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儿身子一颤,不由得想到了那些日子被李贵妃罚跪的事。
“回殿下,并无异处。”
“既如此”姜珩一笑,偏头问道,“那公主腿上的伤是如何来的?你每日跟在公主身边,竟连她受伤了也浑然不觉?”
轻儿一怔,姜菱的膝盖被罚跪的红肿,这事姜菱既然交代自己不要告诉姜珩和姜溯,那她自己便是一定不会说的。
可既然如此,姜珩是如何知道的?
“你是母妃的陪嫁侍女的女儿,自幼陪着公主一同长大,本王知道你断然不会害了公主。”
“但和亲之事兹事体大,日后公主嫁过去当真是能够夫妻恩爱和睦尚未可知,所以早日劝的公主回心转意最好,不是吗?”
姜珩半带着笑意,似是苦口婆心的开口。
轻儿抿唇,表情越发犹豫。
她清楚的很,姜菱忽然接近大昱太子,就是在那次罚跪之后。
看上去,不过是失宠的公主向上求了一个改变一切的方式。
但姜菱嫁过去,真的会幸福吗?
轻儿问问自己,她确实不知。
可是有一点她却是知道,姜菱看向傅惊屿的眼神里从未有少女怀春,更多的是掩盖在姣好面容之下的算计和图谋。
轻儿从偏殿出来时已是三更天,门外的侍卫看了一眼,推门走进去。
屋内气温低的恐怖,侍卫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不敢抬头去看坐上男人俊美的脸。
“证据如何了?”姜珩开口,声音冷的像是大乾北疆雪地里终年不曾融化的雪。
轻儿将那日李贵妃说的话一字不落的全部交代清楚,直到后来,说的越来越小声。
可是姜珩听见了,听的很清楚。
“回殿下,已经准备好了。”
侍卫抬眼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犹豫道,“可,不是说要。”
“计划有变。”姜珩开口打断,“你即刻安排下去,务必赶在公主出嫁前将此事完成。”
“是,属下遵命。”
无论计划如何,姜菱,还是要远赴他国,可从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他们兄弟二人的大业。
姜珩轻叹一口气,看向窗外。
夜色阑珊,他想留的人似乎真的留不住了。
他刚刚骗了轻儿,姜菱的执拗无法被改变,即便能够劝的动姜菱,宁昱两国和亲之事已昭告天下,变成了无法更改的事实。
说的残忍一点,只要姜菱活着,就必须踏上前往大昱的婚车。
姜珩自嘲的笑笑,似是无可奈何,指尖刺痛了掌心。
无能,懦弱,心痛一窝蜂全都涌上了心头,姜珩感到身体被抽丝剥茧,此刻就像是等待着死亡到来的一只蝼蚁。
一切来的太突然了,突然到今日在那棵梨花树下,他看着姜菱的眼睛,甚至还未曾感到一丝的痛苦。
忽然间,姜珩无限挣扎的内心终于确认了一件事。
他是个畜生,他居然喜欢上了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一早,姜菱正坐在妆台前梳妆,另一个小侍女春雨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胡乱的行了个礼。
“何事啊这般慌慌张张。”姜菱便抬手拨弄头上的碎发,不咸不淡地开口。
春雨喜极而泣,说话都口齿不清,“公,公主,陛下他,他今日早朝贬了李丞相的官职,废了贵妃李氏,贬为庶人了。”
姜菱一惊,忽的站起身,不敢相信,“此事可是真的?”
不过几日未出门,外头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是,是的,陛下还下旨追封令贵妃为皇贵妃,连带着二位殿下的官职都晋了,想来给公主的赏赐如今已经在路上了。”
姜菱缓缓的落回座位上,手上依然紧紧的攥着梳子,看不出情绪如何。
“公主,这是好事,您为何看起来依然不高兴。”轻儿轻拍姜菱的肩膀。
姜菱微微勾了勾唇,轻声道,“我开心,总算是还了母妃一个清白,只是。”
她眼睫低垂,语气落寞,“人都死了,该受的苦已经受的差不多了,再做这些又有何意义,不过是全了自己的脸面罢了。”
“而且我想,”姜菱捋了捋自己的长发,“母妃她早已不在乎这个皇贵妃的名分了,她年少时一见钟情的少年,早已回不来了。”
当年不是没有疑点,可乾皇登基不久,他太懦弱了。
疑点既指向李贵妃又指向皇后,而这两家背后的势力,他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原本,他只是想要废了令贵妃的位分。
可却没有想到,被囚禁在坑宫的第一夜,刚烈的令贵妃用当年二人定情的簪子,割腕自杀了。
“那公主,”轻儿犹豫不决,“还是要去和亲?”姜菱闻言抬眸,瞟了一眼轻儿,不懂她话里的意思。
“自然,全天下都知道大乾的永安公主与大昱太子的婚事了,我如何不嫁,况且,”姜菱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灿烂的笑了,“况且我本就不是为了自己。”
她这一生爱上了一个永远不可能在一起的人,既然不能嫁给他,那嫁给谁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倒不如利益最大化,为兄长的大业添一把最旺的火。
毕竟如今皇后膝下,还有个嫡子。
李贵妃被贬的当晚惨死冷宫,七窍流血而亡,被宫人发现时,身体都僵硬了。
正如她自己当年所说,罪妃是没有资格入妃陵的。
一卷草席,那恐怖如斯的乱葬岗,便是她最后的归宿。
失去了母妃的姜宜自然也不可能在风光如旧,娇纵的永乐公主再未穿过新的衣裳,戴过新的发簪。
她甚至没有兄长,没有弟弟,连一点指望都没有了。
十一月,大乾的永安公主身披嫁衣,天子脚下,所有的臣民见证着这个忽然转运的公主踏上了前往大昱的婚车。
十里红妆,羡煞旁人。
傅惊屿给了姜菱一场举世瞩目的婚礼,从大乾至大昱,一路敲锣打鼓。
全天下都知道,大乾的永安公主姜菱,从此成为了他傅惊屿明媒正娶的妻子,生同衾,死同穴。
傅惊屿的聘礼一点不剩得被抬进了襄王府,而瑶华宫里只留了少女临走前绣的香囊,被姜珩挂在了床帘上。
姜菱被抬出皇宫的那日,姜溯罕见的喝的耵聍大醉,在瑶华宫说着胡话。
姜珩倒酒,目光平淡的看着他,今日本是他妹妹的大喜之日,可他却连一丝一毫的笑意都挤不出来。
姜菱的婚礼,除了出钱他几乎什么都没做。
倒是姜溯,忙前忙后的安排一切,又生生的添了二十几台嫁妆,把整个襄王府都搬空了。
“阿珩啊,”姜溯醉醺醺的看向姜珩,“若是日后菱儿受了委屈,你可要随皇兄去把她接,接回来!”
姜珩没讲话,他漫无目的的看着跳动的烛火。
如此盛大的婚礼,他知道,他们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说来也巧,你,你居然躲过了滴血验亲,真是好福气!”
姜溯慢吞吞的说着,姜珩也不疑有二,只当他还是忘不掉那一夜的耻辱。
可紧随而来的下一句话,却让姜珩顿时怔住,手里精美的玉杯哐当一声落到地上,心脏骤停。
殿外的世界似乎开始地动山摇,姜珩的耳畔嗡嗡,什么都听不到。
“母妃说让我和妹妹保护好你,因为你不是父皇的骨肉。”
回忆起那一夜,分明寒风呼啸,可姜珩只记得他穿着单衣,连夜翻墙出了宫,找到了一个人,一个不会骗他的人。
两个月,姜菱被八抬大轿抬进了大昱的都城,在大昱百姓的跪拜中,风风光光的入了东宫的大门。
说来也巧,分明是自己成婚的大日子,那时姜菱却并未有多么开心。
头盖红盖头,没人看的清她的神色,她被轻儿的搀扶着,依着大昱的规矩拜天地,祭宗神。
“礼成――”
随着礼官一声礼成,少女的眼角毫无征兆的落下一滴泪,沿着脸颊而下,落在大红的喜鞋上。
姜菱盯着看了两眼,是喜极而泣?还是悲从中来?
终究,是没能够忍得住。
洞房花烛夜,走完所有的流程,傅惊屿一身红衣,颤抖着手挑起了盖在少女面前的红盖头。
姜菱紧闭双眸,眼前的暗红色褪去,傅惊屿炽热的目光她感受的到,可她,依然无法坦然的面对这一切。
直到此时,她才恍恍惚惚的确认了,自己真的成了这大昱的太子妃。
大乾,她终究是再也回不去了。
新婚当夜,傅惊屿没有留宿在朝露宫,或者说,姜菱鼓起勇气睁开眼睛时,傅惊屿就已经离开了。
这一夜,姜菱睡得并不安稳。
次日一早,晨光熹微,姜菱第一次将三千青丝挽起,梳起了妇人的发髻。
走出朝露宫,傅惊屿一身深色蟒纹袍,长身而立,背手站在门口。
听见动静,傅惊屿回首,桃花眼莞尔一笑,开口道,“昨夜睡得如何?”
忽然换了一种身份面对他,姜菱微微一笑,透露着几分不自在,“很好,谢殿下关心。”
第一日晨,须得依着规矩去给傅惊屿的父皇母后请安敬茶。
二人并肩而行,路过的宫人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
太子傅惊屿丰神俊朗,大昱各家姑娘早已倾心已久,没想到去了一趟大乾,竟然娶了一个大乾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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