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杳？”
宋阑把车停好，关闭了车前灯，整个环境落于一片彻底的黑暗，他解开安全带，微微俯身看着姜春杳。他的声音很轻，和姜春杳清浅的呼吸在密闭的环境下交织，蓦地，他的体温有些升腾。
他知道姜春杳喜欢自己，她的喜欢从来都是热烈的，这三年来他没少听说过姜春杳对自己消息的打听，却从没有见她联系过自己。
宋阑想，自己对于她或许只是天边的星星一样，贪恋那种光芒，却从来不想将他拉到人间。
但他有私心。
本来和姜家联姻的人，是宋青，他的事业才需要助力，需要一个没落家族的助力。
可姜家只有一个女儿，其他的都是些私生子，联姻对象是谁便不言而喻了。这个和常年活在舞台上和别人口中的姜春杳接触的机会，是他自己抢来的。
“唔......”姜春杳刚刚做了个梦，睡醒的一瞬间梦境记忆全都消散了，她睁开眼，被面前的脸吓了一跳。
“学、学长，我们这是在哪啊？”
宋阑的表情原本很冷，在姜春杳开口后忽然一转，又变回那副面具般的表情了。
“你家门口。”
姜春杳这才抬头望去，别墅前的路灯没开，只有淡淡的月光，让人能依稀辨物。
“啊，这么快，我睡了多久？”
“我们离开学校的时候是六点半，现在已经快九点了。”
好在环境很暗，姜春杳的脸肆无忌惮地红起来，她脑中挣扎了几下，还是把话咽在了肚子里。
“那我先回去了——”
她说着，就要解开安全带，忽然，手被另一只宽大的手掌覆住，炽热的掌心盖住她泛凉的手背，她烫伤似的缩了一下，又被紧紧压住了。
宋阑迎上她下意识抬起头的迷茫目光，缓缓开口道：“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声音在月色下显得无比缱绻。
“......未婚夫妻”
“只是合同约束的未婚夫妻吗？”
姜春杳不知道他发什么疯，一时想不到如何回复，下意识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你喜欢我吗？”
“喜、欢。”
“喜欢吗？”
“喜......”
“干脆一点。”
宋阑明明是笑着，却让姜春杳感到一阵无形的压迫，她的脸颊已经红得快烧起来了，强行控制声音镇定下来，却还是忍不住颤抖。
“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我们只是合同约束的未婚夫妻吗？”
“......不是。”
“那么，我可以亲你吗？”
“？！”
姜春杳已经没办法开口了，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只感受到越来越近的清冽气息，他的呼吸很冷，和炽热的手掌判若两人。
她紧张地等了好一会，先是听见一声浅淡的轻笑，下意识睁开眼。放大的漂亮眼眸撞进眼帘，嘴唇感受到凉凉的软意，还没来得及细细感受，宋阑就退回去了。
姜春杳内心的小小杳在狂叫，声音几乎刺穿耳膜，现实却只是呼吸重了一些。
她慌张地扯着安全带，却怎么也找不到开关，宋阑轻轻按了一下，手一抬，便解开了她的枷锁。
“我、我得回去了，我们下次、下次见。”
她转头在车门上摸索着车把，这车为了美观把把手藏起来了，姜春杳此刻特别恨设计师，她按了一阵，都没找到隐藏开关，但好在，呼吸总算顺过来了。
“我开不开。”
她声音委屈地转过头看着宋阑，手一甩，满目幽怨。
宋阑又笑了，他俯身过去按住隐藏把手，整个人靠得特别近，姜春杳下意识躲了一下。
宋阑动作一滞，松开了手，门把手又弹了回去，他倾身，整个人盖住了姜春杳。
这次是不带任何犹豫的侵占。
姜春杳头一次尝到了这种清香的甜味，冲得她大脑昏昏沉沉的，像是喝到了度数很高却没有酒味的果酒。
......
直到进了家门换上拖鞋，姜春杳都还是昏昏沉沉的。
她的大脑在看见客厅的母亲，和满桌白花花的合同的时候，瞬间清醒了。
“妈妈......”
她试探地往前走了两步，母亲头也不抬地拿着一份合同细细阅读着，面上没有过多表情，仿佛只是欣赏一份艺术品。
她走到沙发旁边，看清了最上面的“未来偶像”几个大字，若说刚才心里还有一丝侥幸，现在就是彻底凉透了。
若说母亲对娱乐圈有偏见，那对偶像就是完完全全的厌恶和鄙视了。
现在估计已经先入为主，把她归为“偶像”一类，不过就算没被归到“偶像”，她也死定了。
儿时一根根甩在身上的细竹条子，此刻凌迟着她的脑海，泛起阵阵刺痛。
“杳杳啊，回来啦？”
她语气很温和，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一样，但姜春杳的心却没有因为这个而平静下来。
“嗯，妈妈。”
“今天去干嘛啦？和小宋挑首饰吗？”
“......嗯，我们去他朋友工作室那挑的。”
“哦，拿来给妈妈看看。”
“啊、啊，我的首饰呢，哦、对，我刚才是宋阑送回来的，落他车上——”
“小贱蹄子，你是想上台卖唱供人消遣吗？”
姜春杳恨自己没有演技，她连一句撒谎的台词都说不利索，也憋不住所有眼泪。
“我白打你了是吧，还在想着去做什么，做什么偶像、演员，你有那个资格吗？”
“妈妈......”
“别叫我妈了，合同我替你烧了，你安安分分在家待着，也不用等到毕业了，下个星期就结婚。”
姜春杳没有等来意料之中的打骂，这样的安排却还不如打骂。
“不行，过几天我要去学校盯彩排，马上毕业晚会了，我现在不能结婚！”
姜母捏着手里的合同重重砸在了茶几上，满桌A4纸翻飞，像婚礼的白鸽，桌边的瓷茶杯抖了几下，跌落在地毯上，发出闷闷的音调，像婚礼进行曲。
姜春杳苦笑了一下，她后退了两步，不想多费口舌：“我知道了。”不再看姜母的表情，转身朝房间跑去。
房间整洁，完全不像被人翻过的样子。
她跪坐在满墙衣柜旁边，翻找出几个压在底部的背包。
装着合同的包已经被翻空了，另外几个也无一例外空空荡荡。
她拿起其中一个淡粉色体积稍大的包，摸索了一会，找到了一个口子，手一伸，扯出一张叠地小小的纸。
是声浪传媒。
她小心翼翼地展开，自己的名字和公司法人的名字都乖顺地躺在纸张下方。她已经和声浪签好合同了，其他空白的被母亲发现只是骂几句，这张签好的被发现，事情可能就不会那么简单了。
姜春杳松了口气，再次把合同叠好，藏在了背包的最深处。
她慢慢躺到床上，心中泛起的却不是庆幸。
“叩叩”
门被人敲响，姜春杳猛地坐立起来，“谁啊？”
“小姐，是我，夫人让我来收走您的手机，时间不长，也就一个星期。”
“真幼稚......”
她脑袋突突地跳着，连忙翻出自己的平板，一边把几个通讯账号登上去，一边敷衍着外面的保姆。
“等一下，我没穿衣服，马上来！”
宋阑是第二天知道姜春杳被禁足的。
他去学校琴房里没见到人，直接打电话过去也不接，他纠结了好一会，刚想给姜母打电话询问的时候，就接到了姜母的电话。
挂断电话后，他便直接开车过来了，此刻正在客厅听着姜母的安排。
“小宋啊，杳杳她不怎么听话，你多担待。”
“杳杳还是很乖的，她哪里不听话了？”
宋阑有心想知道她被禁足的原因，多问了两句，哪知，这短短一句话完全打开了姜母的话匣子。
“哎哟，你还不知道吧，这孩子，背着家里人去签约，想当什么、偶像！我说啊，这是正经职业吗？”
“我姜家的女儿怎么能做戏子！”
姜母揉了揉眉心，她长得很漂亮，眼睛圆润，即使生了皱纹，也还是无比灵动，姜春杳这点和她如出一辙，但此刻，这双眼睛泛起不少红血丝，似乎是操碎了心。
“哎，我也不是多想管着她，她爸已经很久没回家睡觉了，每天忙着处理公司的事情，我们哪有时间替她在娱乐圈铺路，她的性子又倔，不爱低头，到时候得罪人了怎么办，谁替她擦屁股，被人害的怎么死都不知道，我怎么放心......”
姜春杳躲在楼梯后听得清清楚楚，她低头抓着手指发呆，妈妈说的好听，实际上是不是真如她所说，还有待考究。
父亲已经很久没回家睡觉了，这和没时间管她是两回事吧，外面私生子满天飞，哪有时间管她。
她白色的睡袍尽数散在楼梯上，坐的也好不讲究，只为尽力不被人发现。
但宋阑还是捕捉到了那一抹白，他眸光微动，却很快敛下视线，耐心地听完姜母的絮叨，才轻轻开口：
“伯母，杳杳已经是成年人了，她有自己的判断，遇见什么风险都应该自己承担，您和伯父不用刻意担心，更何况，她身后还有我呢。”
他的声音坚定而温暖，在姜春杳心里泛起一股暖流。
宋阑不愧是体面人，说的话让人挑不出毛病，姜母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是面色依旧不好，对着宋阑却不好发作。
她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里仍旧带着不甘：“小宋，你作为生意人，你也知道娱乐圈有多乱，我怎么放心，要是出事了，丢的是两家人的脸！”
见宋阑没什么反应，姜母抿了一口茶，还是紧皱着眉头。
“哎，算了算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管不了了，但婚礼必须尽快办完！毕业前一定要办好！”
后面说的话姜春杳已经听不大清，她感激地隔着楼梯格子看着宋阑，哪知，后者说话间隙忽然抬起头，似有若无地看了她一眼。
姜春杳吓了一跳，因为那轻飘飘的眼神，心脏狂跳起来，连忙提着裙摆跑回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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