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志山抿嘴不语。
之前霍知行带着江明竹登门,他就多多少少有预料到,霍致远恐怕参与进了什么不得了的大案子。
随后霍知行证实,霍致远那小子与季成林女儿之死有关。
只是目前看来,调查这起案件的人比他想象中还要多。
他摸了一把镶在拐杖侧边的纹样,语气里尽是迟疑:“说实话,致远和老季有什么过节,我一概不知。”
“致远从小被家里看顾得很好,按理说没有渠道去接触这些事。”
“季雅雯失踪时才三岁,那时致远还在我儿媳肚子里,没生下来。若说是失踪后偶然遇见的,未免太巧合。”
看霍老爷子愁眉苦脸的样子,刘影知晓他老人家确实对内里情况知之甚少,不免有些泄气:“这样啊……”
“嘶,你等等。”霍志山老觉得三岁这个时间点很微妙,仿佛有什么事情被他忘记了。
他让管家从一众通讯名单里找出霍致远的保姆,亲自打过去。
“诶!是我,致远他爷爷。对对对,新闻你看到了,哎,子孙债。”
“致远三岁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那时我出国办事,不知情。现在隐约想起来,好像是发生了点什么。”
“怪不得呢,我说回来后怎么增岳他们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孩子离了自己。”
“还捡到了长命锁?老天保佑啊。”
“好好,就这样,你多保重啊,改天我让管家送两扎洋酒来,你爱人最喜欢的那个,哈哈哈哈好!”
挂断电话,霍志山笑容立刻收敛。
“原来真的出过事儿。”
原来那枚长命锁,是这么来的。
刘影听不真切电话那头话语声,但被霍志山严肃的神色感染到,也跟着紧张起来。
“年轻人,你听我慢慢讲与你听。”
二十一年前,人贩子猖獗。
市区还好,但乡下掳走小孩的案例不少。
家家户户看紧了自家小孩,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家宝贝就没了。
霍家听到风声,多雇了几个人照顾霍致远,脖子上还带了个定位器。
但由于生意场上走不开身,父母始终无法亲眼盯着。
又值霍志山出国谈生意,便有人瞄准了霍致远,打算拿霍家独子做要挟,索要大笔钱财。
霍致远是在夜里被偷走的。
保姆回来看见孩子不见了,魂都吓没了半条,喊管家佣人里里外外找了三圈,才确信孩子是真丢了。
偷孩子的也胆小,打电话要钱不成,一听警方已经定位到了霍致远具体位置,吓得公共电话都没挂断,扔了孩子就跑。
一伙人浩浩荡荡往霍致远所在地出发。
到了地儿,孩子完好无损,就是手里沾了点泥,还攥着个长命锁。
大家都道老天眷顾。
回去后,警方顺着逃跑路线,顺利抓到人贩子,查出他们不止拐了一个小孩。
主犯判了死刑,从犯无期。
只是至今,还有部分小孩没找回来。
流经几手,排查难度太大,加之那时候不是到处都有监控,只能列为悬案。
以上这些,霍志山也是今天才知道。
他回国后,明显感觉霍增岳把重心放在了家庭,再忙都要抽空回来看看孩子。
儿媳更是,搁置了手头工作,寸步不离跟着霍致远。
问起来,只说是被人贩子吓得慌,他们两口子就这么一个小孩,丢了得伤心死。
霍志山理解为人父母对孩子的重视,不再过问。
却不曾想,霍致远已经丢过一次了。
“你不介意的话,留个联系方式,我稍后会问保姆一些细节,兴许能帮到你。”霍志山主动递上手机,请刘影输入号码。
刘影没有拒绝。
“刘影?冒昧地问一下,刘昭和你的关系是?”
“他是我哥。”刘影没有隐瞒。
“这件事,会牵扯到知行吗?她会有危险吗?”霍志山更关心自家另一个小孩。
“我无法保证,但最危险的那部分,一定是由我来完成,您放心。”他给不出承诺。
“罢了,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我应该相信你们。”霍志山用拐杖敲了敲地下的土,尘沙随着风飘走。
他是时候放手了。
“霍老爷子,或许您还记得,某年带着致远少爷来这里祭拜,遇见的奇怪姑娘。”管家突然发话,吸引了二人注意。
“你是说……”霍志山尽力回忆,终于在尘封的记忆中找到某个片段:“啊,那一次。”
“在这里吗?就这片墓地?”刘影再次确认。
“对,就是这里。”霍志山垂下头,声音虚无缥缈,仿佛回到了那天。
“应该就是人贩子被抓后不久,致远的太爷爷,也就是我父亲,寿终正寝。”
“根据他的遗愿,我们将他与我母亲同葬。”
“仪式办得很大,吸引了不少沈家庄的旧人来看。”
“有个二十来岁的姑娘,站在最前边。兴许是注意到小孩子兴致寥寥,她主动逗致远玩。”
“管家注意到后,只是跟紧了致远,并没有阻止二人接触。”
“后来怎样,你来说。”不是霍志山不想讲,是这一段他没参与,不知道那姑娘和致远聊了些什么。
“好。”管家应下,慢慢将画面铺陈开:
“那姑娘说自己27了,有个女儿,只是女儿老生病,不能像致远少爷一般蹦蹦跳跳。”
“又提及自己很久没见到女儿,十分想她。说着便落下泪来。”
“致远少爷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锁,说这是他捡到的宝物,要送与那姑娘。”
“姑娘抢过平安锁,紧紧捏在手中,死命地瞧。我当时还以为她打算抢夺财物,正犹豫要不要将致远少爷带走,她便将平安锁还了回来,告诉致远少爷一切都是缘。”
“只是那姑娘哭得更伤心了,又不住地道歉。”
“临走时,她又问了致远少爷从哪里拾得的。”
“致远少爷也回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他说:从一个扁扁的姐姐那里。”
“不知道这话是哪里刺激到了那姑娘,她竟嚎啕大哭,随后疯了一般跑走。主家的事情要紧,我抱着致远少爷回来继续跪拜,没再打听那姑娘的事。”
听完全程的刘影,只觉两眼发黑、腿脚发麻。
小孩子什么都不懂,看到什么便说什么。
恐怕被拐当晚,被随手扔在路边的霍致远,看到了研究所处理季雅雯尸体的情景。
只是不知长大后的霍致远,是否还记得那时的场景。
如果记得,那该是多大的煎熬。
其实也不用推测了,单从他拥有盒子的钥匙来看,他一定明白当年发生了什么。
恐怕,霍致远也是参与保留证据的一员。
“从前,我只觉得一人背负,就能换大家安乐。现在,我明白了,不解决源头,这些**肮脏的现实,只会不断拖着正常人下水。”
他朝着霍志山郑重鞠了一躬:“一直以来,您孙子都十分辛苦。我在此,深深感谢您和您孙子做出的所有努力。”
霍志山不懂刘影在说什么,但他不介意,也不想深究。
“我就说嘛,霍家的孩子,都是好孩子。”说完,忍不住别过头,苦涩填满心间。
与霍老爷子告别,刘影即刻打给颜佳琪。
对面比他更激动:“刘影!邱阿姨有重大发现!”
“什么?是火葬场那里有了消息?”
“不是,是之前我找到的那个盒子。它居然还有个小夹层!邱阿姨在里面发现了一卷录像带。”
“里面讲的什么?”
“邱阿姨去借录像机了,不知道A市那家老物件百货有没有。”
也是,现在这年头,找个能放录像带的东西,不容易。
“你先回家,我们等你到了一起看。”
事件有了重大突破,听得出来颜佳琪格外高兴。
不去实验室而是回家么?也是,现在家里更安全。
不多时,邱裕鸿、颜佳琪、刘影三人聚在刘影家中,摆弄着好不容易租来的录像机。
“小心点,我押了八百保证金呢,外加二百租金。”邱裕鸿拍掉刘影伸向录像机的手,慎重嘱咐。
“你等我,先查查它怎么用。”颜佳琪遇事不决,直接进搜索软件。
按照教程将录像带放入,读取。
卡了几下后,开始出现画面。
“天哪,沈珮!”邱裕鸿一眼认出这是二十多年前的沈珮,“背景好像是她家里。”
沈珮坐在镜头前,声音缓缓流出:
“你们好,我是瑞希培生物科学研究所、基因改造计划研究员之一:沈珮。该基因改造项目负责人:刘沛民、弘钰鹤。”
“这段录像,是想揭发瑞希培生物科学研究所暗中进行的违规实验。”
“证据是:我养女沈清荣的器官标本。实验室部分场景在最后进行展示,接下来,我要讲述项目负责人对我养女惨无人道的处理方式。”
“我的养女自三岁时捡来,高烧不断,形容痴傻。注射了刘沛民夫妇研制的实验药剂,有所好转。”
“两年后急转直下,我在他们诱骗下,将养女交给刘沛民夫妇治疗,他们告知,我养女在日本刘家私人医院,正在康复中。”
“期间,实验室进来一批标本,刘沛民夫妇指明要我去解剖研究。”
“研究过程中,我发现这些器官来自于同一个人。后又在档案室发现名为沈清荣的基因检测报告,提取出标本DNA与之对比,发现这些器官来自于我的养女。”
说到这里,沈珮支撑不住,双手捂脸,哭得压抑又撕心裂肺。
“我不知道他们将我女儿尸体送到了哪里,我拥有的只有她的一部分。”
“刘沛民夫妇还在利用孩子进行实验,希望早日抓捕他们,不要让更多人陷入绝望。”
画面的最后,是沈珮架着机器,在一排排标本置物架前停留。
那些架子上排列着的,曾是她心爱的女儿。
画面结束,画外人俱是泪流满面。
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在那样的打击下保持清醒、隐忍克制。
这份果敢和坚毅,跨越时光与国界,将真相带到他们面前。
身陷囹圄,唯有爱和正义是长明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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