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黛从门外快步走进来,她身后不远处跟着的,正是陆小凤和花满楼,若是平时,李细辛肯定要问她为何从外面回来,但此刻他只是扫了女儿两眼,确定她安然无恙,便推着古穷图到那青衣公子面前:“听起来,小公子知道那经书的来历。”
那青衣公子目光扫过院中,落在花满楼身上时,愣了愣,他本不打算和旁人多说什么,但既然这人也在——
青衣公子叹了口气:“《九阴真经》乃天下武学总纲,其分为上下两册,上册为内功,可以锻筋易骨、疗伤炼神,下册为外功,记录许多绝妙招式,但最重要的还是专破人招式的武学道理,此内外兼修,可得完性,乃至延年益寿。”
古穷图喃喃念着:“九阴真经,九阴真经······如此说来,我得到的那卷只是下册?”
青衣公子点了点头:“多年前,我母亲有孕,父亲极为欢喜,一心照料我娘,无心他顾,没料到他一手抚养长大的两个弟子竟然盗了经书外逃,那一男一女结为夫妻,男子将经书上的内容刺在自己身上,毁去了原本,他死后,其妻剥下他胸口刺经人皮,便是你得到的那卷人皮经书。”
“可旁人都不知晓,这经书虽然神妙,但必须以上册总纲为宗旨,谐调阴阳才能修行,否则九阴极盛,必然失调成灾,我那两个被逐出师门的师兄师姐就是不明白其中道理,一味贪图上面的武功,服药强练,落得人不人鬼不鬼,甚至双腿瘫痪难以行走,最终都横死他乡。”
“如今你也练了这门功夫,是也不是?”
古穷图怔然半晌,忽而悲声大笑,意态近狂,说不出的凄怆苍凉:“好一卷《九阴真经》!好一个天下武学总纲!教子弃父,徒欺师,夫妻不得和合,挚友分隔九泉,只为这半册《九阴真经》!”
阳光还未破晓的清晨院落,灰蒙蒙的朝雾沾湿衣袖,有两只乌鸦落在高树上,又被惊得飞走,只落下满地枯叶。
李细辛面带惨色,忽而开口道:“这话都是你说,并没有证人,咱们要如何信你?”
若依青衣公子自幼的性子,他大概会说一句“你信不信干我何事”,然后捉弄对方一番,自顾自离开,他本就是这样的,别人待他好,他就待对方好,那人若是轻视欺负他,他就同样报复回去,凡事只图自己开心顺意,旁人怎么想和他有什么关系?
但是,独自在江湖上行走了大半年,他见了很多人和事,多少能够体会到人生的许多不易,何况院子里又不是只有这固执老头儿一个人。
青衣公子收起折扇:“我本不必向你证明什么,也大可以坐视此事做大,到时候合该是练了这门武功的人来求我,而不是向我要个明证。但你能够忍住诱惑,不再练《九阴真经》,这点的确令人佩服,世上多的是心存侥幸和执着成魔的人,少有悬崖勒马者,既然如此,让你看看真正的《九阴真经》又如何?”
他看向一旁静观的花满楼,道:“这位‘朋友’,能否帮忙搭个手?”
花满楼点了点头,笑道:“能见识一番东海绝学,也是在下的荣幸。”
陆小凤惊讶地看了看花满楼,又看向那青衣公子,暗道:“怎么看花满楼的神态,好像两人早就相识?”
就见那青衣公子见到花满楼走上前去,忽道:“《九阴真经》的下册上那些武功本不是给人学的,那是著书之人曾遇到的仇敌所用武功,他以自身卓绝的天赋逆推出这些功法记录下来,其中真正的精髓其实在于如何破解这些招式,如果去学上面的武功,反而舍本逐末。”
“就比如说你学的那门‘摧心掌’,这门武功和‘九阴白骨爪’都是绝顶的阴狠霸道功夫,著书者以两者为根基,创出了克制的绝学,命名为‘摧坚神爪’。”
“小心了。”他轻喝一声提醒,未见如何动作,便到了花满楼身前,姿态逍遥俊逸,飘忽若仙,双袖翻飞间如玉的双手内扣成爪,直取对手左肩要穴!
一时间旁观者都为之色变!
花满楼侧身向右横退一步,左掌推月上托,击向他手腕,却突然发觉对方指爪间有一股强悍的吸力,竟反手扣向他的手腕,这一下若被扣住,以青衣公子足以摧金断玉的指力,瞬间就能将人手腕折断。
古穷图只见此一招,便激动万分,随之又神色颓然下来,是了,这门武功和高英飞所练的《九阴白骨爪》同出一源,只是比起高英飞出手时的阴森恐怖,这位姓黄的小公子则一派神仙气度,毫无阴邪之意。
花满楼笑叹了一声,并不准备硬接此招,左手后撤的同时,挥袖如飞云,轻轻卷住那青衣公子的右手带向一边,他并未用上多少力道,应是不愿伤到对方,只要用力一挣就能挣开,但那小公子看着招式凌厉,下手也没用狠力,轻易就被带开了去。
就见那青衣公子足下一错,转瞬已退到花满楼身后,左手再度扣向他颈肩天柱,以两人此刻的靠近,花满楼大可直击他右肩或腰间逼他撤招,以攻代守,可他依旧只是后退闪避。
两人一进一退,转眼又拆了数招,一个点到为止,一个只守不攻,没有半点杀气。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意味深长道:“要是江湖中人动武,都像这样温和有礼就好了。”
李青黛看不懂武功招式,只觉得两人都是难得的俊秀人物,姿态优雅从容,白衣青衫,衣袖翩翩,煞是好看。
古穷图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他没有继续往下看,也不必继续看下去,高声道:“两位请停手吧!”
花满楼听声罢手,那青衣小公子却突然变招,食指与拇指相扣,另外三指微张,如兰花绽放,奇快地从花满楼腰间掠过,转而飞回原地,端的是潇洒清丽,只是手中多了一对玉环,被他若无其事地拢在袖中,还十分得意地瞥了失主一眼,花满楼无奈摇头,倒是陆小凤在一边笑出声来。
古穷图虽然觉得这举动略显失礼,但想到这小公子乃是海外人士,从未行走江湖,且年龄尚小,就练了一身绝世武功,天才人物自然心高气傲,多半是方才制不住对手,有些下不了台,才与人开了个玩笑。
他叹了口气道:“无论怎样,这位小公子的武功是真的,《九阴真经》确实是阁下门中失物,原物奉还也是应当,只可惜,这人皮经书已经不在我手中。”
李细辛道:“你既然找上门来,应该也是听到了消息,是老夫所说,那逆徒秦方好偷了师父的武功秘籍逃走,那是一卷绝世武功,只要有人抓住那逆徒,夺回经书,我等必有重谢。”
陆小凤道:“只怕李大夫的目的不在于此。”
李细辛冷笑道:“不,我的目的就是夺回经书。”
陆小凤道:“如果只是为了夺回经书,又何必强调那经书上的武功绝顶,以至于秦方好不惜盗书而走呢?只怕到时候,更多人是为了那卷经书。”
李细辛颇有些不耐,道:“那又如何?我说的都是实话,他们如果为此去对付秦方好,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陆小凤叹气道:“只怕古穷图不这么想。”
李细辛冷哼了一声,道:“我和他虽是一个娘生的,但从来他管不到我,我管不到他。”
古穷图苦笑连连:“是,我知道自己拦不住你,只你毕竟是个大夫,在你眼里,那些江湖人顶多为了经书去追小秦,拿到经书后自己复制一篇藏好,再拿原件来和你取报酬,你哪里知道江湖上的人为了‘绝世武功’会起怎样的纷争,又会导致怎样的后果。”
“你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为了争夺这卷经书而丧命,不仅仅是小秦,还有更多无辜的人会被卷进去,包括那些想要向你报恩的人,我已经见过一些,他们都是真心想要回报你的恩情,愿意为你去抢回经书,可你又怎么忍心让他们真的为此丧命?!”
李细辛板着张脸,固执得像一块石头:“他们有多少是真的为了恩情,又有多少是起贪心,明知道是你丢失的经书,还想要偷学上面的武功,只怕你自己也说不清楚。我已说过,如果情况棘手,大可直接将经书毁去,如果他们舍不得毁掉,而是自己学了,那便不算无辜,都是贪欲作祟,到时候练出岔子,皆是咎由自取。”
古穷图长叹一声拍了拍轮椅扶手:“我自己已经吃了苦头,难道还要看着别人赴我后尘?小秦去也去了,我如今已是废人,本就不能再教他什么,我让青黛请陆小凤来,也不是想要抓他回来,只想找回那本经书,不要让它流毒于外。”
李细辛淡淡道:“你以为自己这样做就是侠客义气了吗?一个人如果做了欺师灭祖的事,却没有得到任何惩罚,那旁人看了都会说,原来欺师灭祖、忘恩负义也没什么,他日我若做了一样的事,我的师父也不该追究,因为大侠古穷图就放过了他的叛徒,这才是真正的流毒于外。”
“也不全是为了你,我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看到,为恶者哪怕逃到天涯海角,也要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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