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旻神色未动，指尖却轻轻一颤。
岑清安仿佛捕捉到她那一点细微动摇，贴近了些，语气低柔：“我只是想告诉你，这样一个简单的事实，俟明礼那么聪明，她自然也明白。只是——”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她的阶级和背景，注定让她拥有某种下意识的优越感。你当真觉得，她会彻底理解你吗？”
“与其等着某一天被她厌倦了再抛弃，还不如，你先抛弃了她。”
涂旻闭了闭眼。
她讨厌这样的剖析——准确、残忍又现实。
更讨厌的是，她自己也完全认同，简直是无法反驳的现实
那句“被厌倦”，像针扎入最柔软的地方，一下子扎出一圈空洞。
她忽而嗤笑出声，像是被岑清安的字字句句彻底戳中某根神经，却透出决然。
她也清楚自己内里是什么样的人，小心翼翼藏起来的虚假，敏感，那纸糊的面具。
可那又怎么样？她和俟明礼之间的关系，即使只是一场短暂的迷恋，是一晌贪欢又何妨。
虽然某些片刻里，她是偶尔抱有一丝希冀，贪恋一丝温暖，但是她又没有奢求这份感情一定要有个未来。
“所以呢？”她直视岑清安，目光冷淡而坚定，“你和我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嗯.....”岑清安努了努鼻子，食指轻轻抵住下巴，“随便聊聊而已。”
涂旻不想和她再继续这个话题。恰在这时，一阵扬琴声响起——
环节结束。
涂旻头也不回地走出偏厅，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那个戴着金羽面具的身影上，两人遥遥相望。
她轻声唤道，“阿俟。”
下一刻，那抹身影便朝她的方向靠拢。
俟明礼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指腹一下一下地摩挲着她的掌心。
涂旻神色过于平静，却更似某种欲盖弥彰的掩饰。俟明礼心中一动，知道岑清安肯定说了什么挑拨离间的话，或许是关于她，或许是关于她们。
但她想，涂旻既然要掩饰，不愿告诉她在偏厅与岑清安发生了什么。
既是如此，算问也没有结果。
“阿俟，”涂旻又低声唤了一声。
“我不问，”她垂眸，语气平和却带着一丝无奈。
另一边，尚齐也不知道和尚鞍说了什么，匆匆过来打了声招呼便跟着他哥离开了。
原本三人定好活动结束后一起去电玩城，现在却只剩下涂旻和俟明礼。
“要不等会儿去康联路逛逛？”
涂旻闻言笑道：“好啊，之前不是说好要当阿俟的旅游小挂件嘛。”
她们摘下面具交给主办方人员，便并肩走出会馆。
不远处的岑清安站在柱影下，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们一眼，仍是一副无所谓的的样子。
——人一旦动摇，平衡又如何维持不被打破？
......
康联路的街道上。
雨刚停，空气潮湿，走两步便有坑坑洼洼的小水潭。小摊小贩推着餐车，沿路扎起摊。
两人手牵着手，慢慢走着。
身后传来卖糖葫芦的吆呼声。
“卖——糖葫芦，卖——糖葫芦，香香甜甜的糖葫芦！”
吆喝声逐渐拉近，商贩扛着一树糖葫芦打身边经过。
“哎，等等。”
涂旻叫住他，“我们买两串。”
商贩停下来，冲她们露出热情的笑，摆出一张收款码。
她扫了钱，接过来糖葫芦，将其中一串递给俟明礼。
俟明礼接过来，咬下一口，糖衣脆裂声清脆，甜味丝丝沁入舌尖。
“小时候我最喜欢吃糖葫芦了，”涂旻笑得灿烂。
“是吗？”
她语气轻快：“嗯呢，外婆说我就是太爱吃甜的，才把牙吃坏了。”
正一口一口地吃着糖葫芦，她忽然眼尖地瞧见前面有一个卖花的小摊，眼睛一亮，两步并作两步便靠了上去。
“阿俟，我想买花。”
俟明礼闻言跟上去，拿出手机准备扫码付款。
“阿俟你好着急呀，我们还没挑选买哪几只花呢。”她笑说着然后蹲下，表情认真地开始挑选。
她的目光略过去，停留在脚边一篮粉白相间的荷花上。
“老板，荷花怎么卖？”
“十块一枝，五枝四十。”
“那就来五枝。”她随手指了五枝，抢在俟明礼前面付了钱。
“我本来打算付的。”
“不打紧呀，下次你再付钱。”
她捧着那一把荷花，笑得像个孩子。
俟明礼见她如此，也跟着笑。
忽然，荷花被推到她眼前，她怔了怔。
“送你的，快拿着吧。”
涂旻见她不动，便把花塞进她怀里，嘴角轻扬：“别愣着啦。”
俟明礼低头看着怀里的花，荷香冲进鼻间，有古寺梁柱的沉香和一点清甜味，还有一点点凉意。
她从怔愣中回过神，轻轻笑起来，快步跟上涂旻的脚步。
“阿俟，要不要去做DIY？”涂旻忽然问道。
“好啊。”
“可是做什么呢？”她停下脚步，歪头思索。
“陶瓷怎么样？”
“好，”俟明礼点点头，打开手机搜索路线。
她一手抱着荷花，在前面走着，脚步不紧不慢，时不时还回头看一眼，像在确认涂旻是否跟上。
涂旻则安静地在后面亦步亦趋跟着。
......
七八分钟后，她们绕过两个小巷，终于找到那家陶瓷手作馆。
手作馆的门前挂着木牌子：【不营业·休息中】
“阿俟，你看，”涂旻上前绕着门口转了一圈，确认店里没人，有点遗憾地看向她，“不巧了，打烊。”
“不急，你等我一下。”
俟明礼笑着拨出一个电话，“我们在楼下，你下来一下。”
涂旻狐疑地看着她。
她笑了笑，解释道：“这是我表叔开的一个小店，楼上是他的工作室，平时小店不开业的时候，他就在楼上做自己的活儿。”
“刚好今天不营业——不然平时没有预约可要等好久。”
几分钟后，店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男人走了出来，看着不过二十五六。
“小叔，”俟明礼见人过来，扬声唤道。
这就是店主了。
他朝俟明礼温和地笑了笑，又看向旁边的涂旻，语气里带点打量：“这是？”
俟明礼没有丝毫掩饰的意思：“女朋友。”
男人闻言，眉头挑了挑，视线再次扫过涂旻。
“小礼，我记得——”他似乎在思考，“你才高一，早恋？”
“嗯......”俟明礼顿了顿，认真点头，“早恋。”
男人表情瞬间变得“生无可恋”：“坏了，那今年过年我岂不是彻底没话说了——上有爸妈催婚，下有你先我找到对象。”
俟明礼哭笑不得：“姨姥爷姨姥姥那是希望你早点安定下来。”
她说着，牵过涂旻，正式介绍一番。
男人在身上抹了抹手上沾上的陶土，正欲伸手，又发现陶土粘腻擦不干净，便打消了想法，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就不握手了，跟我进来吧。”
他领着两人走进店里，让她们先选款，“你们想做哪种类型的？杯子？碗？还是......”
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了一圈。
“动漫小人？”涂旻试探性地开口。
男人愣了一下，“我靠”一声，“零基础高难度吗？也不是不行，试试吧。”
他说着转身坐下，抓起一大团灰色的陶泥摔在操作台上。
“看好了啊——”
“先团泥，定中心。”他边说边在陶泥上洒少少水，双手有力地反复拉高，“再这样，小心开孔，拉胚。”
“就行了！”
——一气呵成后，他起身让出位置，“好了，你俩来试试吧？”
闻言，两人正是跃跃欲试。
一番折腾下来，倒也像模像样——
直到，“吧嗒”一声，俟明礼面前的陶泥飞出操作台落在地上。
紧接着又“吧嗒”一声，涂旻的陶泥也没幸免于难。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俟明礼小叔的无情嘲笑声在室内炸开。
“你俩，哈哈哈....”他笑得停不下来，“选个现成的基础款上色画吧。”
俟明礼沉默一瞬，又试了一次拉胚，再次传来“吧嗒”一声。
小叔毫不留情地笑出第二波：“哈哈哈哈哈，别挣扎了。”
一旁的涂旻在忍着笑，肩膀抖动。
两人最终还是选了现成的生坯，在小叔的指导下开始上色装饰。
涂旻选了一个杯子，思索许久后，在杯身上画了堆雪人的Luz和傲娇的Amity。
俟明礼凑过来看她画了什么，“猫头鹰魔法社的Lumity？”
“你也追猫头鹰魔法社？”涂旻眼睛一亮，语气里藏着一丝惊喜。
“对啊，我也磕Luz和Amity！”
“哟，说什么呢？小年轻这么有共同话题。”小叔在一旁忍不住打趣。
涂旻被说得小脸微红，低头认真描线。
俟明礼则是凑到她旁边，一边画一边和她絮絮叨叨地讨论起《猫头鹰魔法社》的剧情，哪集最戳，谁和谁最好磕。
两人语气轻快，眉眼含笑。
小叔见她们聊得兴味正浓，摇摇头站起身，悄悄上楼去，“啧，热恋情侣就是有说不完的话题。哎我啥时候也能找个对象啊......”
......
另一边，尚齐跟着尚鞍回了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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