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不上晚自习,天黑前段西便到家,上楼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段丛生的房间。他推开虚掩的门,见里面没人,顿时畅快不少。
回自己房间后,段西写完了不好应付的那几科老师布置的作业,随后刷了一小时理科题。
等洗完澡时已经接近深夜,没吹干的头发不停有水珠淌下,顺着发梢落在他颈间的毛巾上。
段西从琴架上抽出木吉他,盘腿坐到床边的空地,随意拨弄几下琴弦。兴致缺缺地试了几段旋律后,又将吉他搁回原处,转而拿起手机打算开局游戏。
一上线,段西就见好友列表那一栏,最顶上的头像亮着,显示在线。
于是他将那人邀进房间,敲字问了句:
【10,你方便开麦吗?】
对方头像下方亮起一个“麦克风”的图标,下一秒,清冷的嗓音便隔着听筒传来。
“能开。今天玩一把就下线了。”
第一个字刚入耳,段西莫名心一紧。这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明明他不是第一次听。
他暂时压下疑惑,敲字回复道:
【我也只玩一把,你记得指导下我。^_^】
两人相识于一次逆风翻盘的对局,结束后段西主动加上了这个秀翻全场的大神。之后只要10在线,段西便会邀他求带飞。
对局刚开始不久,段西失误送了两次人头,队伍也陷入劣势。
“跟着我,别单走。”
段西有些紧张,抽空打字回复了句。
这时队友忽然开麦泄愤,把除了10以外的人都喷了个体无完肤。最后更是直接将矛头对准了段西。
10似乎打开了全队麦,先让段西自己发育,下一秒便换了副口吻。
“你把嘴闭上,骂人之前先把脑浆摇匀……”
两人唇枪舌战起来,10专挑痛点回击,说话稳中带理,说烦了才骂两个脏字。
段西尽量无视,他心态一向沉稳,但难免受到影响。
他索性关了听筒,虽然感激有人帮他解围,但当下更想靠自己把战绩打正。
直到终于单杀了对手,段西才试探性地打开听筒,舌战已然停止,于是飞快打字。
忧郁的土豆:【我单杀了!】
原本鸦雀无声的听筒,忽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哼笑。
“看到了——”
“单杀了,所以把听筒打开了是吧。”
闻言,段西一惊,打字的时候忍不住笑。
忧郁的土豆:【你怎么知道?】
“我看着你听筒标识亮起来的。”
忧郁的土豆:【哦——】
-
隔天段西仍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毫无困意就对着课本硬记古诗。田晴进教室时先扫了眼段砚,见人安安分分坐在位置上,紧绷的表情才略微松动。
她捏着成绩单在讲台前站定:“成绩昨天就贴公告栏了。放个暑假把心都玩野了?给两周复习就考成这样。”纸张在她手里哗啦作响“"自己什么水平心里该有数。”
话锋一转,语气稍缓:“不过班上也不乏有优秀的同学,这次的第一是沈应涁,但李安也稳定发挥,如果不是他俩,咱班平均分还得掉。”
段西瞥了眼边上的人,见李安心无旁骛地做着错题,看起来压根不在意名词变动。
坐斜后方蒋苏寒一听,顿时两眼放光地看着沈应涁,“我靠同桌,你是第一啊?深藏不露,我以为你天天盯着黑板发呆呢,你之前哪所学校的来着?真没想到……”
他瞬间开了话匣子,原本蒋苏寒就一话唠,段西坐他前边耳朵难得清净。
本来记古诗就心烦,于是段西冷着脸转过身去,只见沈应涁百无聊赖地托腮盯着黑板,对耳边的聒噪充耳不闻,只是偶尔应两声。蒋苏寒偏偏毫无自觉,嘴皮子翻飞个不停。
“你安静点。”他语气淡淡,即使冷着脸也不具威慑力,“好吵。”
蒋苏寒不以为意,“没事儿,我声音小点儿。”继续刚才的话茬,“那你之前在韶竣排多少啊?进前两百大概得多少分?我要是去了……”
“我不知道。”沈应涁忽然开口打断,懒洋洋地掀着眼皮,“但你有点吵到我了。”
“呃……好吧。”蒋苏寒这才消停。
段西看了眼沈应涁,转过身子继续背诗。
刚背了没几分钟,台上的田晴讲了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听,多半是在数落这次的成绩。
“段西来我办公室,其他人先自习。”
段砚无奈起身,依旧一脸气定神闲。
办公室内只有几个没课的老师,里头开足了冷空调,比教室里清凉得多。段西给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在空调下边。
“老师,我坐着没问题吧?”段砚眨着眼睛,问。
田晴一时语塞,犹豫了片刻,“坐吧坐吧。”
冷风钻进领口,段西抹了把汗,巴不得田晴多跟他掰扯会儿。
“之前我不是你班主任,所以你交白卷我也懒得管。但现在你分到我班上来了,这事你得给我个交待。”段西回回月考的答题卡上都只填选择题,写个名字就交,田晴是真头疼。
段西闭口不言,不知在想些什么。
田晴不过一个四十出头的女人,多少也懂些这个年纪的孩子的心思。只不过她看破不说破,知道段西的家庭情况后,更是包容了不少。
她叹了口气,“你现在叛逆也好,混天度日也行,但要是为了一些没意义的东西让自己堕落,做一些违背本性的行为,就是对你自己的不负责。”
段西开口回复,“没人对我负责,我为什么还要对自己负责。”
看着眼前十六七岁的孩子,用漠不关心的神情说这样的话,田晴一阵心酸。
“你的命运是攥在自己手里的。”
“不要因为一时的赌气和幼稚的想法,把自己的人生断送在最需要刻苦的年纪。”
“连陈阔那样底子真正差的人,我都有好几回看见他在做题,高一的时候我查堂,他们成绩差的那几个反倒不怎么睡觉。段西,你能考进这所高中,说明你不比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差。”
段西眼底闪过一丝波动,起身想要离开,“我知道了老师,谢谢您开导。”
赶在他离开的前一秒。
田晴追问道:“不过你妈妈是怎么回事?离婚后也该关注孩子,为什么留空号?”
段西回过头,神情淡漠。
“她再婚了,生了一个儿子,怎么会关注我。”
-
天气越发炎热,周一早上的升旗仪式漫长无比,沈应涁作为全校第一上台表彰并发言。段西蹲在人堆里,靠前面的人遮下的阴影乘凉。
人群里窸窸窣窣,沈应涁叽里呱啦的说了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清。
难得一节体育课,段西只想坐在空调下睡觉。他昨晚熬夜打了几把游戏,前两天和10打游戏又被人吐槽,怕被他嫌弃,于是打算苦练一番。
“段西,别睡了。”陈阔晃了晃他的身子,“去厕所,帮我们望下风。”
“不去,你叫别人。”
“不行,上周不都陪你去吃米线了吗?你太不够兄弟了!”陈阔抱怨着。
闻言,段西有些烦躁,但还是起身跟着一块去了厕所。
顾晋榆那一伙人早就在门口候着,两个班的体育课刚好是同一节。
顾晋榆搭上陈阔的肩,嬉皮笑脸道:“段西抽不抽?抽的话轮着帮望风。”
段西摇头拒绝,在厕所门口蹲下来。
那帮人也没管他,一窝蜂进了一个隔间。热风一股接一股的吹来,段西额头的发丝被吹得凌乱,他总觉得眉心在跳,身上有蚂蚁在咬。
里头传来压低的笑声:“他是嫌弃我们还是嫌弃厕所啊?”
“随便,人家没爸妈管心气比较高,咱跟他不是一个档次,因为咱有爸妈。”
“闭嘴吧你,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断断续续的对话透过薄薄的门板传来,段西托着腮,心想这厕所的隔音效果真差。
嘴里正哼着曲,视线里忽然出现一双白球鞋,一抬头,便看见沈应涁正盯着自己看。
他眼里的意味难琢磨,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便站在这里。
段西漫不经心地去扯鞋带,“听见了?”
沈应涁“嗯”了一声。
反正不是第一次听见,段西倒是无所谓。
“在这儿蹲着干嘛?”
“给他们望风。”段西朝隔间抬了抬下巴,“抽烟呢。”
“走吧。”
段西茫然抬头,不懂他的意思。
沈应涁伸出一只手去拉他,“陪我打羽毛球。”
“比起在这蹲着,你更想跟我一起吧。”
段西忽然觉得喉咙发紧,盯着他愣了好久,才迟疑地去抓那只悬了半天的手。
那些无意间听见的刺耳的话,似乎扎不进沈应涁的耳朵。换做别人,可能早就赖着段西要问个一清二楚了。
无所谓,反正沈应涁也是个怪胎,来学校这么久也没个伴的。没准他俩还挺能凑合。
去器材室的路上,段西盯着那只被沈应涁握着的手,思索着怎样抽开才自然。
他竟然就这么抓了一路,旁边还不断有人投来视线。
而且出汗了,怪难受的。
“沈应涁,幼儿园的小朋友才会手拉着手上学。”
话落,沈应涁轻瞥了眼段西,随后松开了手。
“不好意思,忘记了。”
“嗯,我信。”
找体育老师要了钥匙,一进器材室便闻见一股浓郁的塑料味,段西捂着鼻子,跟着沈应涁找球拍。
器材室的架子都有些年头了,乱七八糟地堆满了各种球和器材,看着有些摇摇欲坠。
段西望见一个框子里满是球拍,于是走过去,伸出一只手去够框的边缘。每根手指都在用力扒拉,头一回嫌自己不够高。
“沈应涁,来帮下忙。”他捂着口鼻,很是抵触这股气味。
面前忽然一阵风窜过,沈应涁越过他,挡在架子前边。段西这才发现,整个架子都跟着被拖拽出来的球框有些倾倒。
“你先出来,可能要倒了。”沈应涁语气有些紧迫。
段西没做犹豫,正要抽身,不曾想球框忽然滑落。他听见头顶一声闷响,随后球拍尽数砸在地上,只见沈应涁用手臂生扛了一下那一整框的重量。
刚要作声,架子却又毫无征兆地散架,沈应涁率先挡在他身前。重新睁开眼的时候,段西倒是毫发无伤,就是沈应涁的右手遭了殃。
看他皱着眉,段西的脸上少许的出现了紧张, “手怎么样?没砸到别的地方吗?”
沈应涁摇头,唇抿成一条直线。
段西扶着他发红的右臂,破了点皮,上边还有框架砸出的黑印。
“我陪你去医院,就两节英语课,不上也没事。”段西皱着眉,扶着他的手不敢松。
沈应涁笑了笑,“不是很疼,谢谢你陪我。”
段西心想这人都疼的说不出话了,还要逞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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