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葱涩情感 (1)
开学不到两月,陈暄收到了高原的信。
坐在银杏树下的草坪上,她细细读完这封字迹飘扬的来信。
信里大多在叙述学校、宿舍同学和学习生活,笔调诙谐、简洁。
翻到第二页结尾,“很想念高中的同学,想那天在石滩上的篝火夜晚和你的声音,你的笑容,却不知道你怎么样。”
望着飘散一地的树叶,陈暄一样的零乱。
她一直下意识地在回避这样的面对,从环湖之行到车站送别,眼前这两页信纸让她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
正如假期里反反复复却没有结果的思考,一种模糊美好的朋友般感觉,突然被明白地说出,变成两个人相处,那种手牵手的感情,她没想过,有些不知所措。
想起宿舍朱亚妮收远在北京男朋友来信时的激动,一个人在宿舍蚊帐里读好几遍,那是真的爱了吧。
但陈暄没有这种感觉,反而升起某种紧张的局促。
诚如她的简单生活,情感认知也是简单又模糊。
因为简单,傻傻的女中学生思维,又容易陷进小说纯美的影响,对情感总怀着某种浪漫,不着实际的向往和追求。
说白了,是不清楚自己情感上到底有什么向往,有什么需求。
爱情像是尚未萌芽的蓓蕾,需要时间和机缘。
陈暄内心对高原欣赏多于喜欢。
喜欢大家在一起的轻松快乐,但没有那种一见就心动的欢喜,她可以很舒服地和高原谈话,轻松地和别人谈论高原,这种感觉更像同个年纪的好朋友,好同学。
高原是怎么想的呢?陈暄忍不住琢磨。
他说出这样的话应该也不容易,他喜欢的也不止是陈暄自己啊,他的关爱好像到处都在散发,人人都在感受。
刘雪梅和他相得甚欢,吴晓莉对他也充满崇拜,他一定是真的喜欢自己吗,是真的感情吗,还是刚上大学的习惯使然,大家都需要个恋爱。
出于女孩子的虚荣,虽然没有想好,她还是有些陶醉。并不想立即明确地说不是,但又不想说是。
她有点犹豫应该怎么回答。
一周后挑个没课的下午,跑到图书馆找了个靠窗座位,认真写回信。
图书馆是座老建筑,窗户从房间顶部长长开下来,光线充足明亮。
“收到来信很高兴。这周的课特别密集,所以回复得有点晚,抱歉喽。”她这么开了头,大概说了下学校和同学的状况,特地写了写她喜欢的银杏道。
最后是结尾,“是很喜欢那次出游,那天晚上大家从未有过的愉快气氛。很感动同学之间的友情和挂念。
吴晓莉前天还在问着有无你的信,代问你好呢。大家也都很想念你。”
女人是天生的虚伪,她们有时并不想装,但不知不觉就这么做了。
信丢出去,陈暄心里惴惴的,她希望自己可以继续得到高原的关爱和友情,但又没想好立即面对两个人的这个事。
最好就是能像以前那样,模模糊糊的,一起很愉快地相处。
现在呢,信也写出去了,不知道高原是什么样的感觉,应该不舒服,太装模作样的回复,高原那么聪明,自尊。
她不满意自己的回信,又找不到更好的方式。
高原再没有来信。
宿舍里一个人收信多少像是某种炫耀,还好她们宿舍就那么就几封,陈暄忙于大学纷繁的学习和活动,忙着融入新生活。
一直到新年,收到了高原的贺卡,正式而简单:愿你梦想成真,拥有更幸福的一年,新年快乐!
就这么到了大学的第一个假期,因为心里存着尴尬,见面陈暄莫名其妙地有些拘谨,这种拘谨越发把彼此的距离拉远了。
都是聪明又自尊的人,稍微产生一点距离又不好意思去弥补,见面的机会有意无意就少了。
偶尔在同学家见到高原,他们也三三两两地忙于打麻将,对话永远是友好中略带玩笑,再没一起出游的聚会。
后来一年,听说吴晓莉特别在意高原,有在“跟”着,这么时光晃悠,事情成真了。
大学头一个假期陈暄、冯珊、宋丹洁倒是和王文斌,张磊一起更多些往来。
张磊身形高大,在一起自然放松,人聪明,说话机敏,又有些大大咧咧的尖刻,很有点大男生的味道。
大概是说话容易在一个频道上,三个女生对张磊的评价良好,相处很愉快。
那年春节的正月初一,一群人坐着马车去赶了一次金殿公园的传统庙会。
人山人海,全是一家老小的,或一村一村的花车舞蹈队结伴而去,土路多,人、马、车你来我往。
正午阳光下声尘飞扬,还有路边不时的震天炮竹,几个年轻人混迹其中,自我解嘲感受了真正的民间文化活动。
张磊和王文斌自我安慰和笑话,轻松地化解了那天的灰头土脸。
出游归来,冯珊对张磊好感增加许多,宋丹洁和陈暄对张磊也颇为赞赏。
大学初始,一切都是新鲜的,随时变化的,情感的发展最是变幻莫测。
到开学之际,按王文斌的说法,冯珊和张磊有所进展,冯珊没说,给陈暄的信里隐约有意。
宋丹洁很关心周围同学,“我们的人际圈就这么点儿同学,大家你来我往,居然没有明确的一对。是年纪太轻,不会表达?
还是大家同学,太熟悉,反而都不好意思明了说?个个都喜欢暗示。
张磊,人挺好玩的,看看最后花落谁家。”
丹洁想起郑泽宇,初中也是同学,偶有联系,“环湖那次,郑泽宇想参加,虽然不是一个组,我表示了欢迎,可惜冯珊病了,他也就不来了,借口人太多,怕玩不在一起。”
丹洁还说了些八卦,陈暄听笑了,郑泽宇在上海读书,冯珊来信只说偶尔老乡聚会有见面,是个有观点的人。
陈暄笑叹,“刚迈入大学,人们的心一下打开了,好热闹。”
一个学期匆匆而过,暑假再见,冯珊和张磊刚刚开始的萌芽已经结束了。
冯珊说得很简略,一下午的话里,前前后后合起来陈暄才有点明白,张磊无意间把冯珊的去信炫耀似地给高原看了,里面有女孩子喜欢一个人的心意,高原又说给了郑泽宇。
郑泽宇在一次老乡聚会上跟冯珊提起,好像玩游戏,透了底就没有故事了。
陈暄和宋丹洁暑假见到张磊,没有感觉出什么异样,很亲切,仍然是大家喜欢的风格,一席愉快畅谈,只是很少提到冯珊。
陈暄和丹洁也没询问,她们有些迷惑,按对张磊的理解,那个原因有点不合乎他的性格行为,但谁知道呢,正值刚步入青春的迷乱年纪。
同样令人迷惑的还有宋丹洁。
丹洁乐于跟张磊斗嘴,最关心张磊动向的也是她。
那个年纪不知道该用什么去表达欣赏和共鸣,见面因为彼此说得来,反而喜欢相互斗嘴,宋丹洁和陈暄每每联手出击,两个人在伶牙俐齿中会找到快感。
张磊饶有兴致地和她们回击逗乐,似乎有棋逢对手的快感。争辩久了,她们得意地享受着“所向披靡”的自豪,张磊一个人始终说不过两张嘴,男生不喜欢被女生咄咄逼人地压住,很不自在。
那段时间张磊走到谁家里,进门就爱他那句招牌用语,“只要烟,不要茶,不要水果!”
他们那间中学里管得太紧,校长提剪刀站门口,头发长了,或是裤脚宽了,一眼看到发型有鬓角,或是裤子有喇叭口,一剪刀下去,还得难堪地继续上课,压抑积蓄太久。
到了大学,其他的坏事学不了,能放开自己的第一件事,就是抽烟,似乎是大男生的标志,坐哪都先点上一支把自己熏飘起来。
坐下高谈阔论没几分钟,口干,立马想起,“茶呢?来一杯。”
遇到水果,又来一句,不爱削皮,所以不吃水果,他们不屑琐碎。
陈暄和丹洁时常打趣他们,“看进门那气势,还以为你们不会渴!明明简单的需要,非要刻意干嘛呢?”
为喝茶削皮引发的人生观,每次见面他们相互斗嘴好半天。
青春的男生和女生一样装模作样,他们喜欢装酷,用些表面行为显示某种特立独行的个性。
一会儿,突出他们不喜欢削苹果皮,不喜欢洗碗这种琐事,非凸显男人力量的事情不屑做.
一会强调只抽烟,不要茶和水果,时时显现他们不坠入世俗客套的自我风格,成熟后的男人才会自然、大气。
女生也一样,只是表现不同,他们一群十八十九的年纪,不成熟的青春扎堆一块儿了。
丹洁很欣赏张磊,喜欢他的幽默和大男子气度,她没往深处去想,觉得自己只是欣赏,心底里又想弄清楚张磊.
丹洁斗嘴时想着法子地试张磊,她很想知道面对这么几个女孩张磊到底什么心思。
一天几个人在王文斌家玩拱猪,下午三点多,玩累了,牌一丢,心血来潮,走,逛西山去。
说走就起身,四个人骑上单车奔向西山,十来公里路程,往山上骑时,已是游人返回的时光.
待到山腰,个个累得手软脚软,只有喘气的份。坐在亭子间歇息没一会儿,丹洁又缓过劲来了,开始逗张磊:“就你最壮实,你可以选择帮助一个人。”
张磊将着话回道,“你需要帮助吗?”
丹洁微笑,“总有人需要帮助,我想说的是,gentleman应该主动帮助人。”
“看你体力恢复这么快,说话都不带喘气,呆会儿全是下山,估计我都追不上你。”张磊笑说。
“是啊,呆会儿可以放开地飞奔了。哎,我们真是青春活力有干劲,谁会下午四五点还来爬山,说来就来!刚才谁提议的,是张磊?
哦,是王文斌提出,张磊陈暄都赞成,该表扬。这个点钟来还真不错,人也没有,风景多好!”丹洁悠然地说着。
丹洁喜欢跟张磊辩论,他们俩说话很默契,陈暄感觉丹洁应该是喜欢张磊的,但喜欢一个人说话会紧张或局促,丹洁对张磊又很轻松,有点游刃有余的力道,说话间反倒有意无意地推动陈暄,像是从撮合中得到快乐一般。
下山大家飞一般自由,几乎没有捏刹车地冲下山,公路上人影皆无。四辆自行车伴着紧张的尖叫,飞驰在林间宽大坡路上,那一刻他们享受着无忧无虑的欢乐自在。
那个夏天很愉快,情感模模糊糊中都很自在,过去得也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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