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金箔泣蟹饼,救赎渡魂归

陈墨握着银汤勺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勺身又开始发烫,这次映出的画面更清晰:阿桃穿着粗布裙,怀里紧紧抱着布包,缩在城墙根想悄悄进城,却被两个官差拦住。官差抢过她的布包,掏出蟹饼看见金箔,眼神亮了起来。阿桃急着去抢,喊着 “那是给弟弟换粮食的”,可她一个姑娘家哪里争得过?后来官差推了她一把,阿桃没站稳撞到旁边的摊子,之后便没了动静,她的蟹饼被官差揣进怀里带走了……

“阿桃的弟弟呢?” 陈墨声音发紧,想起小时候父亲总把最好的留给自己 —— 有次他发烧,父亲连夜跑三条街买他爱吃的草莓,那种亲人的牵挂,哪怕没经历过姐弟情,也能从阿桃的执念里清晰感受到。

老妪听到 “弟弟” 两个字,眼泪掉得更凶“饥荒最厉害的时候,我带着阿桃的弟弟阿树来找她,可城里到处是逃荒的人,找了半个月也没消息,干粮也吃完了。有天晚上在破庙睡觉,早上醒来阿树就不见了,我喊着他的名字找遍破庙也没找到。这三年,我一边烤蟹饼一边找,可扬州城这么大,我一个老太婆,哪里找得到?” 她的声音满是绝望“阿桃的魂缠在饼里,就是想让我找到阿树,让阿树知道,姐姐从来没忘了他,还想着给他换粮食呢。”

陈墨低头看着手里的蟹饼,金箔的甜意还在舌尖,却多了几分苦涩。他忽然想起父亲说过 “这勺子能尝出食物里的心意”,以前只当是玩笑,此刻才懂 —— 这 “心意” 里,既有温暖的善意,也有没完成的牵挂,是藏在食物里、跨了生死的执念。

“阿婆,我帮你找阿树。” 陈墨握紧银汤勺,勺身温度渐渐稳了,隐隐透着指引的方向“阿桃的魂在汤勺里,她肯定知道阿树在哪,会带我找到他的。”

老妪抬头,眼里满是不敢置信,随即燃起一丝希望“真…… 真的能找到阿树吗?”

陈墨用力点头“我试试,一定尽力。”

接下来三天,陈墨每天天不亮就出门,跟着银汤勺的指引在扬州街巷里转。银汤勺像有生命,靠近可能有阿树踪迹的地方就会轻轻发烫,还会映出淡影。第一天,汤勺指向东市破庙,陈墨在那里找到一群流浪孩童,最小的五六岁,最大的也才十岁,他们蜷缩在破棉絮里,看见蟹饼眼睛都亮了。陈墨把蟹饼分给他们,问有没有见过叫阿树的男孩 —— 七八岁,怀里抱个布偶,孩子们却都摇头说没见过。

第二天,汤勺指向西巷粥棚。那是城里富户捐钱搭的,每天中午给逃荒的人施粥。陈墨排在长队里攥着汤勺,轮到他时汤勺突然烫了,他四处张望,看见粥棚旁台阶上坐着个白发老人,怀里抱着个孩子,可那孩子才三四岁,不是阿树。老人说那是他孙子,家里人都没在饥荒里,也没见过叫阿树的孩子。

第三天清晨,天刚蒙蒙亮,陈墨揣着蟹饼出门,银汤勺的指引比前两日更清晰,一直往城南去。走了半个时辰到一座石桥下,汤勺突然不动了,勺身映出阿桃的影子 —— 她站在桥洞下挥手,脸上满是急切。陈墨心里一紧,跑过去弯腰往桥洞里看:铺着干草的角落里,缩着个瘦得厉害的少年,身上盖着破单衣,冻得瑟瑟发抖,怀里紧紧抱着个破旧布偶,耳朵掉了一只,还缝着几块不同颜色的补丁,正是阿桃生前缝的那个。

陈墨慢慢走过去,少年警惕地抬头,蜡黄的小脸上,眼睛又大又满是恐惧。可当他看见陈墨手里的蟹饼,眼睛突然亮了,声音沙哑“这…… 这是我姐姐做的蟹饼!我姐姐说,饼里有金箔能换粮食,给我煮米粥喝……”

“你是阿树?” 陈墨蹲下,尽量让语气温和,把蟹饼递过去。

少年点头,接过蟹饼小心咬了一口,眼泪突然掉在干草上“我姐姐呢?她是不是不要我了?那天在破庙醒过来,娘不见了,我去找娘却走丢了,找了三年也没找到,姐姐也没来找我……”

“你姐姐没有不要你,她一直在找你,还想着给你换粮食呢。” 陈墨把老妪和阿桃的事慢慢告诉阿树,说得很轻,怕吓到这孩子。阿树听着,眼泪掉得更凶,攥着布偶的手紧了紧“我就知道姐姐不会丢下我,她说这布偶能保护我,我一直带着没敢丢。”

陈墨牵着阿树往夜市蟹饼摊走,一路上阿树紧紧攥着他的手,眼睛不停四处看,像在确认不是梦。快到巷口时,阿树突然指着前面的炭炉,声音发颤“娘!那是娘!”

老妪正低头烤饼,听见声音抬头,看见阿树的瞬间,手里的铁铲 “当啷” 掉在地上。她揉了揉眼睛确认是阿树,突然冲过去抱住他,哭得止不住“我的儿!终于找到你了!这三年你去哪了?娘好想你!”

阿树也抱着老妪哭“娘,我也想你,找了你好久,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阿树从怀里掏出那个破旧布偶,递给老妪“娘,这是姐姐缝的布偶,我一直带着,姐姐说它能保护我,我没弄丢。”

就在这时,陈墨手里的银汤勺突然泛出金光,阿桃的影子浮在蟹饼摊上方 —— 她穿着粗布裙梳着双丫髻,手里还攥着块没烤的蟹饼,看见相拥的老妪和阿树,脸上露出笑容,对着他们挥了挥手,然后慢慢消散在暖黄的灯笼光里。蟹饼的香气里,那缕异样的凉不见了,只剩炭火的暖意,和母子、姐弟重逢的甜。

当晚,老妪拉着陈墨非要教他做金钱蟹饼,说这是阿桃的手艺不能失传。她从旧陶罐里倒出晒干的蟹肉,说“阿桃说,蟹要选运河里的湖蟹,秋天的蟹最肥,蒸熟后剥出蟹肉,连蟹壳里的蟹黄都要刮出来,这样做的饼才鲜。” 她一边说一边示范,把蟹肉和蟹黄放进碗里,加了点面粉和一小勺盐拌匀,又拿出个小盒子,里面装着细碎金箔“金箔要碎得细,裹在饼芯里,不然烤的时候会掉出来,也容易被人发现。”

“阿桃做这一步时总说,金箔要藏得深些,既不能让烤的时候烤焦,也不能让吃的人一咬就看见,得是不经意间尝到那点甜,才像藏了心意的惊喜。” 老妪一边说,一边把做好的饼坯放在铺了油纸的烤架上,离炭火保持着半尺距离“炭火也有讲究,不能太旺,旺了饼皮会焦,里面的蟹肉还没熟;也不能太弱,弱了饼皮发僵,咬着不脆。得是这种温吞的火,慢慢烤,等饼皮变成金黄色,芝麻也炸出香味,才算好。”

陈墨跟着老妪的样子,试着揉面团。他的手生涩,面团在掌心总不听话,要么捏得太扁,要么金箔嵌得太浅,露了边角。老妪不着急,只是笑着帮他调整“慢慢来,阿桃刚开始学的时候,比你还手笨,烤坏了十几个饼才摸透窍门。做吃食跟待人一样,得有耐心,多试几次就会了。”

阿树也凑过来,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拿着一块没揉的面团,学着陈墨的样子捏来捏去,偶尔抬头看看烤架上的蟹饼,眼里满是期待。老妪看着两个孩子,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灶间的暖光落在她身上,竟让人忘了这是寒夜的扬州。

等第一炉蟹饼烤好时,已是亥时。蟹饼刚出炉,香气就更浓了,金黄的饼皮上,白芝麻泛着油光,轻轻一掰,就能看见里面细碎的蟹肉颗粒,金箔藏在中心,闪着淡淡的光。老妪拿起一个递给陈墨“你尝尝,跟阿桃做的是不是一个味道?”

陈墨咬了一口,饼皮脆得恰到好处,蟹肉的鲜甜混着蟹黄的醇厚,还有金箔那丝若有若无的甜,比他第一次吃时更多了几分踏实的暖意 —— 没有了阿桃的委屈与焦急,只剩祖孙重逢的安稳,和手艺传承的安心。他点头“好吃,比我第一次吃时,更暖了。”

老妪笑了,又给阿树递了一个“慢点吃,刚出炉烫。” 阿树捧着蟹饼,小口小口地咬,眼睛弯成了月牙,嘴里还含糊地说“跟姐姐做的一样,甜。”

当晚,陈墨在老妪家借宿。睡前,他从包袱里取出那块叠得整齐的粗麻布帛 —— 这是他来到隋代后,在集市上用仅剩的两个铜板买来的,原本是想用来裹东西,后来却成了他记录食谱的 “本子”,他给这本 “本子” 取名为《味魂录》,想把遇到的每道藏着故事的吃食都记下来。

他借着油灯的微光,从怀里摸出一支用炭条削成的 “笔”,在布帛上一笔一划地写起来。先写 “金钱蟹饼” 四个字,字迹虽算不上工整,却格外认真。接着,他把老妪教的步骤细细记下. 写完步骤,陈墨盯着布帛,又想起阿桃的影子、老妪的眼泪、阿树的笑容,他顿了顿,在步骤下方又添了一段小字:“饼芯藏金,金藏牵挂。此饼初含委屈,终得团圆,食之不仅饱腹,更能品见人间暖意与执念消解之安。阿桃之艺,阿婆之传,当记之,勿失。”

写完,他把布帛小心叠好,放回包袱里,又摸了摸怀里的银汤勺。勺身微凉,却仿佛还留着阿桃消散时那缕金光的温度。他想起父亲曾说,美食从来不是孤立的,每一道菜背后,都藏着人的故事与心意。以前他拍美食,只注重摆盘与味道,如今才懂,那些藏在食物里的情感,才是最珍贵的 “味”,而那些未完成的执念,便是食物的 “魂”。

第二日清晨,陈墨要离开时,老妪塞给了他一包用油纸裹好的蟹饼,还有一小盒金箔碎“带着路上吃,要是遇到喜欢这饼的人,也能把阿桃的手艺多传传。” 阿树也拉着他的衣角,小声说“先生,以后还会来吗?我跟娘学做饼,下次做给你吃。”

陈墨点头,把蟹饼和金箔收下,又摸了摸阿树的头“会来的,等我再找到新的吃食,就来跟你们分享。” 他挥挥手,转身走进巷口的晨光里,怀里的《味魂录》揣得紧紧的,银汤勺贴着布帛,仿佛在轻轻呼应 —— 他知道,这只是《味魂录》里的第一道菜,往后在扬州的日子,还会有更多藏着故事的吃食,等着他去遇见,去记录,去传递那些跨越生死的心意。

走在青石板路上,陈墨咬了一口怀里的金钱蟹饼,暖意在口腔里散开,顺着喉咙落到心口。他抬头望向远处的运河,晨光洒在水面上,泛着粼粼的光,像无数个藏在食物里的小秘密,等着被发现,被珍藏。而他的《味魂录》,也会在这样的日子里,一页页变厚,装满扬州的烟火,和人间的温情。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还有此等好事?

六十二年冬

我在虫族监狱写小说

在全A男团中假装Alpha

错嫁给年代文大佬后

<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
×
食骨記
连载中夜拾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