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胞带我来到酒吧,里面喝酒的人很多。
和其他地方不同,酒吧只有门口有军人镇守,室内是没有的。酒吧内的大家都很放松。
“这个地方还要我们给他上班呢,要是人都精神紧绷出问题,谁给他上班啊?所以其实这里不反对适当放松。”细胞告诉我。
“但是还是有监管的。”我抬头看房顶的摄像头。
“那当然了,兄弟。”细胞抿了口酒,“【纯白禁区】到处都是监控,任何公共空间,说不定你厕所里也有。你干什么都有人看着。”
我默默红了脸。
“哈哈哈,我只是开玩笑。大家的个人**还是受到保护的。”他忽然凑近我,“你想不想逃脱一下?”
这还能逃脱?
细胞拿起酒拉着我,像是喝醉了一样,脚步踉跄。我心领神会,扶着他走出酒吧,门口的军人看了我们俩一眼。
“我带他回去休息。”我红着脸说。唉,我还是不习惯撒谎。
两个军人没什么表示。这是不管的意思。
细胞拉着我摇摇晃晃走进一栋楼里,刷了身份信息进入电梯,按下最高层的按钮,走出电梯时又按了个-1楼,然后把酒瓶子放在在电梯门口阻碍电梯门关上,用这个时间空挡带我从楼梯间走上楼顶。
他熟练地撬开楼顶上的一扇门,里面是电梯控制间。他带我走进去,打开一个水泥地上的铁门,从露出来的小洞跳下去,稳稳踩在几束绳缆之间。
“快来!”他冲我喊。“瓶子只能挡门挡一会儿。”
我跳下去,刚拉住绳索站稳,我们就开始往下降。我这才意识到我们站在电梯外壳的顶上。
电梯落到-1层,我们面前也出现一层空间。
“在-1楼和1楼之间,还有一层,我叫它0楼。”细胞说。他拉我跳进这层空间内,双手张开在黑暗中转了个圈。“没有监控,很自由,对吧。”
确实。
虽然仅仅是脱离摄像头片刻,我立刻有种新鲜空气涌入肺中的感觉。时刻生活在白光和摄像头之下,真的很压抑。有片刻的逃离我简直欣喜若狂。
太畅快了,我想大吼大叫,乱蹦乱跳。
我问他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
细胞说他之前住在B区的另一个地方,最近才搬过来。在过来的时候,为了不让新居住地的其他居民发现异常,军队给他们戴了头盔让他们昏睡,然后从这一层悄悄运过来。
“嘿嘿,他们不知道我天生对麻醉药物不敏感。”细胞得意地说。
我觉得奇怪。
“B区还会有人搬家吗?”我问。
“嗯……不,一般来说不搬家。”细胞说,“我搬家是因为我原来住的地方被炸了。人都死了很多。”
“被炸了?!”我惊呼。
“对……爆炸发生在C区建筑内,威力巨大。C区周围的B区居民楼也被波及。”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我不知道?”我大声问。
细胞说:“因为你在爆炸之后才来到这里。你以为为什么【纯白禁区】要人要得那么急?你刚来就上岗,甚至没有培训。因为突然之间人死得太多了,剩下的人手不够。”
我想起那个几乎算是被抢过来的晚上。确实很急。
然后我又想到,到底是什么东西才能造成那么大的爆炸?C区的建筑被称作铜墙铁壁完全不为过。
“是【污染源】。”细胞说。
我扭头看向他。
“C区关着的都是【污染源】。”他眼睛看向虚无,声音有很复杂的情绪。
“【污染源】,那是什么?人吗?”我问。
来到【纯白禁区】的几个月内,我给所谓的【污染源】送过饭,洗过衣服,干各种杂务。
“是人。”细胞回答,“是被感染的人。”
在细胞嘴里,我知道了【纯白禁区】保守的秘密。
这个世界上除了碳基生物,其实还存在其他生物形式。我们看不见,下意识忽略掉,就缺乏相关研究。
那种生物,暂且称呼它为【污染】。
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经历:不经意间遇见多年未见的老友,欣喜之余交换了联系方式,然后总是觉得对方有点奇怪。你会记得这小子的胎记应该在左手上啊,怎么现在跑到右手上了?
或者你明明记得,这人小时候最讨厌吃香菜,吃一口就不受控制地要吐,但现在居然不再忌口,吃得很欢乐。
又或者,你和某个女生曾经偷偷亲吻,在校园里诉说青涩的爱意。多年后再见,她矢口否认。你一再强调,试图唤起记忆,她将信将疑地承认,然后不再否认,又补充许多细节装作想起了这段记忆。
这时,要注意了。那东西可能真的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
有人说这些人是中邪了,有些人称这种现象为“伪人”。
它们通过一切途径去观察,然后模仿人类,试图混进人群中。
国家高层关注这种现象多年,培养专人研究,一经确认立刻着手抑制。【纯白禁区】因此诞生。
【纯白禁区】分ABC区,A区内是控制中心,有研究场所,也是纯白禁区最高领导居住地。B区是绝大部分普通人的生活场所。C区,那栋纯白色的建筑物,里面关着的都是【污染源】,即被污染的人类。
【污染】这种东西,和它的名字一样虚无缥缈。它会模仿一个人类,短期内努力维持人类的模样。如果这个东西没有被其他人认出来,大家以为它就是所扮演的那个人,那么它就会获得【认可】,人的精神力量使得它获得稳定的□□。而如果在获得【认可】后,它又被给予它【认可】的人类发现并不是扮演的那个人,给予【认可】又发现真相的人的大脑就会被污染,精神逐渐衰弱,或死亡,或癫狂,成为【污染源】。人们越深爱那个由【污染】所扮演的人,那么他/她被污染后的危险程度就越高。而被严重感染的【污染源】会在癫狂之中,幻想出各种怪物。这些幻想会变成实体,成为新的【污染】。
我艰难地消化这一切。
“这些你早晚要知道的,世界上不存在永远的秘密。”细胞说。
“可是……”我沙哑着嗓子,“你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
细胞忽然顿住,连呼吸都放缓了一瞬。
“因为……”他犹豫了几秒,声音里充满忧伤,“我的妹妹,就是【污染源】。”
我大吃一惊。
“我之前在军队,忙,很少回去,把妹妹一个人留在家里。她总说想哥哥,然后某一次我结束休假刚走没几天,【哥哥】再次出现在家门口。她特别高兴,带【哥哥】去吃饭,去逛街。她一直很开心,直到过了一段时次她再打开那扇门,发现我也出现在门口,和她手里拉着的【哥哥】面面相觑。”细胞语气里没有一点起伏,弥漫着淡淡的死意。
“所以,你妹妹给了【污染】【认可】,又发现对方不是哥哥,就成了【污染源】。”我复述。
“对。”细胞点头,“看见我的那一瞬间她忽然尖叫,然后就疯了。她周围出现各种人类扭曲的身影。爸爸、妈妈、和无数个奇形怪状的我。然后那些虚影逐渐凝结成实体……”
我沉默着,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他。
“所以你进来,是来找妹妹?”我问。
“不是。”他摇头。“应该说,在她成为【污染源】前,我就在这里工作了。在此之前,我是处理部的人。”
处理部,我想起来,就是手册上说发现异常需要报告的部门。从名字来看,也不难理解这是一个什么样的部门。
“我处理过很多【污染】,也处理过很多【污染源】。如今国家已经把和【污染】有关的一切都封锁在【纯白禁区】,外面社会上的【污染】几乎没有。每过几年偶尔出现几例,都是国外传回来的。而我的妹妹根本不认识任何外国人。”细胞喃喃道。
我立刻就懂了他的意思,明白他痛苦的根源。
【污染】不被【认可】时很难长时间维持实体,很快就会消失。获得【认可】后它们才拥有真正意义上的实体生命。而在感染【污染源】后,【污染】才能通过人的思想繁殖。【污染】无法凭空产生。他妹妹身边的那个【哥哥】,或许根源就是他。是他无意间把无法看见的【污染】带回家了。
“后来组织派人查出,我当时的一个队友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为了【污染源】,由他幻想出来的【污染】跟着我回到家,利用我妹妹的思念获取她的信任。后来我……申请了调换工作。”细胞语气悲痛。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所以你现在来C区,就是想再见妹妹一面?”我问。
“见不到了。”细胞手捂着脸摇头,声音听上去很沉闷。“自从那次我妹妹的事被发现,组织进行大排查,发现工作人员中居然也存在大量的【污染】和【污染源】。那次感染不知道是以什么方式悄然扩散,而且它们的伪装一直在进化,肉眼根本分辨不出。被发现的时候它们的数量已经初具规模,并且能看出它们是在有计划地行事。从那之后,关押所有【污染源】的房间都变成了你现在看到的那样,没有窗户,门从来不打开,只能维持基本生存。【纯白禁区】里的人出去休假也要经过极其艰难的审批。组织在尽全力降低【污染】扩散的可能性。”
我没问他,那为什么你还要来C区干杂务。或许他只是想离他妹妹近一点。
黑暗之中,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望向0楼远处的黑暗世界,我知道那里很宽广,很空旷。原本让我放松的黑色忽然变得有些恐怖,因为我永远不知道黑暗之中到底隐匿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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