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端倪

韩衷香从回忆中抽出神思,裴佩儿坐在对面朝她面前挥挥手。

“多谢妹妹,这几日未曾出门,往后还要烦请妹妹多带些趣事儿来我这。”

裴佩儿俏皮地笑着:“当然,姐姐可不要烦我才是。”

说罢,她便学样子福身,随后退出殿门走了。

韩衷香这才注意到,她身后空落落的,来时没有带一个宫女。

裴佩儿回到澜玉苑,同住的那位妃嫔正摆弄着手中的针线,看见她进来手一抖不慎刺破了手指,一滴鲜血从伤处挤出来。

她只是瞥一眼便走回自己的寝屋,从枕下拿出来一封不知是几年前的书信。

信上的字迹娟秀,首处写着一人名,也许是哪家的小姐,唯一与裴佩儿相同的只是首姓。信中写了邀约的时间与地点,看起来只是两个闺阁女子要在‘玉兰阁’相约采买一些时新的首饰,并去购置一些丝线练习女红技巧,末尾简单写着“尚观观亲笔”五字。

她盯着这封泛黄的信,发出一声轻笑。随后走出寝屋,在那不慎扎伤手的嫔妃身边放下一罐金疮药。

“娘子。”翠名低头叫着韩衷香,她此刻刚用完午膳,正打着盹。

翠名觉得自己的新主子心态真是极好,被卷进这样的事,还移居到刚死过人的屋子,换做谁都会惊惧到日不能思,夜不能寐吧。

韩衷香抬头,这几日等同于禁足的生活让她面容略显憔悴,但她面色本就有些苍白,眼下日渐加重的乌青和眼角的一抹绯红让人感觉她日渐脆弱着。

但只有翠名知道,这些都是装样子给外人看的。她家的主子吃的好睡的好,只有在旁人来时装作一副弱柳扶风,先天弱正的样子,其余时候不是看着话本打发时间,就是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德妃一事……涉事宫人已全部杖毙。近日在安排着追封,下葬的事宜了。”

韩衷香点点头,流言来得快去得也快,皇帝的意思众人无法揣摩,既没有把她废为庶人,也没有赐死,意思就是让她查明真相,因为这世界上大概有两种人是不会说话的,一种是死人,一种是知道真相的活人。

但赵景昭不仅要让她说话,还要让她身处暗地,步履维艰。

她冷笑一声,这也许是上天给她的第一道考验。她闭上眼睛,在记忆中循着一些可能与之有关的记忆。

思绪飘着,到了选秀那日。

那天清晨,她下了马车和母亲与车夫告过别。宫门前已候着宦官与尚仪局的女官。

“可是青林县尉之女?”尖细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随后她垂首行礼,答道:“正是。”

宦官颔首,两名陌生的宫女从旁上前来一左一右地扶着她。她有些不习惯,但也只能让有些虚浮的步子尽量沉稳下来,感受着脚下冰凉的青砖,只觉陌生与未知。

女官拿着名册,一一对着姓名。一会儿目光看向她,冷声开口:“韩氏,随我来。”

她低头称是,跟着女官走向漫长的宫道。

飞檐在阳光下泛着灿灿的光芒,却不让人觉得温暖。偶尔有几名宫女端着各类器具走过,脚步轻的让人听不见。远处隐约有钟鼓声传来,在空气里穿梭着。

女官在一间偏殿前停下,转头对她说:“在此等候,禁止喧哗。”

她点点头,随后走进偏殿。那里已候着十几名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女,全部在蒲团上跪坐,低头噤声。

“姐姐是哪家的?”一个女孩在她跪坐下来不久后轻声问。她有着一双大大的杏眼充满神采,讲话时嘴角弯弯,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她正要回答,只听门外又传来那道尖细的嗓音。一名身着红袍的宦官高声道:“吉时已到,备选者入柔仪殿!”

众秀女闻声起身,一一排列着走出殿门,目光垂视地面,手位固定身前,步履稳缓整齐。她余光瞥着身边的女孩,她微微抿起嘴,即使紧张让她的脸有些微红,但鬓边也没有一滴汗。

一一经宣佑门与宝文阁,身侧就是太后的住处。飞檐上的琉璃鸱吻静静注视着这些初入宫的女子们,等待她们中某些人的朝拜。

又穿过迎阳门,宦官和女官在月台前站定,候选女子们慢慢停下,脚下的青砖被洗刷的发亮,她们个个目光低垂,等待着下一步的指令。

随着一声沉稳的钟鸣,女官高声唱道:“一肃礼!”

候选女子们齐齐低头,双手缓缓下垂至膝前,她们的目光落在脚前的地面,身体微微前倾,向天子的威严低头致意。

下一道钟声再响:“二肃礼!”

她指尖相扣,腰身微微弯下,上唇轻咬着下唇,想着教习姑姑教她的礼仪,保证一点差错都不出。

“三肃礼!”

跪拜后,依旧一片静默无声,唯有钟声在殿前回荡。三肃礼结束后,候选女子缓缓起身,重新站立在月台前,目光始终低垂着。

女官退至一边,一名宦官在前面带路。那个长着一双杏眼的女孩站在她的左上侧,看没有人监管了,悄悄抬起头来瞧了一眼,不曾想就对视上了柔仪殿内一名穿着华贵的妇人。她被吓的身子一抖,赶忙低下头来。

片刻后,五人一组入殿,她被分到前面那一组。左边的女孩看起来是最端庄的,从入宫到现在仪态一直保持的很好,一滴汗也没有流。

右侧的那个女孩有着长长的辫子,在脑后盘成一个大大的发髻,她的嘴角总是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即使没有见过她的正脸,仿佛也能看见她笑起来那绰约的风姿。

一旁的女官便让她们排列站好,随后宦官站在一旁一一报出名讳——

“宣——蓝氏妤,年十六,籍贯宣州兰溪县,父为户部侍郎。”

只见那总是带着微笑的女孩敛起笑容,嘴角只是轻轻上弯,低头上前:“妾在。”

她看着那女孩微微屈膝的背影,近乎完美的体态让她心中不由得赞叹。只见一名宫女将名帖递与一旁的女官后,那端坐于主位旁的皇后开了口。

“抬起头来。”

蓝妤轻轻抬起头,眼神保持着原来的样子下视着。

太后赞许地点点头:“面容素净温和,妆容清淡。可曾读过什么书?”

她低下头:“妾蒙垂问,读过《女则》,贤明,仁智二卷。”

那穿着华美,一肌一容都散发着华光的女人开口,语气温和:“臣妾觉着此女德才兼备,可以入选。只是……为何没有读过‘母仪’这一卷?可是漏下了?”

蓝妤福身:“妾一时疏漏,日后自会补上。”

她点点头,随后转过身来,耳旁的东珠轻轻晃着。

而皇后旁身着明黄衮服,肩披玉带的人正是当今圣上——景昭。

女孩们低下头去并不能看见他的面容,只见那形状上挑的薄唇微微一勾,随即对皇后点点头:“那便封为美人。”

“留牌子——”宦官高喝,随即她便被一名宫女带了下去。

“宣——裴氏佩儿,年十五,籍贯开封府兰阳县,父为户部左侍郎中兼提举江淮漕运司。”

只见那排在最侧的迈步上前,正是那与皇后对视的女孩。可见她有些紧张,鬓角上闪着些微汗珠。

“妾在。”声音清脆,尾音上扬。

在抬起头给三人看过面容后,又是提问环节。裴佩儿的回答中规中矩,读过的书也是《女则》一类。皇帝从始至终没有什么反应,反倒是在一旁的四夫人中有些声音。

“妾看这妹妹倒是有些眼熟呢!”发话的这人面容莹润,粉唇饱满,那一双眼睛定定地注视着站在殿中央的裴佩儿,似是想要看出些什么。

“哦?尚妹妹此话怎讲?”最左的女人着深青色罗衣,头饰中央坠东珠一颗,旁点缀步摇,看着比旁边的三个女孩更年长些,应是四夫人中的贵妃。

那坐在尚淑妃左侧的便是德妃了,她看起来满是倦色,仔细看她手中正把玩着一颗金珠,她似乎正为什么而焦急着,眉头蹙起,双手微微颤抖着。

那女孩只是笑着摇摇头:“妾刚刚一时间恍惚,这位小娘子身上的气质像极了妾的一个好友。只是这年龄应是不太相配了!”随后她抚平衣袖:“小娘子,你擅长女红,可从家里带绣图来啦?”

裴佩儿旁边的宫女快步将绣图呈上来。

“阵脚齐平,绣图完整,尚可。”皇后点点头,随后转身与皇帝耳语两句,便将她封为才人。

“留牌子——”

皇后好奇地看向那个女孩:“尚淑妃此前认识裴才人?”

女孩站起身来一福:“回圣人,妾此前并未有旧识。”

“那你为何只一眼便知道她擅女红?”

她笑了笑,粉唇上扬:“妾只是看见她指节缠着的绷带,便猜测她擅女红。”

极少发话的赵景昭笑笑:“尚淑妃总是聪慧的很。”

她开心地笑笑,随后坐回去,唇角上扬,脸上泛着青涩的红晕。

“宣——韩氏衷香,年十五,籍贯开封府青林县,父为青林县尉。”

听到报名,她缓过神来整理仪态快步上前。她看不见的地方,那位德妃却猛然揪住了自己的裙摆,抬头看向她。

“读过什么书?”太后微笑着看着她,让她的心理感到一丝慰藉。

“妾读过《女则》,《列女传》,《内则》与《诗经》。”她轻声说,声音轻柔而不造作。

太后点点头,却没有像对其他人一样做出肯定。她定了定神,等着下一个问题。

“朕从刚刚众秀女进殿时便闻到浅淡的桂花香气,自从韩氏上前后,更是浓郁了几分。”

说罢,他的笑容中带上了几分意味深长,几位宫嫔的目光也投向她。这是早上那瓶泼洒在她袖上的桂花油惹的祸,原以为气味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赵景昭定定注视着她的发旋,片刻后,她轻声回答:“妾蒙垂问,兴许是家中种着颗桂树的缘故。”

“前些日子,御花园中的桂花只露了个花苞,如今只不过几日间便大放,臣妾只是路过也沾上了满身香气呢。”皇后对着男人说,不知是求情还是怎的。

皇帝摆摆手:“朕喜欢桂花的香气,明年让宫人也多种上几株。”

他的视线又转到一直低着头的女孩身上。

“那便封为美人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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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个宫妃
连载中雨下半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