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竹生来眉间就有一颗朱砂痣,模样白白净净,眉眼舒展清秀。
但有一点,她打娘胎出来就不会哭闹。
任是别人怎么掐怎么打,都只是眉头一皱,死活不出声。
消息传得飞快,村子里人人都道老林家生了个哑巴姑娘。
林爹连续几日愁容满面,连名字都没心情取。
林娘更是整日以泪洗面。
长得俊有啥用?
不会说话那不就是个缺陷?
就这么愁了几日,林家突然出现了一位身穿破烂道袍的林姓道士。
说是长途跋涉途径此地,口渴难耐,来讨碗水喝。
林娘心善,赶忙从屋里端了碗水出来。
就在这时,林娘怀里的林妙竹眼珠子骨碌一转,盯着道士的脸看了一会儿就咯咯咯笑出声来。
林娘又惊又喜,急忙叫林爹出来瞧。
而林道士掐指一算,沉吟道:“这丫头跟我有缘,让她跟我走吧。”
“若是继续留在你们身边,一辈子都只能是个闷葫芦。”
林爹林娘面面相觑,心道这怕不是个江湖骗子。
林道士神色淡然,转身就向外走去。
“信与不信,都在你们,贫道从不强人所难。”
本来还在林娘怀里咯咯笑的林妙竹,在林道士出了大门之后就立刻噤了声。
任是林娘怎么拍打她,都不出声了。
最后,林爹林娘是含着泪把林妙竹递到道士怀里的。
林道士离开前只留下一句:“命该如此,有缘你们自还会相见。”
-
就这样,林妙竹从会走路起就跟着林修远——也就是她师父,修习茅山术了。
一晃十多载过去,眼瞧着连带着林妙竹在内的十名徒弟都已成年,林修远干脆大手一挥,决定隐居山林独自修行,并放徒弟们出山去各立门户。
林妙竹也不例外。
她一路向南走去,寻了片深山老林,用帮人捉鬼赚来的钱在林中搭了间豪华竹屋。
屋子依山傍水,她成天优哉游哉,每天就是画画符,帮山下的村民驱驱邪,逗逗山里的精怪。
顺道还继承了师父的优良传统,在山脚下捡了两个小娃娃做徒弟。
林妙竹本想着就在这深山老林中度过这一世,再把茅山术传授给两个小徒弟就算完事,没想到却被一封信打破了计划。
这封信是她大师兄托走南闯北的买卖人捎过来的。
等买卖人多方探听摸索到这片老林中的竹屋时,林妙竹也刚从山下替人驱邪回来。
只见她身着黄色道袍,墨色的头发梳成流苏髻垂在身后,面眸清冷,两眉间带一点红痣,右手还提了把桃木剑。
“你是?”林妙竹眉尾微挑,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人。
茅山这一派本就以驱邪捉鬼闻名于世,而从小就修习茅山术,见识过各类妖魔鬼怪的林妙竹自然气度不凡。
镇鬼力都十足,更别提普通人了。
被她如炬的目光这么一扫,送信的买卖人竟是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
他赶忙恭敬地把信递上前。
“您就是林道长吧?这封信是陆忘尘,陆道长托我给您送来的。”
“谢了。”
林妙竹干脆利落地接过信封,转身就往屋内走去。
她没怀疑这封信的真实性,因为她只需一眼就知晓这的确是她大师兄的亲笔。
——毕竟也不是每个道士都会在信封上画土豆。
“那个,林道长——”买卖人又喊住林妙竹。
林妙竹回身看他:“还有事?”
只见买卖人搓着双手,满脸堆笑,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虽说在出发之前陆忘尘已给过他银元,可他还琢磨着从林妙竹这里再捞一笔,以往他干这顺道送信的活儿都是两头要钱。
而面前这位,穿着打扮看着是位道士,但终究是个小姑娘家,瞧着又这么年轻,肯定好糊弄。
这么想着,买卖人开口了。
“嘿嘿,您看,我这么大老远的找到这儿来,是不是给点——”
没等买卖人说完,林妙竹一拍脑门开口了。
“啊,渴了是吧?从我这儿往后直走有口泉,应该够你喝的。”
“但你最好小心点,因为去年就有一个打算讹我钱财的送信人掉进去了。”
买卖人:“......”
直接点破他小心思的林妙竹倚着竹屋门框,冲他莞尔一笑。
下一秒,就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碰了一鼻子的灰的买卖人只得悻悻地离开了。
-
林妙竹踏进屋内,顺手把桃木剑挂在了墙上,脱下道袍换上平常穿的青衣素裤,才拉了一把竹椅坐下,展开信件看了起来。
[老九!!千万千万不要再给送信人银元了!!师兄已经给过他了!!你还是留点银元在路上给我买点土豆来孝敬我!!]
信的开头就是这么熟悉又令人无言以对的话,林秒竹冷着脸凝噎了几秒,才继续看下去。
原来陆忘尘这次来信,是希望九师妹林妙竹能去接管他的清云观。
半年前,陆忘尘替人做了一场法事之后,就莫名得了伤寒,他的徒弟们找了好几个郎中来瞧都没医好。
现如今陆忘尘已经卧床半年,自觉实在无法打理道观中的各种事宜,这才给林妙竹来了信。
陆忘尘的话到这里就戛然而止,而林妙竹的眉心紧锁着。
她和陆忘尘自小一起长大,陆忘尘不仅天资聪颖,道法高深,还武力高强。
连师父林修远都说过,若她林妙竹是道法上最有天分的弟子,那陆忘尘就是所有弟子中在习武方面最有天分的人。
林妙竹打小就没见陆忘尘病过。
莫名得了伤寒?
这事怎么琢磨怎么蹊跷。
但这笔迹的确是她大师兄陆忘尘的无疑。
林妙竹直觉这事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可陆忘尘的道观所处最北方,而她在最南边。
现如今她若是再传信过去仔细询问,没几个月的时日肯定是收不到回信的。
“师父!师父!师父!”
林妙竹正琢磨着,一道脆生生地声音很快打破了竹屋的宁静。
“你看!我和阿澄哥去河里逮了一筐子鱼来!可大可鲜了!”
小林苓先跑进竹屋内,一张小脸上写满了兴奋。
闻言,林妙竹回过神来。
她板起脸,扫了一眼挽着裤脚、浑身湿漉漉的林苓,严厉道:“谁许你们去捉鱼了?万一掉进去淹着怎么办?”
“牙还没长齐呢就溜着去下河,看你们遇到溺死鬼怎么办。”
瞅着眼前还不到十岁的林苓,林妙竹捏了捏小姑娘的麻花辫,故意吓唬她。
谁知小林苓咧嘴一笑,上前揽住了林妙竹的胳膊:“阿苓可不怕,师父给阿苓画的平安符,阿苓可随身带在身上呢。”
“师父,你不用担心,这鱼我跟阿苓仔细查看过了,不是鲤鱼。”
奶里奶气却又透着一丝稳重的少年音响起,小林澄边说着,就抱着一筐鱼进了屋内。
他可是还牢牢记着林妙竹说过他们修道之人不能吃鲤鱼的事。
林妙竹轻嗯了一声,算是饶了两个小崽子这一回。
她的手指有规律地轻敲着木桌,开口道:“待会儿吃过晚饭,你们就去收拾收拾东西,咱们明天就出发。”
两个小孩云里雾里地对视一眼。
“师父,咱们去哪儿啊?做什么啊?”林澄挠挠头发,疑惑发问。
林妙竹微微一笑:“当然是去把你们两个卖掉了。”
“卖个好价钱,师父就能去逍遥快活咯。”
林澄、林苓:“......”
两个小孩无言对视了几秒,转身就往里屋走去。
林妙竹这话从他们记事起就开始说了,一直说到现在也没把他们卖掉,他们早都习以为常了。
“对了,给师父也收拾着包袱啊。”
林妙竹饶有兴致地戳着竹筐子里活蹦乱跳的鱼:“但凡少了一样东西,师父明天一早就把你们两个卖了。”
林澄、林苓:“......”
-
次日卯时,林妙竹就从床上起来,清点着布包里的物品。
瞧着铜钱剑,罗盘,黄符,朱砂,铜镜,这几样常用的物件全都在里面,林妙竹又从枕头底下掏出一袋子沉甸甸的银元,顺带着那件黄色道袍,一齐塞进了布包里。
她挎着布包,踱步到堂屋背上桃木剑,喊道:“阿澄,阿苓,收拾好了吗?”
“来了师父!”
“准备好了师父!”
林澄和林苓各自应声答到。
两个小孩素日都在这竹屋和深山里活动,而林妙竹思虑着他们年纪太小,为了安全起见,偶尔才会带他们去山下的村子玩玩。
而这回听林妙竹的意思,是要出远门,林澄和林苓自然是期待又兴奋地早早起床,还特意都换上了平日里舍不得穿的新衣裳。
“师父,咱们是要出发了吗?”林苓背着自己的小布包,兴奋道。
“不急,先去装点糯米,行路的时候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林妙竹坐在竹椅上,瞧着刚蒙蒙亮的天,悠悠道。
“嗯!这个我知道师父!糯米可以防治僵尸!”
林澄说着,立刻跑去柴房,手脚麻利地从缸里装了几袋糯米出来。
“师父,咱们这回在路上,不会又得遇上僵尸吧?”
瞧着林澄手里的糯米,又想到前些日子从山下村子的棺材里跳出来的官服僵尸,小林苓有些害怕道。
林妙竹咬了一口糯米糕,淡淡道:“这个呀,师父我也说不准。”
小林苓一听,吓得小脸又苍白了几分。
她赶紧接过林澄手里的糯米袋,塞进了自己的小布包里。
“师父,你也装一袋吧,以备不,不,不什么之需。”
林苓回想着林妙竹的话,磕磕巴巴学舌道。
林妙竹噗嗤一声笑出声。
她把糯米糕塞给撅着小嘴的林苓,扬扬下巴。
“这东西,你师父我啊,用不着。”
“只有你们两个小不点儿才用得着。”
说着,林妙竹起身向外走去。
“好了,咱们出发,阿澄记得带上糯米糕吃。”
小林澄应了一声,赶忙从盘子里用帕子捏了几块糯米糕,和林苓一齐追上师父的脚步。
刚走了几步,他又跑着折返回来,从自己的被褥底下抽出了一本纸质泛黄的《僵尸全集》塞进了布袋里,才又跟了上去。
在这里跟大家解释一下,为什么选用了“师父”而不是“师傅”。
“师傅”作为尊称,含有尊敬的情感在内,比较笼统,而“师父”将“师”当作“父”一般地敬重,感情比“师傅”更加真挚。
所以“师父”一词在感**彩上要强烈得多,因为文中女主的徒弟都是从小跟着她长大的,我觉得用师父会更妥当一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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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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