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好吃,”闻澈说完,目光扫向碗中的云吞,他数了数,然后朝言尘说:“还剩七个,你吃吗?”
他并没有等言尘回答,而是舀一个放在唇边吹了吹,待温热后,才放在言尘唇下,“诺,吃一口,你一天没吃东西了。”
言尘毫不避讳地就着他的手吃了一个,闻澈问:““怎么样?好吃吧!”
“嗯。”言尘点了点头,咽下去后,舌尖一股辛辣味,有点酸,算不上喜欢,也算不上讨厌。
闻澈又喂言尘一口,他发现言尘很听话,喂几个吃几个,自始至终,还不抬手。
居然有点可爱,吃完后,闻澈还在看言尘,眸光深沉,似乎要透过眼睛,看穿他的心,突然笑了笑,说道:“既然好吃,那哥吃完,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嗯?”言尘不解地看着他。
“你不开心,从进入玉潇,你就不开心,闻澈抬起手,指尖扯了扯他的唇角,“但我不明白为什么。”
言尘情绪确实不佳,但自认为对表情的掌控早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都说父子连心,但很多时候,他的心情,就连他父亲也看不出端倪,可是闻澈总能一眼看穿,言尘迟钝道:“我有不开心吗?”
闻澈重重点头,保持十二分微笑看他:“自从哥听到水漓,情绪就不对,你的喜怒哀乐,素来挂在脸上,纵使再伪装也瞒不过我,如果我没猜错,你和水漓的关系,不一般。”
他猜的没错,言尘的心事,确实是水漓,水漓是前任水神水悯怀独子,文武双全,性子孤傲,昔日,凭借一把白色琉璃伞,斩邪魔,渡万魂,一身风骨,浩然长存。
千年间,洁身自好,从未传出一句绯闻。
言尘和水漓算不上莫逆之交,在言尘印象中,他只见过水漓两次。
第一次,言尘尚未化为人形,闻澈当时还是四岁幼童,有一天,有一群小仙闲来无事,将幼童捉绑至山上,却失手将他推下山崖,那座山崖高达百丈,下面是嶙峋怪石,摔下去,必死无疑。
最后,是路过的水漓化为龙形,飞入空中,稳稳接住了幼童。
第二次,言尘误服合欢水,本是催/情之水,无伤大碍,但水中被一个少年加了蚀神血,那少年想爬他的床,若不交/欢,蚀神血会渗透神脉,骨骼尽断。
那夜,是水漓耗费百年修为,替言尘疏通神脉,然后坐在床榻,守了他一夜。
言尘知道水漓是一位德行兼备的神君,可惜闻澈的名声在神界并不好,弑神杀魔,以下犯上,他的“光荣”事迹,在神界传的可谓是沸沸扬扬,甚至被篆刻在书卷上,用来教导小儿,要一心向善,否则,就会这般下场。
即便水漓常年闭关,也不可能毫不知情。
水漓会和别的神一样,恨不得杀了闻澈吗?
言尘望着闻澈,那人眼眸含笑,脸上没有一丝不耐烦,一直等待回应,言尘回道:“我只是在想,天师为何提出河鬼娶亲?”
“一个天师,一个河鬼,天师河鬼,难辨真伪,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目的,那就是搅乱玉潇,让他们自相残杀,”闻澈惋惜地叹口气,“早就听闻玉潇子民信仰水神,我以为信徒对神明,是仰慕、尊敬,今日一见,没想到信徒居然也有背叛神明的那天。”
天色有些晚,冷风吹过,闻澈未束的头发被吹飞,扫在言尘脸上,带着淡淡的清香,言尘呼吸微顿,抬手往下压了压,接道:“人死如灯灭,怕死是本能,只有活着,才是人类真正的信仰。”
闻澈摇了摇头:“我不认同。”
言尘有些好奇:“为什么?”
闻澈双手抱臂,仰着头说:“活着,的确是一件很美好的事,但这二字并不足以作为信仰去支撑一个人走完一生,如果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那他的人生多无趣?我倒觉得,信仰可以是一个人,一件事,一个让你穷尽一生去追逐的目标,只要能让你开心,都可以作为信仰。”
言尘点点头:“有道理。”
闻澈望着言尘,突然说:“你的信仰是什么?”
言尘一时没有开口,而是凝视着闻澈,目光深沉,仿佛蕴含一团火焰,灼的人发烫,似答非答道:“如果我说我的信仰是你,你信吗?”
闻澈愣了一瞬,忙摇头:“别开玩笑,根本不可能。”
“哦?为何?”言尘问。
闻澈叹了口气,自顾自道:“我有什么好值得仰慕的?大字不识一个,心思成日不放在正道上,喜欢逗猫遛鸟、摸鱼捣乱,迄今为止,连剑也拿不稳,像你这样的人,一心向道,苦于修行,信仰,一定是锄强扶弱,成就一番霸业。”
“实不相瞒,我不喜欢修道。”言尘说。
“啊?”闻澈愣住了,“既然不喜欢,那你为何那么努力修炼?”
言尘道无奈笑笑:“为了更好的活着。”
闻澈还是不懂,问他:“何意?”
言尘淡淡道:“我以前总觉得我的人生会很平淡,将来找一个偏僻幽静的地方,养养猫,栽栽花,念念书,早上睡到中午,醒后就去玩乐,不愁吃喝,不愁杀戮,每日看着日升日落,看着花开花落,一辈子就满足了,后来才发现,人生有很多意料之外的人,也有很多与,在这个乱世纷争的世界,只有变强,才能活下去,不过等将来稳定后,或许,我还是喜欢最初的梦想。”
“你在和我开玩笑?”闻澈瞪大眼睛,对于一个修士来讲,他的信仰,过于简单。
一般来说,天赋异禀之人,努力修行,要么是想得道成仙、长生不老,要么是想扬名立万,平庸之人修道,为的是光耀名楣,甚至有些人犯错被赶出修真界,但只要接触了修道之法,他的父母接他回家都会感动到老泪纵横,闻澈见过别人拼的头破血流死命往上爬的,却没见过天之骄子,修成道果后,愿放下功名,去隐居?
言尘道:“很奇怪吗?”
闻澈摇了摇头:“不奇怪,每个人的信仰不一样,但无论是什么,都值得被尊重,我只是觉得哥的信仰,过于简单,既然能轻而易举实现,为何不现在去隐居?”
“日后再告诉你,”言尘意味深长地叹口气,他看着天色已经晚了,说道:“先去守云峰。”
守云峰不是一座很有灵气的山峰,里面没有人杰地灵,也没有价值连城的宝贝,山的四周都是水,越过一条河要很难,穿过结冰的湖更难,因为四周全是水的缘故,一进来,更冷了,闻澈不太理解,那水漓究竟是何方神圣?居住在这么冷的地方。
但过了很久,他终于见到了水漓,那是一个很俊秀的男子,乌发红唇,白衣若仙,他的瞳孔呈琥珀色,眸若冷石,颇像一名清冷仙君。
闻澈挺纳闷,这个地方太冷,他常年修道,如今,穿着一件黑色狐裘,外面套着他哥的白色锦袍,还是被冻得涕泗横流,但水漓只穿一件单薄的白色衣裳,他的皮肤也很白,但在如此寒冷的深山,他裸露在外的肌肤,居然没有一丝发红的痕迹。
“想必阁下就是天师水漓吧!”闻澈保持礼貌地笑容看他。
水漓并没有回答,而是冷冷看他一眼,但他看言尘时,却看了很久才移开,那一个眼神,让闻澈非常不开心,因为这个人一直盯着他哥看,这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但他来找水漓是为了三天后的河鬼娶亲,有事求人,他不得不保持笑容。
闻澈保持微笑:“不知。”
“我没有必要去回答你这个问题。”水漓声音也是清冷的。
闻澈脸都要笑僵硬了,顿时怒火中烧,想要发作,言尘突然挡在他面前,朝水漓说:“水漓,我想借住三天。”
“你?”水漓皱眉,“这个地方太冷,不如去山下。”
不等言尘回答,闻澈朝他怒目而视,不悦道:“你那么关心我哥?怎么?你们认识?”
“不瞒阁下,确实认识。”水漓点点头。
言尘接道:“一面之缘,只是认识,但不熟。”
闻澈心中一惊,问言尘:“我怎么没听你提过这个人?”
言尘说:“你没问过。”
闻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眯着眼看向水漓,“如何相识?”
水漓想了想,道:“买琴。”
闻澈继续问:“何时?”
水漓说:“十年前,十二月末。”
“你怎么记那么清楚?”闻澈有些惊讶。
水漓云淡风轻道:“因为那天是他八岁生辰,印象比较深。”
言尘刚想,闻澈大骇,忙道:“你的意思是我哥的生辰是十二月末?”
“怎么了?这有什么好稀奇的?”水漓声音充满好奇。
闻澈勉强一笑:“我哥与阁下真是无所不谈,他从未告诉过我他的生辰,却肯告诉阁下,是我这个做弟弟的,生疏了。”
“怎么可能?”水漓。
言尘脸色也不好,水漓看着言尘阴沉的脸,只想离开,突然对闻澈道:“还有什么想问的?”
“没有!”闻澈摇了摇头,但语气很凶,他在水漓经过的一瞬间,越想越烦,电光火石间,他抬腿伸在水漓脚下,水漓只顾着前方,没留意脚下,不出所料,水漓“砰”地一声,摔在地上,尚未爬起来,就被闻澈一脚,踢进了水池里,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四面的水争先抢后涌上来,把他淹在了水中。
水漓从池塘里爬出来时,头上顶着一朵荷花,嘴里吃了一大口杂草,心中很是气愤,正想开口大骂。
闻澈却一脸歉意,微微一笑道:“不好意思,脚滑了,不过阁下与我哥那么熟,不如看在我哥的面子上,大人不记小人过?”
水漓:“……”
言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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