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爷骑着骡子，将他们带到了郊外的一处山窟前，洞窟的入口矮而狭，想要进入洞窟中，只能爬进去，孙老爷就这么爬进了山窟里，他那大头直让人怀疑会卡住，幸好这种情况没有发生。
初冬的日头已经开始短了，太阳将要落山时气候便又冷了几分，郊外的荒野中树木落光了叶子，枯瘦的枝干伸张，黄白的蔓草遍布，入眼都是凄凉凋敝之景。
黄蓉盯着那个矮小的山窟半晌，突然道：“你们说，这大智大通知晓江湖上所有的消息、秘密，但从没有人见过他们，只知道通过孙老爷才能找到他们。”
花满楼其实不怎么行走江湖，他知道大智大通，这两人一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晓各种知识、消息，一个人则有过人的智慧，能够为人解答各种难题困扰，但他也只是听过而已：“这个江湖上总是有很多奇人异士的，而且他们这样做很聪明。”
黄蓉点点头：“哪怕是易容也会被高手捕捉到踪迹，他们能知道这么多事，不仅仅需要智慧，还需要打听消息，博览群书，不可能真的毫无痕迹，而他们的真实身份一旦暴露，只怕会惹来天大的麻烦，倒不如直接不出现在人前。”
花满楼认同这一点：“所以他们通过孙老爷来寻找客人，孙老爷通过他们获益，同时也帮助他们筛选客人。”
黄蓉道：“话虽如此，但我到底有些怀疑，他们真的能回答出所有问题吗？”
花满楼摇了摇头：“这点谁也不知道。”
黄蓉道：“陆小凤，你为什么开始转圈？”
陆小凤围着一棵枯树转到了第三圈：“当然是因为无聊。”
黄蓉道：“围着树转就不无聊了吗？”
陆小凤道：“有人喜欢做长辈，有人喜欢围着树打转，又有什么稀奇。”
花满楼叹了口气：“说的不错，毕竟连我听到突然要抬高两个辈分上去，都有些忍不住心动。”
黄蓉挽着他的手臂，忍不住笑道：“我这个小姑奶奶难道待你不好？什么高人大侠、达官显贵，他们想做我的乖孙子，我还不稀罕呢。”
陆小凤深知和女人拌嘴是一件蠢事，和黄蓉这样的女人拌嘴更是蠢上加蠢，比无聊到围着树转还要愚蠢，所以他转移了话题：“一个月下来，江湖上那么多人，把地都翻了一遍，也没有找到秦方好的踪迹，你们说，他到底去了哪里？”
黄蓉道：“要么，他去了一个极为危险的地方，那个地方危险到没有人敢去，所以没有人知道他躲在那里，要么他去了一个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地方。”
所有人都想不到，那大智大通是否能想到呢？
山窟里传出孙老爷的声音：“好了，你们可以开始了，按照老规矩，一个问题，五十两银子。”
陆小凤扔了五十两银子进山窟里，提出了第一个问题，也是许多江湖人都想知道的问题：“秦方好现在在哪里？”
山窟的洞口幽深，里面应该有三个人，山窟外也站着三个人，寒风吹动枯树，吹过洞口，带起幽幽回声，仿佛来自深邃不可见的地底，山窟中无人见过真容的大智大通发出低沉、苍老的声音，好似从九幽深处向人间回答着：“他在阴曹地府。”
“什么？！”
一时间三人齐齐变色，连黄蓉都怔在当场。
陆小凤不可置信：“他死了？！谁杀了他？！”
那苍老的声音无悲无喜，平淡道：“这是第二个问题。”
陆小凤又丢了五十两银子进去，对方才慢悠悠地回答道：“一个女人，他最深爱的女人。”
这人世间的事情竟是如此荒谬，秦方好从最疼爱他的师父那里偷走了经书，然后去找了一个女人，结果他死在了最深爱的女人手里，为什么？只可能是为了那卷《九阴真经》。
陆小凤沉默了许久，才继续投钱问道：“那他身上的人皮经书在哪里？或者说，那个女人是谁？”
漆黑的山窟中传出答复：“那个女人没有找到经书，因为那卷人皮经书被他藏在了一个地方，他觉得最安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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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穿过世界的物品上大多也倾注了幻想因素，它们虽然没有自我，却凝聚着大量的信息，才会被相似的信息源吸引，并试图开始融合。
金波旬花是丁典爱情悲剧和人生转折的象征；红花绿叶锦帕不仅是李莫愁的憾恨，也是后来程英和陆无双在危急关头对杨过的情，可惜这三份感情都是无望的；《九阴真经》更是《射雕》、《神雕》、《倚天》三个大幻想世界群的中心，它几乎就是这三个世界群“天下第一”和“武林纷争”的象征。
幸亏人皮经书只是它的一部分，且只出现在了《射雕》中，这要是全本的《九阴真经》，只怕已经引起世界融合风暴了。
他们这些任务者是不能随意杀伤灵性生命的，所以，黄蓉不能为了任务，跑过去把所有学会人皮经书上武功的人都给杀了，只能等对方过完一生。
毕竟世界风暴导致物品乱窜也不是人家的错，外来者没有这个资格因此去判定一个人该不该死。
生命是世界发展的基础，灵性则是情感和智慧的基础。齿轮精灵能够在世界齿轮的支持下成为小世界成为可信的守护者，而不是被视为乱入的蝗虫，最重要的就是他们会遵守世界永恒定律，除非危及自身，否则绝不随意伤害灵性生命。
黄蓉想过要如何处理这些学会了《九阴真经》的人，她本想像昔日的黄药师整治恶人那样，在隔离人世的地方布下走不出去的迷阵，然后把人扔进去，那即便不废他的武功，也能保证他不会再做信息扩散的源头，等到他自然死亡。
这样既可以控制住势态，又能保住秦方好的性命。
但在黄蓉多出的记忆里，人这种生物是会将一些东西看得比生命存续更重要的，比如说信义、情感、野心、权力、自由等等。
她该不该这么做呢？这会不会适得其反？
黄蓉不知道，系统精灵也不知道。
哪怕在诸多灵性生命中，人类也是其中极为复杂的一种，和灵性不灭就生命不息的齿轮精灵完全不一样，他们的生命短暂，围绕着生存而诞生的文明中却饱含着太多和生存完全相反的精神概念。
他们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却又选择舍生取义；他们追随仰慕着强者，却又在强者按照自己的想法改造世界时，高喊要反抗强权；他们依照着生物繁衍存续的本能，却又赞美着生死相随的钟情专一。
他们将英雄侠客的故事世代传说，却又每每在面对善恶选择时发出一声鄙薄的嗤笑。
他们明明说着人生最终都要归于天地虚无，却又竭尽全力想要在这浩荡的天地间留下自己曾经存在的痕迹。
这个海外长大的女孩其实并不那么了解人类，混杂的记忆只能作为知识，无法增添她自身的阅历。
黄蓉眼里并没有俗世的纲常规矩，她选择根据别人待自己的方式，来判断该如何待人。
在她原本的未来中，郭靖待她极好，她便待郭靖极好，永远不会对他“恶”，杨康多次算计她，她便处处和杨康作对，还每每捉弄设计他的手下，洪七公教她护她、一灯大师为了救她自损功力，所以她也会为了这两位长辈豁出性命回报。
如今的黄蓉依旧透过这种为人处世的朴素原则观察着这个世界，懵懵懂懂地依照着她眼中最好的人来衡量自己的行为，可依旧感觉到困惑和艰难。
大概，这就是人吧。
黄蓉靠在花满楼肩上，望着头顶的明月，忽然笑了起来。
花满楼微笑着问道：“你心情好了？”
自从听说秦方好因为人皮经书丧命后，少女的情绪就一直有些低落，她虽然古灵精怪爱玩爱闹，还很喜欢记仇，但依旧是个善良的姑娘，所以才会为素不相识的人心生悲悯愧疚，哪怕这是一个有污点的人。
花满楼喜欢她清脆如银铃的笑声，喜欢她身上淡淡的幽香，喜欢她灵动活泼的性格，喜欢她冰雪聪明、博学多才，更喜欢她这份明澈的本心。
两心能相映照，才堪称为知己。
所以黄蓉也不必说自己这些天为什么不高兴：“我只是觉得，能在来这儿没多久就遇见你，真是一件幸运的事。”
诚然这江湖中有很多有趣的人，但也有太多虚情假意，真诚永远是一个人身上最可贵的品质，很多人，包括黄蓉都会觉得太过真诚就会显得很傻，可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可以相信这样的“傻子”。
尤其是，有的人“傻”是因为单纯无知，而花满楼的“傻”，却是因为他经历了黑暗痛苦，看透了人生起落，最终选择去做一个乐观善良的人。
许多人见到他，都会由衷遗憾这样的翩翩君子竟然是个瞎子，从而想要治好他的眼睛，觉得如果他能看见，就更好了。
黄蓉却觉得，花满楼现在就已经是最好的了，谁都比不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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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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