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遇礼收回目光,在纸上写下沈时危的名字,再次抬头看向身前的两人。周庞显然不知道,自己喊着贼人的家伙是他心心念念的沈时危。隔着一层黑色的纱,谢遇礼看不清沈时危的表情。
可是直觉告诉他,这家伙又在笑。
“你家少爷是哪家人?”谢遇礼将自己的目光转移到一脸丧气的周庞身上。
周庞的肩膀抖了下。不大的眼睛往上瞟了一眼,吞吞吐吐地说,“镇远公边牧之子,边鹤之。”原来是镇远公家的,谢遇礼从容不迫地提笔写下最后三个字。啧,笔画还挺多,耗墨。
沈时危没见过边鹤之,倒也没怎么听说过这位人物,唯一的,就是俩人同样出身为武官世家,他是天之骄子,那他沈时危便是回回拿来比较侃笑的对象。只不过,这位小侯爷在其他方面的名声可不怎么好。
什么时候他会给自己送东西了,真是奇怪。
周庞因为办砸了事,心里恐慌得很。刚刚谢遇礼问他,他还在想要不要说出来。
“周庞,那你可还记得那贼人长什么模样?”
“记不太清,只记得个子不高,穿了一身麻布灰衣,小眼睛,塌鼻梁,其他的不记得了。”周庞垂着脑袋,努力地回忆着,谢遇礼点头,安静地在纸上记下周庞的话。沈时危也不说话,盯着写字的人看。
“哦对,那人额角有颗黑痣。”周庞突然想起来,急忙拍着自己的手背说。
谢遇礼点头,继续写着。
写完,他放下笔,慢条斯理地理理自己的衣袖。周庞的脸色比刚开始好了很多。
可谢遇礼的话一出口,周庞面如死灰。
“回客栈后,给你家少爷写封信,问清楚东西是什么。”说完,谢遇礼起身,周庞恍惚的时候,谢遇礼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周庞张了张嘴,声音还没出来,就看见谢遇礼伸手指了指他旁边的人。
接着就听见他云淡风轻地说,
“哦对了,他就是沈时危。”被点了名的沈时危笑而不语,双手抱着胳膊盯着谢遇礼的脸。
“啊!?他...他...”周庞叫着,手居然也抖着。他指着沈时危,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谢遇礼。
谢遇礼没说话,周庞却只觉得完了,丢了东西还得罪了人,一个还好,偏偏还是俩。周庞觉得他的管事生涯可能就要到此为止了,他家少爷不止一次地说过他喜欢高高瘦瘦的,周庞撇着嘴,低着头跟着谢遇礼走出大理寺的门。
出了门,周庞失魂落魄地看了一眼戴着斗笠的沈时危,他现在没什么心情去看这人到底长什么样。
谢遇礼简单和周庞说了几句,让他先回客栈等消息。周庞眼神空空地点头,然后一步一步地往前迈。谢遇礼一转身就看见沈时危倚在门口的石狮子旁,他又摘了那斗笠,拿在手里把玩。
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没个正形的样子。
谢遇礼就当做没看见,抬起脚就往门内走。
“哎,谢大人,天都快黑了,快送我回去吧。”沈时危一个挺身,麻溜地站到谢遇礼身边。他笑着说,“等会晚了,回去是要挨骂的。”
谢遇礼从那人手里扯回自己的半截衣袖,看上去面无表情。
“大理寺不管送人回家的事。”
还挺死板的,沈时危小声的嘀咕几句。
谢遇礼还是抬脚要走,沈时危又拉住了他。
“?你...!”
“谢大人,现在都已经快酉时了,已经不是处理公事的时间点了。”沈时危像是耍无赖,拦着谢遇礼不让他走。
谢遇礼试图和他讲道理,转眼一想,与他好像没什么道理可讲。
以前在鬼界混,除了打架外,沈时危别的没怎么学,耍疯无赖他倒是一等一的熟练。
眼看谢遇礼有些许的动摇,沈时危却突然与他拉开距离。他低着头,垂下眼眸,语气中带着一点点的失落和沮丧。
“谢大人觉得麻烦的话,就算了。我知道,换做是谁也不愿意与一个傻子并肩同行。”
说着,沈时危装模作样地要走。
想到沈时危以前不少遭人白眼,谢遇礼还是软了心,步子一转,他走到沈时危身边。
沈时危毫不惊讶但非要装作很惊喜的样子,“谢大人,你!”
“不要讲话,好好走路。”谢遇礼正视前方,不看这人一脸雀跃的表情。
沈时危怎么可能闭嘴,养病的那段时间,阿翠不常见,见了也说不了几句话,阿北又像不会说话似的,半天憋不出一句话,他只能天天和池塘里的鱼说话,好生的憋屈。
“谢大人,你住在谢府吗?”
“嗯。”
“啊?那我们两家隔得也太远了。至少三条街呢。”
“那你还让我送你?”
“对不住了谢大人,礼尚往来,改天我送你。”
“不必。”
......
“哎谢大人,街上的人怎么那么少?”
“用膳。”
“怪不得啊。”
......
“谢遇礼?”
“嗯。”
“你是喜欢我叫你谢大人还是谢遇礼?”
沈时危勾着唇,笑着问身旁的人。
“谢遇礼。”
谢遇礼回道。
黑色的面纱不小心落在月白色的云纹长衫上,薄纱盖着丝绸的一角,朦胧又轻盈。
沈时危有些错愕,他以为照这人的性格一定不会正儿八经地回答这个问题,他认认真真地回答了,自己却接不上话了。
谢遇礼没注意到他短暂的错愕,意识到他不再继续说,才扭过头问怎么了。
月白色的衣袂在风中微微飘动,谢遇礼未戴簪冠,后面的几缕长发被他用月白色的云纹发带绑着,耳边的发丝遮遮掩掩,透出一点白。谢遇礼的眼睛很漂亮,瞳色有些淡,睫毛很长,唇也薄,淡粉色的。
沈时危已经看清了他的脸。
“没什么,但为什么是这个?”沈时危的语气里透着轻松,他的嗓音有一种说不出的懒散劲儿,第一次听他说话,谢遇礼就这么想。
谢遇礼转过头,俩人继续走着。
“你我同辈,还是叫名字吧。”谢遇礼说。
同辈?还真有人拿他当同辈之人。倒真是个有趣的人。沈时危低头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沈时危耸了耸肩,歪着头,靠在墙边。
“没什么。”
谢遇礼也跟着停住脚步,他打量了一圈,怎么看也不像是去沈府的路。这条巷子,就他们俩个。
“怎么不走了?”谢遇礼也不确定这是不是去沈府的路,好久没来了。
沈时危冲他扬眉一笑。伸出一只手指了指自己身后的这面墙。
“我到家了。”他笑得很开心。
“什么?”谢遇礼还没反应过来,沈时危一个转身,就那么往上一跳,脚蹬着墙,轻轻松松地上去。
谢遇礼抬头,就看见沈时危蹲在墙头冲着他笑,还向他挥手。
“谢了,谢遇礼。改日见 。”然后谢遇礼看着他冲自己眨眨眼,消失在墙头。
确定那人的身影不在,谢遇礼没由来地忍低头笑了笑。不知道,就是想笑。
走出了巷子,昏黄的日光晕染了月白的衣衫,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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