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在这儿蹲着了?”沈应涁站在他身侧,两手插在兜里。
段西回过头,收起两只耷拉着的手,“等车。”
半晌,仍未见一辆的士经过,段西第三次划亮手机屏幕,接近十点。
“我送你吧。”沈应涁提议,随即解释,“你这样会等到半夜去,我已经打电话了,车等会儿就到。”
段西眼睛扫过沈应涁的右手,淤青淡了不少,他声音有些哑,“不用,你家和我反方向。”
沈应涁:“不要紧。”
段西:“真不用,你干嘛对我这么客气?”
一阵清冽的香味短暂袭来,段西反应过来时,沈应涁的手指已经在自己下巴上挠了两下。
沈应涁那张弯唇笑眼的脸瞬间清晰了几分,下巴处传来的触感忽然变得有些痒,段西不禁缩了缩脖子。
“因为我想送你,以前我也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客气。”
“……”
恍惚间,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两人面前,车窗缓缓摇下。
“涁涁!”宋岚岳的脸出现在两人的视线里。
“妈?”沈应涁收回手,笑意敛了几分,“刘叔呢?您怎么来了?”
“妈妈想亲自来接你,就让他休息了。”她笑得温柔,眼里满是自己的儿子。
段西看着这个女人出神,她素净的五官和沈应涁有七分相似,眼角的细纹丝毫不影响美感。身上散发的独特韵味,让人忍不住想亲近。
沈应涁微微皱眉,走到车窗前,“身体不好还出来,下次让刘叔来,你在家里等我回来好吗?”
段西凝视着眼前的画面,许久才眨一下眼睛。
他的确羡慕了。
余光瞥到不远处一抹绿光,他抢在沈应涁开口前站了起来。
“不麻烦你们了。”段西朝宋岚岳笑了笑,随后朝那辆的士招了招手,“我先回去了,沈应涁,谢谢你的好意。”
“还没来得及问,这位同学是?”宋岚岳探出一些身子,耳朵上的珍珠耳环随之一晃。
“阿姨你好,我是段西。”他坐进车里,摆了摆手,“那就先走了。”
“有空可以来家里找涁涁玩呀,再见。”宋岚岳眼睛弯成一个月牙,语气温柔。
沈应涁坐进车里,“他来过家里。”
“嗯?”宋岚岳一脸意外,“什么时候?”
沈应涁取下护肘,放在车上的空档,“就上周你和爸去老宅那天。”
宋岚岳拖长尾音应了一声,侧头看了眼,“你天天带着护肘干嘛?我记得你跟我说手好得差不多了呀。”
沈应涁随意搪塞过去,盯着右手还有些发青的地方,眼里意味深长。
-
段西刚进家门,听见客厅有电视声响,一阵纳闷。段丛生竟然还有看电视的闲情逸致。
他依旧打算装作没看见,经过客厅,却和一个陌生女人对上视线。
女人身上穿着浴袍,素面朝天,似是把这当成自己家,矮桌上还摆着装在塑料盒里的水果。
段西一时错愕,但瞬间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在看见段丛生一脸恣意地从楼梯上下来时,压在胸腔的那股火一瞬间就点燃。
“你他妈是没钱出去开房吗?”他语气阴冷,眉压着眼。
段丛生顿时就恼了,觉得失面子,“这是老子买的房子,要出去也是你出去,老子想在哪就在哪!狗娘养的畜生!”
那女人被吓了一跳,慌忙地从沙发上坐起来,视线在段西和段丛生之间来回穿梭。
“段总,我今天还是先回去吧。”她穿上拖鞋,拎上自己丢在沙发上的衣服。
“你走什么?让这畜生滚出去。”段丛生厉声喝了句,拦在那女人面前。
段西骂了一声,段丛生那张丑陋的嘴脸在眼里溃烂,他随手拿起一边橱柜上的玻璃杯,往前边砸去。
耳边炸起一声脆响,玻璃碎了满地,飙起的碎片在他手上留下一道血痕。
随后段西摔门而出,脑袋一片混乱,闪过许多画面。这不是段丛生第一次往家里带人,更不是段西第一次发现。
他恨这个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男人,恨这个逼走了他妈妈的男人,更恨这个害得自己被人说“没爸没妈”的男人。
段西倏地停下脚步,想起那天郑淑妤离开时,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留。逃离了这个令她痛苦的深渊,离开时的每一步都无比轻松。也许她厌恶的不只是段丛生。
他擦掉渗出的血迹,不再去想这两个人,因为恨是没用的。
段西在白知崎家度过一晚,幸好酒馆营业到半夜,否则他得露宿街头。
“明天不上学?”白知崎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水,递到段西脸前,自己倒了杯温水喝。
“上啊,我爸在家,不想回去。”喉间一股凉意窜过,瞄见他手里冒着热气的杯子,段西扯着嘴角,“这天气你喝热的?”
白知崎举了举杯子,“养生。”
“难怪今天看你脸色不好,放纵过头把身体搞坏了吧。”段西幸灾乐祸般地笑他。
“嗯,确实不能放纵了。”
“你这伤口,处理一下。”白知崎拿了创口贴和碘伏过来。
“我自己来吧。”段西接过他蘸好碘伏的棉签。
“行,弄好就去睡。”
当天夜里,隔着房门段西都能听见白知崎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惹得他毫无睡意。
“可能感冒了。”白知崎接过段西递来的水杯。
段西扶着腰,“这种天都能感冒,你这什么身体素质。”
“对了,你上周和将亦聆去干嘛了?知不知道我和结城忙得手要冒烟。”段西忽然想起这茬。
白知崎抿了下唇,盖上被子往下一趟,“大人的事小孩儿少管,滚外边睡去。”
见裹着身体的被子时不时抽动两下,段西虽不爽,但还是关上门出去了。
隔天是白知崎骑摩托送段西去的学校,一路上还挺拉风,不少人往他俩的方向看。段西让他停在离校门口二十米开外的地方,取下头盔还了回去。
“好好学习听到没。”白知崎糊了把段西的头,声音隔着头盔传出来,有些闷,“这两天要是不想回去,就先在我这儿住着。”
段西理了理被他弄乱的头发,忍不住皮,“收费吗?”
“收你个头。”白知崎作势要敲他,“养你个小屁孩,我这老父亲还是够够的。”
段西笑着摆手,“我走了,你注意安全,别撞死在路上。”
“赶紧滚。”
走了几步,再一回头白知崎已经不见了。还没收回视线,正好瞥见从后边走来的沈应涁,他单边挎着书包,脸上没什么表情。
段西率先打了声招呼,“早啊。”
沈应涁“嗯”了一声,和段西并肩后问道:“送你来的那个是白知崎吗?”
段西点头:“怎么了?”
沈应涁:“没事,问问而已。”
段西注意到他空落落的手,疑惑:“你的护肘呢?”
闻言,沈应涁的表情出现一瞬间的滞后,随后解释道:“不小心忘了。”
“难怪,觉得手有点疼。”他垂着眸子,有些低迷。
“你这几天喷药了吗?按理说过去这么多天了,应该快好了啊。”
“可能是我没怎么注意,到现在都没好,让你担心了。”沈应涁语气透出一丝愧意。
段西语塞片刻,“倒也不是,你的伤也有我一份责任,我会帮你注意的。”
沈应涁弯起唇,“那今天吃饭和作业都要麻烦你了。”
刚说完,他瞥见段西手臂上的创口贴。
“怎么受伤了?”
段西不以为意,“没事儿,狗挠的,不用在意。”
经昨晚上那一折腾,段西浑浑噩噩度过了一个早上,田晴在窗户前都要把他盯穿了,李安拍了他半天都不醒。
最后直接被叫去办公室罚站了。
等到下课,陈阔不见段西回来,于是就叫上沈应涁一块去小卖部。
“段西爱喝什么?”沈应涁看着那一冰柜的饮料。
陈阔想了想,“他不喝甜的。”
瞥见柜顶上摆着之前段西给自己喝过的那种牛奶,沈应涁拉开柜门,抬手拿了两瓶。
陈阔见他用的右手,问道:“你手好了啊?不是前两天还说疼吗,段西还挺愧疚呢。”
沈应涁神色淡然,“是好了,我骗他的。”
“这招绝。”陈阔朝他竖了个大拇指,“平时叫段西干啥他都不乐意,你这倒是把人使唤得服服帖帖。”
两人拿完东西要去结账,转头却正面对上一道灼热的目光。只见段西蹲在树下的石台上,手里拎了两瓶牛奶,微眯着眼,看不透他脸上的情绪。
陈阔拍了把沈应涁的肩,“兄弟,今天出门看黄历没?”
“怎么办。”沈应涁掂了下手里的牛奶,低头笑了声,“我完蛋了。”
从小卖部到高二教学楼的一路上,只见两个男生贴在一块,身后还跟着一个看热闹的。沈应涁一手拿冰牛奶贴在段西的后颈,一手挡住段西额前的阳光。
段西一语不发,看不出是生着气还是消了气。
陈阔捧着肚子笑,这种场面还真是难见,想不到沈应涁这少爷还挺会伺候人。
“手不疼了?举着不累?”段西话里有话,面无表情地阴阳怪气。
沈应涁的笑声在耳边停不下来,貌似还挺开心,“不疼不累,段西,你现在好有趣。”
听惯了段西不带情绪的话语,此刻却像炸起刺的刺猬,说着毒辣的话却不带杀伤力。沈应涁越发觉得他有意思。
“你笑什么。”段西推开自己头上的手。
沈应涁不作掩饰,“你可爱。”
“什……”
怔愣几秒,段西仿佛能看见他眼里那个自己。直到汗珠顺着沈应涁的额角滑落,段西的眼神瞬间清明,淡着脸先一步离开。
“哎,他怎么走了?”陈阔走上前来,不明所以,“你咋不追啊,他等会儿更生气了。”
沈应涁抬起肩膀擦了擦汗,“他不会生我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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