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馥桂兰香(一)
昨天晚上下了一场雨,桂花的香味馥郁,风从敞开的窗里飘进来,嗅到的都是外头湿漉漉的桂花味道的空气。
家里很安静,我躺在沙发上,正昏昏欲睡时,门外传来引擎轰鸣声,接着就是荣旗的声音。
我刚坐起来,转过头去,就看到荣旗摘下头盔放在玄关的架子上,还有他身后跟着的人,和他一样也都拿着头盔。
我叫了一声哥,荣旗朝我看来,快走几步到我跟前,扭身同他的朋友介绍。
“这是我弟弟。”荣旗的手扶在我的肩膀上,我抬起头,望着他的脸。
他的脸上没什么血色,但神情却很亢奋,让我有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
他的朋友和我打招呼,我还是有些害怕陌生人,看了眼荣旗。他立刻就推着他的朋友上了楼。
他们去了楼上,没多久,上面就传来了音乐声,好像都是英文的,我听不懂,只是觉得很吵很闹。
音乐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彻底安静下来后,窗外的阴云已经褪去,阳光把空气里的桂花味烤干了,那些光钻进了室内,客厅都比刚才亮了许多。
哥哥今天早上走的时候和我说,不要总是躺着,让我看书,看电视,玩游戏也行,就是不要总躺着。
但我就喜欢这样躺着,这里的床是软的,沙发也是软的,铺了地毯的地板也是软的,比地下室好了一百倍一千倍。
光照在沙发里,落在眼睛上有些刺眼。
沙发是不能躺了,我就躺到了地上。
地板上铺了一层地毯,保姆阿姨说这个是羊毛的,所以很舒服,还有一股羊奶味。
我嗅了很久,嗅饿了。
中午,阿姨过来做饭,一看到我,就惊叫,“哎呀,嘉树,你怎么躺地上。”
她把我拉起来,她力道好大,我的手被她拽着,身体都晃了晃。
我和她解释,我在睡觉。
阿姨拍了拍我衣服上的毛,“睡觉就睡觉,睡地上做什么,弄得一身毛毛球。”她一边拍,一边说:“中午阿姨做了鱼汤,还想吃什么,阿姨给你做。”
我舔了舔嘴唇,说:“我想吃羊肉。”
中午饭刚做完,阿姨把菜端出来,指了指楼上,“去叫你哥哥吃饭,羊肉他也喜欢的。”
我舔了一下筷子尖,咽下嘴里的羊肉,放下筷子,小跑到楼上。
荣旗的房门是紧闭的,我刚要敲门,门就开了。
开门的是他的朋友,那个人比我高了很多。
我莫名觉得害怕,后退一步,没敢看他,目光对着他左侧的肩膀,低声说:“我来叫我哥哥吃中饭。”
“荣旗,你弟弟叫你。”那人侧身。我听到他的声音,很低沉。
荣旗从里面出来,他换了衣服,蓝色的毛衣,他穿蓝色很好看,皮肤很白。他靠在门边上看我,金色的头发有些乱了。
他的朋友问他,“外面还有卫生间吗?”
荣旗揽住我的肩膀,轻轻晃了晃,对我说:“小嘉,我房间的厕所坏了,你带他去你房间解决一下。”
荣旗把落在眉毛上的头发一把抄上去,露出漂亮的眉毛和眼睛。
我有两天没看到他,哥哥说他这两天身体情况不是很好,一直都在医院里挂水。我一直盼着他快点回来,但他今天回来了,我却觉得他好像有些不一样。
我带着他的朋友去我房间,他进了卫生间,我坐在床边上发呆。
抽水声响起,门被打开,我回头看去,正好碰上了对方的眼睛。
单眼皮,睫毛却很长,鼻梁很高,嘴唇有些薄,头发很短,黑色的毛衣和裤子。
感觉是个和荣旗完全不一样的人,我歪着脑袋,忍不住打量,对方走到我面前,和我道谢。
我才回神,立刻站了起来,说不用。
我往房间外走,他在我身后不远不近跟着。我到了荣旗房间门,他的房门是虚掩着的。
我敲门,推开门,房间里没人。
“他应该是去楼下了。”身后冷不丁响起声音,我后颈都紧了紧,手扶着门把手,回头看去。
“我听到他的声音,是在楼下。”他说着转身下楼。我合上门,慢吞吞跟在他身后。
荣旗已经坐在餐桌前,只是没有在吃饭。他屈着双腿,几乎是蹲着的,背靠着椅子靠垫,昂着头,举着手机,眼睛微微眯起。
他全神贯注看着手机,我走过去,他都没察觉。
我叫了他两声,他拿开手机,好似才看到我。
我问他,“哥哥你怎么不吃东西?”
他把腿放下去,坐直了身体,“吃不下,没胃口。”他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很给我面子,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羊肉,尝了一口。
“荣旗,这件事我会考虑。但身为你的朋友,我还是要提醒你,没有必要这么早……”
“贺观洲!”荣旗的语气是急促的,他打断了对方的的话。我在他脸上好像看到了恐慌,我捕捉到了他刚才飞快地看了我一眼。
他在隐瞒什么?他有什么话是不想让我听到的?
我看向荣旗,但也只能看着。
我不可能多问一个字的,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那个叫做贺观洲的男人没有再说话,而是手指轻轻敲打桌面,只是一下,我竟然觉得那种压迫人的气势往我这边逼近。
他说:“荣旗,我始终认为,你现在的处境,都是因为你自己自暴自弃造成的,怨不得别人。”
“我没有怨任何人。”荣旗大喊了一声。
我打了个哆嗦,一下子站起来,椅子被我踢倒在地,哐当一大声,比他的喊声还要大声。
“小嘉……”荣旗看向我,我捂着耳朵,浑身都在抖。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觉得特别害怕。
我想到地下室里黯淡无光的时间中,怒吼辱骂和殴打共伴,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我躺在那里,只有恐惧。
我用力呼吸,身体蜷缩成能一团,手脚却逐渐发麻。我觉得害怕,我能感觉到荣旗抱着我,问我怎么了,他好像比我还要害怕。可我低着头,嘴里说不出连贯的话,只是不停颤抖。
就在这时,有人抓住我的肩膀,我听到他喊道:“他这是应激反应,有口罩吗?给他戴上,不能这么大口呼吸。”
“有,我去拿。”
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身体的各个部位都泛着麻痹时,鼻子和嘴巴被一个东西覆盖,接着空气变得稀薄。
有人在轻抚我的后背,我听到他对我说:“你不要害怕,慢慢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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