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陆续续有人离场,零碎的谈笑声渐歇,摇滚的旋律随着夜色渐深,缓缓进入尾声。李思尔他们收拾好设备正要离开,付执琮朝门口喊了一声道:“演出费晚点会打过来。”
李思尔点头,不忘抛个媚眼,“不急哦,反正你俩不会跑。”
付执琮一脸嫌弃,一把拉过段西佯装耳语,“老板,咱给他辞了吧。”
“喂、我听见了啊!”李思尔假作气急,欲要抄起酒瓶朝他扔来。
付执琮无视,手揽在段砚脖子上,“还wink……段西,给他抛个飞吻,看看谁更骚!”
段西挣开他的手,顺带一肘甩他胸口上,面无表情地骂了两声,“死开。”
李思尔一伙捂着嘴狂笑,付执琮吃痛失声,缓过劲来便把那几人赶了出去。
最后他以胸口痛为由,让段西开车回家。
夜风卷着零星雨丝扑进车窗,仪表盘蓝光在段因指节上浮着一层冷晕。轮胎碾过积水的声音格外清晰,极致宁静的笼罩下,看不清的盲区隐约透露着不安。
扭头一看,付执琮将近半个身子都探出窗外,不知道看着哪儿发呆。红灯转为绿灯的最后一刻,段西扯了他一把,“想死别死我车上。”
“路上没车,”付执琮躺回座上,看了眼段京与,“段砚,我记得——”
“你以前就住在荆荷吧。”
后视镜映出段西被光影遮得晦暗不明的脸,他神色自若,轻轻点头,“嗯,高二搬走的。”
“还有,Titacks你以前就来过。”付执琮的语气肯定,顺带解释,“前段时间搞卫生,我看到你和前任老板那伙人的照片了。”
“况且酒馆的位置这么偏,关了也好几年,你倒是直接奔着这地儿来的。”
那会儿刚毕业两年,付执琮看不惯公司作风递了辞呈,当晚便喊来段西和季珩喝了个烂醉。酒过三巡,段西撑着下巴,指尖在杯沿划了半圈,忽然说:
“我要开个酒馆。”
付执琮当他是醉话,乐道:“行啊,你出钱,我白喝。”
没成想一周后段西竟真收拾了行李,说要搬去荆荷,挑的地儿都买下来了。付执琮刚失业,正愁没处去,索性跟了过去——权当凑个热闹。
当时他想不通段西买下Titacks的理由,毕竟这地方又老又偏。到了地儿之后,段西换新设备,简单维修后就开了张。打扫吧台那一处时,付执琮无意中发现了抽屉里遗落的一沓照片。
拭去塑料封膜上的灰,他翻看了好几张,认出其中抱着贝斯的那个人是段西。
段西不说话,脑子里开始迅速闪过一些往事。
见状,付执琮又将脸转向窗外,说出的话淹了一半在风声里,“你有不想说的事,我也有,没事儿啊,日子还长,够我们把烂帐熬成下酒菜……”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段西朝着他的背影淡淡一笑。车内放着重金属乐,沉闷的鼓点一下又一下敲击在胸口,像被人厄着喉咙。闲适的夜晚,道上车辆少得可怜,段西总觉得心脏跳得异常快。
“我靠。钥匙好像落酒馆了……”
沉默被强行打断,段西脚一颤,踩了一脚刹车。
“我身上没有,你拿了吗?”付执琮还在身上摸着。
闻言,段西边掉头边在身上摸索,随即摇头,“我这儿也没有,”然后砸吧嘴,无可奈何,“谁让你不把车钥匙和门钥匙挂一起。”
“服了,又得回去一趟。”付执琮抓狂地骂了几声。
“反正没多远——”
话音未落,眼前一道刺眼的白光。段西还没看得清,就听见撞击声在耳边爆炸开来。接着就是一阵耳鸣和眩晕,全身都失去了控制。
驾驶位左侧的门被撞得变形,被强行推出十来米远,段西的额头砸在方向盘上,嘴里瞬间染上一股血腥味。一切都来得毫无征兆,电光火石之间,一些琐碎的记忆片强行刺入脑海。
撞上他们的那辆车还在不断往前压着,“操……”付执琮晃了晃脑袋,视线清晰了点便过去扯段西,把他从驾驶位揽过来,手挡在他身侧,险些被卷入扭曲的车门里。
救护车来的时候,扛着担架下来的几个白大褂冲到车前,变形的两辆车里都没人。那几个人焦急忙慌地往四周看,寻思着人都跑哪去了。
却听见有人在不远处喊了一声。
“这儿,用不着担架。”段西把头发撩上去,用衣服擦着脸上的血,另一只手则夹着烟。
白大褂们一回头,就看见路灯下蹲着三个人,其中两个面不改色地叼着烟,另一个脸色寡白。见状,付执琮把嘴里的烟丢进垃圾桶,一手抄兜,扬着下巴十分酷炫拽地站起来。
段西打算拉他一把,“不用扶我,哥身子好得很。”刚走两步,一个踉跄,差点栽绿化带里。
“……”装你大爷。
去医院的一路上,肇事车主提心吊胆的,生怕段西和付执琮两人出点什么事。他本人没大碍,就是被吓得够呛,车子忽然就失控了,来不及避开便撞上了段西他们的车。
好在段西和付执琮都只受了点皮外伤,伤得最惨的还是那辆刚买没多久的车,这会儿已经被拖走了。
“没事儿兄弟,你留个联系方式,我们这边处理完了再通知你。”付执琮拍了拍那人的肩。
段西看着染血的衣服,脑海里满是刚才付执琮挡在他前面的那一幕。回过神来也表示同意,那人刚刚接电话时,嘴里说着“老婆、孩子”什么的。
包扎时,护士小姐时不时瞄段西两眼,极少见过耳朵上挂了一堆银,身上大片刺青还顶着头金毛的人,长得倒是又乖又漂亮。处理完后,两人坐在廊道上休息,瞎扯了一会儿忽然又想起来钥匙还留在Titacks。
“什么破日子,”付执琮看着手上的绷带,嘴里骂着,“尽整些破事。
“等会儿打车回去吧,打车费记得一块儿记上啊,得让他报销。”段西调侃着,瞥见付执琮手上缠着的绷带,想起他刚才挡在自己面前。
医药水的气味不断灌进鼻子里,脑袋有些隐隐作痛,撞车时闪过的那些画面此刻一点也想不起来。头顶挂着惨白的灯,顺着打在手上的光影,段西不自觉地开始打量起右手。
起了好些茧,手指浸多了冷水显得有些干裂枯涩,无名指和小指以不正常的幅度弯曲着,上头还有难以忽视掉的疤。
医院里并不安静,有着各式嘈杂的声音,心却异常的平静。
“付执琮,你是不是想死。”他回忆着刚刚的画面,说实话,那一瞬间真以为可以见到地下的老爹了。“你要想死也别死我面前。”
“怕个毛线,我不怕死,”付执琮盯着远处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今天本就轮到我开车,要不是忘带了钥匙……反正你要是死了我没法和你妈交差。”
段西淡淡道:“我妈不会管。”
付执琮张嘴欲要说些什么,瞥见段西脸上淡漠的表情,手闲着没事干似的,转着小指上的戒指。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他知道段西大概又会闭口不谈。
正这样想着,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要问不问的,憋在心里不难受吗。”段西扭过头来,微微勾唇,看着却有些苦。
“想不想听我的事?”
“不过有点长。”
“和沈应涁有关吗?”付执琮忽然问道。
段西一时语塞,张着嘴一脸错愕。
付执琮轻嗤一声,“你都把人领到家里来了,我想不知道都难啊,我忍着好几天没问,憋死我了。”
回想沈应涁离开的那天早上,刚出门便跟起来上厕所的付执琮撞个正面,两人面面相觑,付执琮还以为是进了贼,吓得尿意都没了。
他刚想开口解释,却见付执琮恍然大悟般,冲到客厅打开电视,点开一部片子,频频扭头打量着沈应涁和电视屏幕上的主角。
“我操……双胞胎啊,长得一模一样。”
“……”
奈何公司那边急事刻不容缓,沈应涁草草跟他解释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付执琮记住了三句最重要的话。
-“我不是贼。”
-“我是段西的男朋友。”
-“不要去问段西。”
不等段西做回答,付执琮追问:“他最近那个热搜怎么回事?应该是假的吧?毕竟人看着挺正经的。”
“我不清楚。”段西低着眸子缓缓道:“快八年没联系了,不熟。”
“不熟?”付执琮嗤笑着,八卦心渐起,“万一恋情是真的怎么办?你岂不是真心错付。”
段西喉咙忽然发涩,咳了两声,觉得荒唐。
“什么真心错付??我和他又没什么。”
付执琮:“呵呵,他亲口说他是你对象。这你瞒我就不对了,虽然我思想保守,但从来不歧视性取向。同性恋怎么了,季珩也是同性恋,很好啊,好得不得了,你俩脱单都比我早……”
说到后面他声音渐低,似是受了什么打击。段西原本想反驳,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付执琮用一副语重心长的口吻:“但你这谈了个明星,有点困难啊。要我说,他和林路夏这个事情解决不干净,你就分了吧,不值得,虽然长得帅又有钱……不行,这是真帅啊,我亲眼见了我都快爱上了。”
“……”
段西:“林路夏是他高中同学,应该是绯闻。”
付执琮又问道:“那你是不是也认识?你和沈应涁不就是高中同学吗?”
段西解释道:“他高二转学来的,林路夏是转学前的同学,我只见过两次。”
“你还认识哪些明星?有这人脉你不用,傻啊。”
“就这两个。”
“啧,找哥夫介绍两个啊,给咱酒馆做个宣传。”
段西:“?”
付执琮还喋喋不休,兴许也是觉得新奇。
段西有些烦燥,“你还听不听我说了?回去成不?”
“我听我听,别恼。”
他思绪开始飘远,记忆就像泛黄的照片,模糊而有些不真切。
心底开始泛起细细密密的涟漪,往事如海浪席卷,汹涌而来。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