。她很饿,吃不到恶人,她会饿死。
这一次,她刻意绕了远路,远离之前去过的地方,来到了西市的长乐坊。
此处亦是烟柳繁华之地,大街上人来人往,挤挤攘攘。素月漫无目的的走着,每一个从她眼前晃过的人,她都能嗅到他们内心深处的欲念。
只是苦于,找了许久还寻不到合适下手的。许多人的的恶欲被经文诗书克制压抑在了灵魂最深处。
直到那抹天青色出现,她急忙转身要走。
“你往哪里去。”
明染的速度很快,方才还是几十步路远的距离,顷刻间他就穿越人潮来到了她身边。
“噫,郎君有何贵干?”
素月黑黝黝,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疑惑的瞧,手里还捧了个毕罗。
明染四顾,人流涌动,实在不好出手。
而眼前的女子,稚童般柔嫩的脸,一副清纯无辜模样。
素月又从布兜里拿出三个水灵的果子,全都给了卖毕罗的小贩。她笑容甜美,迷得小伙一愣一愣的。
“谢谢你的毕罗,这些全都给你。”
走了两里路,哪里人多热闹,她就往哪里挤。明染依旧不屈不挠的跟在她后面,素月心头烦躁。
“我没做坏事,法师。我来这儿就是吃点东西,太饿了。”她嚼巴一口毕罗,对他说道。虽然那东西吃进去让她五脏六腑都难受,心中作呕,她的脸上还是挂着柔美的笑。
明染虽是面无表情,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可他心里却不由自主将食刹女看成了人畜无害的平凡女子。他没有通天的本领能看透妖怪的心,又恰恰因为他那颗悲悯万物的心,令他对这柔弱可怜的女魔头犹豫再三。
他知晓她狡诈,惯会装可怜,可他就是下不了手。他想,只要她露出马脚或是到了无人之境,他一定降了她。
就是那么一晃神,食刹女又甩脱了他。
烟花柳巷之长乐坊,春花楼的老鸨带着“闺女”们下楼招揽客人。
明染借过之时,一群女子见他面容俊美无双,纷纷拥上来缠住了他。
——
素月觉察明染已经不在身后,到石桥边吐了好一会儿,直到将咽了的几口人的食物通通吐掉。
一转身,见一个年轻女人扶着老妇人过桥。
她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欣喜起来。
江素月明白,她这是找到了食物,双眼放光了。
素月一路尾随,跟着二人穿街过坊,来到了平康坊的一座古旧宅子处。
只见宅门前,老柳树下,年轻男子正在教一老汉弈棋,有一三五岁的稚童在树根下玩耍。
“阿叔,秋生。我们回来了。”
隔着段距离,年轻女人便向两人打起了招呼。
男人放下棋子,眼含微笑快走过来为女人接过了右肩的担子,里头是两三个空酒壶。
他看了看担子里的东西,温柔道“芸娘,辛苦了。”
那女人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抱起一直在旁扒拉裤脚求阿娘抱的男童,且把买回来的糖糕摸出来给他。
素月就在不远处的拐角处一眼不眨的盯着看,嘴角是不怀好意的笑。
江素月思索了半晌,也不知她这次的目标是哪个人。
那四个人倒像是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就是称呼上来看,那对年轻夫妻似乎都不是老夫妇的儿女,是以叔婶来称。
素月翻墙进了他们的宅子,咬牙用了个隐身术法躲藏在院子中。
老汉似乎有些腿疾,躺在靠背上晒太阳,老妇则搬了个矮杌子在他身边为他按揉。
男人在添柴烧饭,女人在井水边打水洗菜。
素月跟着洗好菜的女人进了灶房,听得二人交流道。
“你今日怎么有空与阿叔弈棋了,可想好了那个字该换成什么?”
男人将菜盆接过,摇头叹息道“难改,至今想不出比“添”字更合适的。阿叔腿脚不方便,我不愿他做苦力,怕他无聊,便教他下下棋。”
女人温柔一笑,过去揉醒好的面,边说道“无碍,慢慢想就是。阿叔阿婶年纪大了,是不该为我们操劳。”
“嗯,不过今日与阿叔聊起城里景象。令我想到去年花灯节,一时兴起,又作了一首。”
“你可吟来我听听?”
“万安城中灯火明,繁华盛景夜未宁。街巷车马如流水,人间花火映天青。芸娘觉得,可有些进步?”
芸娘细细品过,说道“我想,你将“花”字换成“烟”,该更好些。”
男人爽朗一笑“极好,那便听芸娘的。我稍后誊下来,待这本写满了,便能再拿出去换些银两。”
素月转悠了两圈,隐身之力太耗心神,令她冷汗涔涔,翻身出院。不过她喜上眉梢的模样,不像是一无所获。
江素月想不明白,夫妻二人恩爱相敬,怎么也不像会作恶的,食刹女究竟要以何为食。
第二日,她又找到了这户人家。
正好赶上一家人吃早饭,孩童哭闹不止,受到了母亲的斥责,素月藏于花台后蹲点。
“小双,你好不听话。说了阿爷腿脚伤痛,这盅骨汤是熬给阿爷补身体的,你再吵嚷晚上娘再不给你带糖饼了。”芸娘蹙着眉头轻轻打了打儿子的手。
“欸,给他一半不怎么,小双也正长身体呢。”老妇人劝说道。
幼童最终得了骨头,乐呵呵的笑不停。
午后,院子里搬出来两三坛酒。秋生与芸娘将其分装到了五六个壶子里。
“阿叔阿婶,今日要卖的酒水太多,我想着帮芸娘一起挑到西市去,劳烦二老替我们照看一下小双。”秋生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十分抱歉的对两个老人笑。
“噫呀,多大点事,小双交给我们,你们就放心去吧。”老妇人将稚童搂过去,露出慈祥的笑颜。
秋生与芸娘不知的是,他们背过身走出去时,老夫妇相视一眼,面上阴毒之色毕现。
江素月听见,食刹女吸了吸鼻子,轻声说道“好香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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