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3

满山灰烬被风卷至空中,洋洋洒洒如冷冬薄雪。

刘新烟望着这些无处安放的植被骨灰,蓦然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惋惜和沉痛。

她想本不该这样的,有没有可能这些花草也处于一种迫不得已的境遇中?

过后又觉荒谬,怎么会无端生出这种感慨。

四周还在陆续塌陷,这条人工凿出来的水潭很可能就此被掩埋。

而他们已经到了山的另一头,处于岩石夹缝中,阴风肆虐。

楠兮抵唇咳了两声,脸色看过去不太好,他低声道:“师兄,我们眼下怎么办?”

进入叶氏遗址是为了调查百灵草由来,现已经查明源头,且与煞鬼一起被清理干净,按理来说此行目的已达成,没必要再继续逗留。

但这话他没法说,白斟时因他之前的态度有了偏见,他不好再提。

苏修雅上下看了他一圈,有些意外的问:“你怎么了?”

楠兮摇头:“无妨,可能方才受惊之故。”

苏修雅仍旧不太理解的看着他。

修仙之人体质与常人有别,哪是随便一吓就像要晕过去的。

楠兮目光微闪,撇开头继续解释道:“前些日子练功法有点急进,伤了内元尚未恢复,所以……”

如此就说的通了。

苏修雅还是释出些许灵力在他身上游走了一圈,随后收手道:“不可盲目修炼,大道应顺其自然。”

“是。”

天色将尽,他们需离开此地。

从峡谷出来,白斟时望着反方向的山脊线却道:“叶氏一族每逢寒露便会进行祭祀,祭祀坛的火焰只要一起就会燃烧至惊蛰防休。”

刘新烟不懂他为何突然提这个,而寒露到惊蛰是最冷的时间段,想了想问道:“他们难道需要用祭祀坛的火来取暖吗?”

“差不多,不过不是本族,而是他们的下支——千影族。千影一脉天生畏寒,靠自己完全无法抵御寒冬,因此把宗族根系埋入了祭坛内。”

明明没有日照,那一处的山脊线却带着点暖光,白斟时微微眯眼道:“我突然想去看看这个祭祀坛是不是还活着。”

叶氏一脉已经消失百年,西滋山却遍布煞鬼,又人造水潭引叶氏气息活妖化的生魂草,若这个祭祀坛也还在使用,那么所有的一切幕后主使就很有可能是千影族后辈。

刘新烟心底莫名升起一股寒意,觉得冷的厉害。

祭祀坛位置就在那片暖光上,于他们而言过去倒不困难,但楠兮情况着实不太好,便没有同行,而是在原处等候。

山不算高,林木也不似别处的茂盛,山体上甚至还有石梯,意外的是石梯相当干净,不像是常年不用的。

这不是正常现象,他们特意下去看了一圈,随后发现不单单是石梯,甚至还有一间竹屋,里面生活用具俱全,火炉上还炖着一锅肉汤。

刘新烟诧异道:“这里居然还有人住着。”

“应该是被囚禁着。”白斟时看了眼墙上挂着的灰色外袍,以及背部的藤曼暗纹,眼神微暗,“囚禁的还是千影族族长。”

竹屋外围有一圈锁魂阵,中心的人无法远离竹屋十里。

但是锁魂阵属于仙门术法,叶氏以及千影族理应并不精通。

窗口的桌案上铺着宣纸,上方寥寥几笔看不出什么鬼影来,边上的笔墨未干,似走的很仓促。

这时锅内的肉汤开始沸腾,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白斟时见刘新烟站在窗口发呆,问道:“怎么了?”

“这个是什么东西?”她转身过来,手上捞着一小小的木块,上方刻有奇怪的纹路,一道道互相交缠,“我总觉得它很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

刘新烟翻转两下,举起来给两人看。

苏修雅没看出个所以然:“你从何处拿来的?”

“就桌上,做镇纸用。”实际木块分量很轻,做镇纸应该也没多大效用。

白斟时走到跟前,从她手中接过,指腹轻轻压过她的指甲盖,这本来是个很普通的事情,白斟时却开口提了句:“手有点凉,冷了?”

刘新烟一愣,对上他深邃锐利的眼眸,白斟时的双眼狭长带着弧度,就算不笑的时候也时常让人感觉温柔,但当下不知为何有一股很浓烈的侵略性,这种侵略性不是对敌的冷厉,而是从内被剖析,一层一层无处躲寻的占有欲。

瞬间又想起那个满地春色的梦,那个温厚的胸膛,格外有力的臂膀,是属于一个男人的伟岸身躯。

白斟时嘴角染上笑意,眼神更暗了些:“你在想什么,怎得脸红了?”

刘新烟仓皇后退,有种被彻底看破的恐慌感。

白斟时没逼她,也没再追问,目光落到木块上:“追踪符,千影族几乎人人佩戴,以此确认身份。”

而这个已经失了效用,全因主人已经很久没离开此处。

他随手又扔回桌上。

刘新烟打起精神,蹙眉喃喃道:“我在哪里见过它……”

白斟时:“此物只在千影一族内部流通,基本不外流,你确定见过它?”

“嗯。”刘新烟点头,“是见过的,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苏修雅插话进来道:“不如先去祭坛看看,此处人离开的匆忙,或许已被彻底转移,多留无益。”

便是这时刘新烟脸色微变,她终于想起来在何处见过此物了。

初入魔界与楠兮分别时,他曾想将自己做的清音法器赠与她,说是有清心静心之用,而所谓的清音法器与眼下这个追踪符无甚差别。

这真的是单纯的巧合吗?

“等一下。”刘新烟望向两人,“我们得去找一下楠兮。”

暮色将尽,周遭已陷入暗沉,过眼之处皆森冷至极。

原定等待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寥寥几根野草耀武扬威的来回晃悠。

苏修雅抬手往下一弹指,一丝流光划破黑暗,转瞬消失。

他的脸色更难看了些。

白斟时道:“看样子已经走远了,不曾想苏氏内部起了暗鬼,还归属千影族,有意思。”

苏修雅收手,指节微微泛白,紫色衣袍在夜风中轻扬。

他淡漠道:“南无君看来一点不意外,似早有预料。”

刘新烟闻之心下惊讶。

果然听白斟时接口:“确实对此人有些怀疑,不过也没往千影族想,还是沾了点意外的。”

“南无君不曾留后手吗?”

白斟时笑了:“苏少主心中白某就是这么个耍花样的人吗?”

苏修雅转身看他:“真的没有吗?”

白斟时摊手:“还真的是没有。”

如此便没什么可再说的了。

楠兮乃千影族一员,山上竹屋被限制外出的人员有得到很好的照料,想来也不是敌对关系,或许同他一样也属千影族,又或者是叶氏后人。

只是他们如此大费周章,是为了什么?仅仅是活命吗?

三人重新前往祭坛,粉色山脉看似不高,实际高耸入云,于夜间气温更是低的瘆人。

刘新烟无仙根护体,给自己罩了个结界,冷风被拒,感人的温度仍旧包围其中。

她狠狠打出两个喷嚏,觉得这一趟下来自己能去半条命。

便是这时候,背后撞上一堵肉墙,随之而来的是一件劈头盖脸的黑袍。

头顶是白斟时的声音:“穿好了。”

刘新烟扒拉几下,钻出脑袋,明月高挂,银霜满山,山尖的粉色更为鲜明。

她道:“师父,你衣冠不整是否不太得体?”

他挑眉笑道:“我牺牲自己为你取暖,却得此言?”

白斟时仅穿着一身里衣,宽肩窄腰的身形被勾勒得分外清晰,他立于皎月下,身披冷光寒霜,衬得更加仙风道骨。

刘新烟瞧着,生出一种遥不可及的错觉。

眼前人明明近在咫尺,却又似完全触及不到。

她紧了紧衣袍,闻着熟悉的冷香,突然释怀的笑起来:“谢谢师父,这外袍真防风。”

她想有什么关系,衣服穿了就穿了,人喜欢了就喜欢了,人言也不一定要畏。

师父模样生的俊,对自己又好,仙门之人找道侣的大有人在,若跟师父生分了,她要去哪找个样样堪比师父的男子?

难不成非要保持距离,与师父隔得远远的才是吗?可明明是众多仙子的梦中人,此刻能站在自己身旁,能够触手可及,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为何还要顾及其他?

她真的讨厌师父吗?真的不愿师父亲近吗?真的一点不喜欢师父吗?

刘新烟默默在心中自问了一遍,得到的答案全是否定的,脸颊在寒风中陡然热了起来。

有欣喜,又有羞怯。

她悄咪咪看了白斟时一眼,对方正注视着远处的山脊线,侧脸线条流畅且清俊,漂亮的不似人间可见。

刘新烟从袍底默默伸出手,食指蹭过他的手背。

白斟时愣了一瞬,转眼看她:“嗯?”

刘新烟只是快速将头一转,心虚的目光乱转,食指仍旧在他手背上抠了抠。

白斟时一笑,转手握住她的:“胆子怎么突然就变大了?”

缩在干燥温热的大掌中,刘新烟少有的感到心安,她想了想道:“我总是忘记师父已不属仙门,不受那些固步自封的教条所限,师父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想永远伴随师父左右。”

她停了停,又补充道:“若师父未来有心仪道侣,我亦可选择永不出现。”

白斟时目光倏地加深:“你这是在威胁为师。”

刘新烟真诚且直白的与他对视:“不算,只是让师父多个选择。”

结界外,苏修雅无法探知他们在说什么,但是过于亲近的姿势还是让他皱了皱眉,觉得相当碍眼。

好在目的地将至,放眼四周到了一片石林,原先的粉色只是岩壁上的一种投射。

祭坛在石林最中心,呈方形,数丈高,由石壁堆叠而成,看过去非常粗糙,靠近后能明显感知内里的温度——祭坛果然是燃着的。

刘新烟站在祭坛投射下来的阴影中,望着前方这块方正的巨物,莫名感到畏惧。

像被烈焰舔舐过,自心底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灼痛,深深烙在灵魂上。

要把她焚烧殆尽,炙烤成灰。

她猝然跪地,呕出一口热血来。

苏修雅飞速上前,白斟时先一步将人捞进了怀里。

月夜下,两人的脸色如出一辙的白,刘新烟胸前散落的血点如雪中腊梅。

苏修雅这时瞳孔顿缩,僵硬唤道:“南无君!”

白斟时缓缓抬头,水洗般的双眸透出不正常的猩红,如阴间鬼火牢牢的锁住眼前人。

竟是要入魔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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