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林中,穿林箭声便是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有时甚至还能感觉到箭矢飞过时破开的箭风。
宋元晟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惊得身体绷直。虽然他知道自己肯定不会死在这个林子里,但毕竟箭矢无眼,这里的林子又颇为茂密,还真的会有不长眼把人当成动物猎的时候。
厉奉瞧着宋元晟的发顶,手臂感受着怀中人的紧绷,露出些许后悔的神色。
他只想着带人来感受一番冬猎,却忘了冬猎游会的规矩。
冬猎游会是新晋官员的主场,虽说武官居多,但只要精于骑射,就算是文官也同样有在本轮冬猎中拔得头筹的可能。
而在这场冬猎中,只要能拔得头筹,点到为止的切磋是被允许的,任何在切磋中受的伤都不允许计较,哪怕受伤的人是皇家子弟。
早年的冬猎中,厉奉也受过两回伤,但那之后都只有他伤到别人的份儿。
出神间,一支箭矢破空朝着宋元晟的面门而来,速度之快,周围似乎都在瞬间褪去了颜色,只剩一片空白和那支箭矢。
厉奉目光一凛,搂着宋元晟向后倒去,堪堪躲过了那支箭。
那箭的力道很足,箭头几乎完全没入他们身后的那棵树中。若是方才没有躲过,怕是那箭能将他们一并打穿。
宋元晟回头瞧着那支箭,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一滴冷汗从额角滑落。
“王爷……”
“嗯。”厉奉语气沉沉,握紧缰绳,牢牢地将宋元晟护在怀里,“只能下次再给你猎兔子了。”
宋元晟:“……”
都这时候了还吃什么兔子!保命要紧啊!
“坐好。”厉奉倏地一拽缰绳,掉头疾驰。
宋元晟没想到掉头得这么突然,赶紧夹紧马肚,没让自己真的翻下去。
厉奉贴近他压低身,正好稳住了他摇摇晃晃的身形。
后面的箭矢随即追至,咻咻咻的声音听得人心惊胆战。
宋元晟紧张得心脏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他也学着厉奉的动作微微往前倾身,压低重心后,他在马上确实稳了许多。
厉奉马术了得,疾驰间也凭借精妙的走位避开了那些箭矢。
宋元晟问:“王爷,这不是冬猎么,猎的不是动物么?怎么有人追着你猎?”
这!很!不!对!
“问就是冬猎的破烂规矩。”厉奉回头瞧了眼,看清了追出来的人是谁。他心道“果然”,问宋元晟,“会不会抓缰绳?”
宋元晟被厉奉现代化的前半句话砸了一下,又猛地被后半句话拉回思绪,刚想说不会,后知后觉厉奉问的不是“会不会骑马”。
“会,会吧?”宋元晟不确定地道。
这在马上拉缰绳和骑马好像是一回事,要是拽不好,马就算不疯,他和厉奉也得从马上摔下去。
“抓好。”厉奉完全忽视了宋元晟的心虚,把缰绳直接塞进宋元晟的手里,还绕了两圈,“保持这个姿势别动,它不会把你摔下去。”
“那你呢?”宋元晟回头。
厉奉从箭袋里抽出一支刻有“宣”字的箭矢,“自然是掩护你了。”
话音刚落,厉奉便利落地射出一箭,力道之大,直将那射来的箭矢逼停滞空。
厉奉没给对方发愣喘息的时机,当即从箭袋里抽出三支箭。
厉奉偏了偏头,嘴角勾出一抹冷笑,利落地将三支箭一并射出去。
三箭齐发,破空声比刚才更甚!
宋元晟没忍住回头看了眼,正巧看见那人被厉奉的三支箭逼得连连后退。
“好!”他没忍住喊起来。
厉奉垂眸瞧了宋元晟一眼,无奈笑了,摁着他的脑袋让他把头转回去,“逃命呢还看?”
宋元晟也笑了,他被刚才厉奉的那三支箭壮了胆子,先前劫后余生的后怕都被抛到脑后,“我从未见过王爷射箭,看看怎么了?再说这宝马认路呢,是吧?”
宋元晟摸了摸骏马的鬃毛。
厉奉轻笑一声,从宋元晟的手中接过缰绳,用力一夹马肚,又带着宋元晟跑出去老远。
他们没出林子,溜溜达达地逛到了河边才下了马。
从马上下来,宋元晟的腿肚子都在打颤,若是没有厉奉扶着,他能直接坐到地上去。
厉奉瞧他惊魂未定的模样,不由得发问:“以前就从未骑过马?”
宋元晟摇头。
别说骑马了,他平时连真的马都没见过。
厉奉:“萧褚也没带你骑过?”
宋元晟睨厉奉一眼,“王爷就这么不喜欢萧褚?”
厉奉:“不喜欢。”
宋元晟沉默。
这厉奉还是一如既往地直接。
“没有。”宋元晟读到了一点关于原主和萧褚的记忆,“或许他以前就会骑马,毕竟他是萧将军之子,但我从未见他在我面前骑过马,更别说与我共骑了。”
厉奉心情好了些,但还是嗤道:“与他共骑未必有与本王共骑的好,至少本王能护你周全。”
宋元晟:“……王爷指的是才刚入林就遭人追着猎么?”
厉奉:“……”
宋元晟瞧见厉奉吃瘪,大胆起来, “哈哈哈。”
厉奉:“…………”
厉奉不语,转身去寻枯枝干柴。
河面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虽然不下雪了,但寒风依旧。在林子里的时候还好,密林遮风,如今到了开阔的江边,宋元晟才后知后觉有点冷。
他搓了搓手臂,目光随着厉奉而动。
眨眼之间,厉奉已经捡了不少柴火。
瞧厉奉那样,以前应该也没少干这些。可他是一个王爷,又曾是大厉这一辈中唯二的皇子,哪怕皇位轮不到他来坐,也不应该过得太差。
至少捡柴火这种事不该是他亲自来。
世人都说安诏王脾气不好,生杀随性。
可与厉奉相处了这些时日,宋元晟觉得世人对厉奉的评价过于妖魔化了。
厉奉生火也是一把好手。
火生得又快又旺。
宋元晟感受着迎面扑来的热意,不自觉打了个激灵,体内的寒气被逼了出去。
两人围着火堆坐下,一时无话。
宋元晟偷偷看了厉奉好几眼。
厉奉正在磨箭,“想问什么就问。”
宋元晟清了清嗓子,“方才朝咱们射箭的人是谁?”
那人手上是有功夫的,而且功夫很深。再看那身打扮,应当也是个将领,还是从世家出来的那种将领。
厉奉磨箭的手一顿,“陆烈。”
“陆烈?”宋元晟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又有什么东西亮了一下。
他心头一跳,不会是又解锁了什么新人物吧?怪不得他印象中见过这个名字。就连原主的记忆里也没有。
到了现在,他算是摸到了一点读取原主记忆的方式。
这种方式的根源就是随机,什么时候他碰到了和原主过往有关的人和事,相应的记忆就会浮现一部分。但有时候也会什么都没有,得他自己根据当下的情况和原主身体的一些自然反应去猜。
至于十六之前给他整理的关于原主的资料已经沦为了基础参考,在细节的了解上很多时候都帮不上忙。比如有萧褚这么个发小,又比如很小的时候在春园诗会上被厉奉救过一回,这些统统都没写。
难道这就是真实的小世界的不确定性?
“他比厉显都年长两岁,又常年在北边镇守,你没听过他也正常。”厉奉回头,“饿了么?”
“?”宋元晟弓着身,抱着手臂等着厉奉接着往下讲呢,结果这人问他饿不饿?
“王爷是不愿提陆烈么?”
厉奉:“算不上。”
宋元晟摇头,“那我不饿,您继续说。我想知道既然陆烈都比厉……嗯,太子年长一些,为何会与您这个比太子年小的王爷结仇?”
厉奉莫名笑了一声,“那也还得从你五岁时说起。”
宋元晟指了指自己,“这里面还有我的事?”
“自然。”厉奉说,“不然你以为为何陆烈的第一箭射的是你?”
宋元晟:“……”
靠。
他以为那个陆烈是想一箭双雕。毕竟陆烈恨厉奉恨到想要把人杀了,那自然也不会放过跟厉奉走得亲近的人。
原来他只是个无辜的倒霉鬼,现在也不无辜了。
厉奉:“他有一个表妹,名叫厉婧。”
宋元晟一顿,这名字他熟啊,“四公主是陆烈的表妹!?”
“不错。”厉奉放好磨好的箭,给宋元晟说了当年的事。
厉婧是大厉的四公主,排行第五,性子是众姊妹中最骄横跋扈的一个。她的舅舅是镇北大将军,战功赫赫,十分有声望,以至于在后宫之中,除了长公主和大皇子外,无人能治她。
厉婧十分喜爱厉显这个皇兄,除了大厉皇帝外,厉显在她眼里那便是天,是谁也不能忤逆的存在,因此,厉奉出生后,她便将厉奉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不止一次想置厉奉为死地。
那年的春园诗会上,厉奉坐在莲池边上赏莲。当时年幼的宋怨在莲池边的石桥上跑着玩,不小心撞到了从湖心亭走出来的厉婧。
厉婧生气推了宋怨一把,宋怨没站稳,翻出护栏,脑袋向下地往莲池里栽。
恰好厉奉在旁边,跑过来拽住宋怨的脚,费了吃奶的劲儿才把人拽上来。
厉奉虽是皇子,可身边的太监宫女无一人上前帮忙。待厉奉把人救上来后,便生气地和厉婧理论,厉婧反手也把厉奉推进了莲池里。
只是厉婧没想到,厉奉翻进池里的时候拽住了她的裙子,将她一并拉入了莲池。
好卡好卡好卡,写不动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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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追着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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