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的最后一个月,我不接任何人的电话,也不回复任何一条消息。
一连小一个月,我都让自己努力埋头在知识的海洋里,不时扎个猛子。不是为了游的最快,只是为了练习憋气。
上不上的了岸不说,至少别被大浪拍死在海里。
一个月下来,一口气只剩下两分。
把手机关机塞到被子里,一阵沉沉的闷哼声从中传来,不出几秒,就彻底消失不见。
我知道,那是它垂死前的挣扎。
如同日前我母亲的回光返照。
打母亲去世后,我就开始无意这届高考。
原因无它,纯是我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在卷生卷死的黄城一高,凭我学来的那仨瓜俩枣,好学校是完全考不上的。撑死,也就是摸得到一个末流三本的命。
一个月冲刺到省二本,那是电视里才有的情节。
之后我的状态基本就是浑浑噩噩,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唯一的好处是,题海战术可以让我从负面情绪里微微抽离。
高考前的最后一个下午,刚上完最后一节晚自习,在接受完老黄由衷的祝福后,下课铃声如约而至。
这次,没有人往食堂狂奔。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人发了疯一般的撕书。慢慢的,这种病毒急剧在高三学子间扩散开来。其中也有变着花样的,拧开吊扇,将书本往那摇摇欲坠的扇叶上扔。
顷刻间,知识在教室里漫天飞舞,伴着时不时的几声狼嚎。
我自顾自收拾好自己的每一本书,独自穿梭在教学楼,一楼三楼不断往返。
最终,收获了十一块八。
最后一个晚修我没有报名。
因为我知道,想要临时抱佛脚,前提得是看得到佛。
我短短十八年的人生里,与佛无缘。一路同行的,只有那数不尽的魔。
铺盖早就被我零零碎碎的搬走了,今晚,我打算回出租屋。
回去路上的最后一个十字路口,远远的就看到了一辆写着老风味夹馍的小车停街在对面。不带片刻犹疑,身子顺时针转了九十度,恰好是绿灯。
“姑娘,着急吗?油还没热,还得一会。”
下午五点半,刚出摊的样子。
“不着急。”
“行,那你先选个菜吧。”一只粗粝的大手从玻璃器皿顶部递过来个筐。
我打开一侧玻璃门,安静挑选着食材。
生菜,土豆,韭菜,鸡肝,香肠,辣椒,感觉差不多了,又将筐放到顶上。
“这辣椒可辣呦,那个尖椒要好点。”大叔好心提醒着。
“没事,我吃得了辣。”大叔自然没坚持。
随着时间推移,锅里的油逐渐冒起一层青色黑烟,一个圆形烧饼顺着锅边溜了进去。
“高三了吧。”
低头看了看胸口那醒目的黄城一高,从嗓子眼里轻轻回了声,“嗯。”
某天,黄城一高不知是哪个大聪明出了个主意,突然就要实行校服制,在我即将离校的最后一年。
准确的说,最后五个月。
后经多方打听,文娱委员带来不知已经是第几手的消息,说是跑操期间,在楼上看着的各路神仙嫌画面不好,整齐度不高,统一服装看起来更精神些。
周一国旗下的鲶鱼精拿着话筒,美其名曰,“让人一看,就知道你是我们黄城一高的学生!”
这是我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一种俗世思想的具象化——好马配好鞍。
哪怕我压根算不得什么好马,照样没逃脱出「伯乐」的千里眼。
当天下午的班会上,班主任说道,校服的事不强迫,大家自愿。他一定不擅长演戏,因为他的表情出卖了他。
一周后,身在高三的我第一次穿上了校服,斥资三百二,冬夏各一套。
对此,我很是不愿。
三百二十块钱,我母亲一月工资也不过堪堪九百。
尽管大家已经换上了统一的外皮,跑操期间依旧状况百出。你踩他一脚,他快她一步,不整齐的问题依旧明显。
楼上的各路神仙脸色杂糅起来,就像一盘西红柿炒鸡蛋,红一块黄一块的,与高一高二的外皮很是相衬。
“明天高考加油。”大叔一手递给我刚做好的夹馍,送来一个颇赶时间的加油打气。但是我知道,那攥紧的拳头里饱含他真心的祝福。
“好的。”我笑回。
穿过马路,再向前直走五百米左右就到了目的地。
这是母亲生前租的出租屋,已经租了近九年。
前些年母亲搪塞我的理由是说,为了方便平日打工,在城里有个落脚的地。
对此我是不信的。
进城打工,为什么要半夜摸黑搬走?为什么单单就我俩?在村里住的不是好好的?
不久的将来,我理解了母亲搪塞我的良苦用心。
村里的事情向来都是用纸包的。更何况,那股阴火甚至不屑用纸来包。
我的父亲出轨了矿上做饭的一个女人。
而那女人,又恰巧是隔壁村的一个寡妇。
据说那寡妇叫圆儿,男人在矿上遇难死了,手里拿着一笔不少的抚恤金。
据说我父亲和她是初恋,当初圆儿的爹嫌他穷,把她嫁给了同村的郎中。
没多久,她第一次当了寡妇。
再没多久,她带着个女儿又嫁给了同村的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没过两年,那男人在一场轰鸣的炸药声中,再没出来过。
据说,我那闻声而来的父亲搂着矿洞前哀嚎不止的她好一阵子。
据说,他俩早就好上了。
在母亲携我搬家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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