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玉笙

第二日天微亮,雨姚醒了,她想起这几日的事情,仿佛做梦一般,怔了一会,她就起身了,见脚踝已是消肿,便走了出去。

献芹候在外头,身后跟着个霜池和槐,槐心虚,低头不说话。

献芹见雨姚出了房,上前问好,雨姚顾不得献芹,先恭敬问候槐:“您昨晚睡的可好?”

槐从鼻子里出气,算是回答。

雨姚不以为意,说:“您以后不必早起,随便睡到什么时候都可以,若有事情,便让倚熏替您做了吧。”

槐得了这一句,果真一扭身,走了。

献芹并不赞同,低声说:“大人如此纵容槐,只怕会生出事端来。”

雨姚正色说:“槐于我有恩,这是应该的。”

献芹躬身应下,又请她洗漱用饭,“今日还要在莼堂演练巫礼。”

雨姚点了点头,一通忙碌,她带着献芹霜池走出了正堂。

正堂之外,一个年轻人垂手而立,他看上去大概二十出头的年纪,容貌极好,倘若不看他身上的奄人衣裳,雨姚几乎以为这是谁家的王孙公子了。她怔怔的看着他,而霜池眼里的钦慕简直要化作实质流淌出来了。

献芹含笑为雨姚介绍:“这是庶府里的玉笙,身手敏捷,愿为大人分忧。”

玉笙恭恭敬敬的行礼:“见过司巫大人。”

雨姚微微点头,说:“有劳你爬上那棵合欢树,替我砍几条南面的枝桠下来吧。”

玉笙含笑应下,走到合欢树下,三下两下就爬到了高处,他从袖子里取出了一把小刀,干净利落的砍断了几根嫩梢,然后就从树上下来了,安静的站着,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

雨姚的视线一直绕在他身上,直到他落地,才回过神。

献芹笑着说:“这个玉笙长的太好了,如今是内宫的红人。”

雨姚低头想了想,说:“该酬谢他一些东西。”

献芹笑说:“随意赏些就好了。”

霜池娇羞的对雨姚说:“大人,你赏我的帕子给他吧。”

献芹咳嗽一声,霜池就不敢说话了,献芹低声对雨姚说:“大人,我请他来是看他身手好,大人莫要起别的心思了,这是内宫的奄人。”奄人者,宦官也。

雨姚脸色微红,说:“多谢指教。”雨姚让霜池去厨下,取了一盒精致的点心送他,“辛苦你跑这一趟,我初掌事,没什么好东西酬谢的。”

玉笙接了糕点,微笑着说:“早就听说舞雩衙的点心好,今日是我有福。”

玉笙行了个礼,走了。

霜池痴痴的看着他离去,半晌回不过神。

献芹对雨姚恭敬,对着霜池就没什么客气了,抬手就要打,雨姚帮霜池解围,对她说:“你取刨子来刨皮。”

霜池连忙去寻刨子,献芹无奈的对雨姚说:“她这样轻浮,若不管教,将来必定要惹事!”

雨姚笑着说:“那个玉笙实在长得好,这是人之常情,放她一马吧。”

献芹想了想,低声说:“你若是喜欢,这事也不是没有前例,只不要惹人注目。”

雨姚看了她一眼,摇头:“我不喜欢。”

献芹就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霜池拿了刨子过来,雨姚刨了许多的合欢皮,然后取了个干净的盒子装了,走到槐的房里,奉给她,槐冷笑一声,说:“难为司巫还记得。”

雨姚恭恭敬敬的说:“不敢忘记您的吩咐。”

槐高声说:“我吩咐?我吩咐不了你,这是夫人的差事!你这狐媚贱货勾引君上,气的夫人心口疼,这是夫人的药!”

雨姚低声说:“并不敢犯上,请大人为我在夫人面前美言几句吧。”

槐得意的说:“我算什么东西,能替你说情?实话告诉你!夫人现如今恨的你牙根痒痒,总有一天必要处置你!”

雨姚声音提高了一些:“君上拔擢于我,看重的是我守礼,并非徇私,请您替我在夫人面前美言几句吧。”

她越哀求,槐反而越得意,随手操起一旁的扫帚:“走走走!你这贱货,死期就在前头!还敢拉扯我?”

雨姚一边躲避,一边跑了出来,不出意外的看见外头的女祝侍女杂役都竖着耳朵听呢,槐也追了出来,见外头有人,反而越装疯,越发的作势要打雨姚,众人连忙拦着,雨姚趁机跑了。槐气不打一处来,大骂阻拦的人,“敢跟夫人作对?!”

众人都不肯与她对嘴,搭讪着走了,槐气的半死,闹了个没意思,回房捣酱去了。

雨姚跑到庭院里,献芹见她鬓发凌乱,便知槐动了手,问:“我请老人家敲打槐吧?”老人家就是秋草了。

雨姚说:“无妨,并没有打着我。”

霜池嘟哝:“你怎么总由着她呀!打一顿她就老实了,都在你手上攥着呢。”

雨姚笑了笑,没说话,献芹说:“大人去莼堂吧。”

雨姚点头,跟着献芹走了,刚走两步,她吩咐霜池:“劳你去督缮衙走一遭,让他们来修缮屋顶。”

霜池很愿意四处逛逛,高高兴兴的应下了。

献芹有些奇怪,只因雨姚昨日说了让她去,她原本打算从莼堂回来就去的,于是便说:“督缮衙素来难说话,这丫头未必能使唤的了,还是我去吧。”

雨姚微笑着说:“姐姐还是随我去莼堂吧,我不会的东西太多了,譬如周公定礼,何为上下尊卑,我就常常弄不清楚。”

献芹心头一跳,听出含蓄的告诫,她低眉顺眼的应下,不再多说什么了。

两人一齐往莼堂去了。

那厢霜池边走边玩耍,好一会儿,才到了督缮衙,主官不是别人,正是吕氏的媵臣芦叶,芦叶本是齐国的书吏,自以为有经天纬地之才,对自己屈尊在这小小督缮衙颇不忿,于是一心奉承旧主吕氏,指望她能替自己说话,当个朝官。

吕氏也很愿意朝堂之上有娘家人,奈何宰不肯赏脸。

芦叶盘桓数年,升迁无望,脾气越发的古怪了。见霜池来寻人修屋,他把脸一垮,骂道:“修修修!你们舞雩衙的天上下刀子了吗?”

霜池忙道:“是我们司巫大人从树上掉下去,折了几片瓦。”

芦叶骂道:“秋草都一把年纪了!哪里能爬树,可见在扯谎!”

霜池忙解释:“不是秋草大人!是我们新司巫,雨姚大人啊。”

芦叶早听过雨姚的大名,知道这是吕氏的新款眼中钉,神情居然变得和气了,问:“雨姚上屋顶作甚?”

霜池气愤的说:“大人为夫人削树皮做药,槐在下头摇树,把大人摇下去了。”

芦叶越发的慈眉善目,问明了瓦片的位置和款式,就让霜池回去了,“今儿上午就去修补。”

霜池高高兴兴的走了。

芦叶找了几个工匠过来,“舞雩衙的屋顶破了瓦,你们去补一补!记着!用最好的料!”

工匠往舞雩衙去了,芦叶往吕氏的琼苑去了。

吕氏听了芦叶的禀告,眉头皱起,又舒展开了,她吩咐一旁站着的栀绾:“今儿中午我为君上做羹汤,你请君上过来。”

栀绾便往宰的曲宫去了,宰此时正在曲宫的坎离殿与公子沸对坐,听了这话,他冷笑:“夫人的排场越发的大了,倒叫寡人上门讨食。”

公子沸劝道:“夫人贤良,君上去吧。”

宰说:“她若贤良,寡人早该儿女绕膝了!”

公子沸默不作声,宰又说:“你的妻子也是齐国公族女,相比之下......”他长吁短叹。

公子沸忙道:“内子是齐君少妃之女,为庶出,夫人是齐君夫人之女,为嫡出,这就不一样了。”

宰听了这话,脸上有了些笑意,说:“你也随寡人一起去吧?”

公子沸躬身道:“夫人亲做羹汤,唯有君上可享。”

宰笑说:“先君膝下三子,寡人前头虽有个大哥,你也知道那是个成事不足的混账!唯有你我兄弟相厚,况且在内宫,还分什么君臣呢?”

公子沸连称不敢,宰就不再提了,让公子沸离开,自己又坐了一会,才往琼苑去了。

吕氏身着素衣,头戴荆钗,带着几个侍女,站在琼苑外头恭候,夫妻见面,行礼就费了一炷香的功夫,到底一齐进去了,吕氏引着宰在主殿坐下,然后看了一眼栀绾,后者走了出去,然后领着侍女鱼贯而入,依次布菜。

先端上来的是一碗绿油油的羹,接着是一碗绿莹莹的汤,接着又是一碟绿汪汪的酱,还有绿惨惨的黍饭等等,最后送上来的酒上头都飘着绿叶子。

宰的脸也绿了,皱眉道:“夫人这是何意?”

吕氏笑道:“君上可知这些菜肴是何物所制?”

宰想了想,说:“似乎是蘼芜?”

吕氏拍手道:“正是。”

宰不耐烦道:“夫人到底想说什么?”

吕氏清了清嗓子,说:“昔日贤妃庆都承恩之时,便以庭中蘼芜供奉帝喾,妾有心效仿贤妃,不敢奢靡。”

宰敷衍的说:“甚好。”

吕氏心中一喜,直奔主题了:“妾身为君上的正妻,尚且念及物力,奈何有人却偏给君上丢人。”

宰问:“何人?”

吕氏忙道:“君上拔擢的那位司巫,行止轻浮,才当上司巫没多久,竟然把舞雩衙的瓦踩断了许多!还派人去督缮衙要顶好的料,奢靡至此,有损君上的威严!”

宰一时间没说话,吕氏忙趁热打铁:“光几块瓦料就耗费了十金,连我也不敢如此铺张!君上岂能容这等硕鼠啊?”

宰看了她一眼,漠然道:“这些外头的事,夫人如何这般清楚?”

上山采蘼芜,下山逢故夫。

长跪问故夫,新人复何如?

新人虽言好,未若故人姝。

颜色类相似,手爪不相如。

新人从门入,故人从閤去。

新人工织缣,故人工织素。

织缣日一匹,织素五丈余。

将缣来比素,新人不如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玉笙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大美人带崽进城务工

如何阻止男主发疯[歌剧魅影]

被迫奉子成婚之后

嫁玉郎

风听过她的告白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弑君
连载中水边的白莲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