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变这样了？
肖与楚仔细打量他，他像其他人一样穿着一套灰色制服，手腕上戴着一串深红色佛珠。他的眼睛看起来像是在盯着她，但却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任何肢体语言。
肖与楚思索几秒，问道：“你还认识我吗？”
国字脸的眼睛晃动了一下，似乎回过神来。“你是……？”他的表情很困惑，就好像今天第一次见肖与楚一样。
“我们见过，在汽车店。”不知为何，肖与楚此时有种末日重逢的久违感，尽管对方当初可是要把她弄死的人，但现在也不那么重要了。
“见……过？”国字脸说话节奏很迟钝，跟那日在汽车店门口相比判若两人。他显然对肖与楚没印象，片刻他摇头道：“嗯……没印象。”
“大哥，你跟谁说话呢？”从门后又钻出一个人。
肖与楚也认出了他，是国字脸其中一个小弟，他看起来瘦了一圈，但脸上的戾气却还未消失。
“是你？”小弟本来平静的脸一下子变成了愤怒小鸟，他没想到还能再遇到这个害他兄弟无影无踪的人。“你别想动我大哥！”
“无冤无仇，谁要动他？”肖与楚没好气。
小弟似乎还不放心，准备关门。
“等一下。”
“干嘛啊。”
“你大哥……怎么变这样子了？”
“什么样子？”小弟板着脸，似乎是不想和肖与楚交谈。
“他生病了？”
“与你无关。总之，我们无冤无仇，你离我们远一点。”小弟说完就嘭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肖与楚顿在原地，脑海里出现了无数个问号。
也罢，肖与楚没做停留，继续往前走，她记得休息区有几个人在聊天，说不定能从他们嘴里知道一点关于这里的消息。
肖与楚一出现在通道里，休息区里的人就向她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其中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大姐率先站了起来，向肖与楚招了招手道：“新来的吧，过来过来，我们聊聊天。”
肖与楚一一扫视这几个人，看起来脸色都正常，表情也正常，便放心走了过去。
“不好意思，各位，我是新来的，对这里不太了解，所以过来讨教。”肖与楚亮出一个善意的微笑。
她这个人，外就是一个非常平易近人的长相，对坐在这里的人来说，没什么可值得防备的，所以那伙人轻易就接纳了她。
大姐很热情地地招呼肖与楚到她身旁的空位坐下。
“我刚刚看见你们了，你们几个是今天刚到的吧？”大姐问。
“嗯。”
“外面情况怎么样了？”对面一个瘦青年急忙问肖与楚。
“这几天下大雨，整个林川市都被淹了，情况不太乐观。”
瘦削青年似乎松了口气，“还好来得早，不然什么都没了。”
“你们怎么出来的？”另一个长相斯文的男青年接着问肖与楚。
“我们……这个说来就话长了，反正也是一路波折到了这里。”肖与楚不想说那么清楚。
“谁不是呢，”另一个短发女人说道，“我们本来一大家子出来的，到了这里就剩下我一个。”
伤心的话题一提起来，大家的脸色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别说这些了，”大姐摆了摆手，换了个话题，“你叫我玲姐就行了，我们几个来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问我们。”
“我叫肖与楚，”肖与楚露出一个微笑，“太谢谢你们了，我就是因为担心所以才过来找人聊聊，不知道这里的生活怎么样。”
“这里的日子肯定比外面好，就是吃的东西不怎么样。”斯文男青年回答道。
瘦削青年认同地点头，“没错，吃的东西只能说是能糊口吧。但是我们不会像在外面求生的那些人一样遇到一些怪东西，也不用担心极端天气的危害，总的来说还是强很多，这世道只要活着就行了。”
“这样啊？你们在这里都待了多久了？”
“差不多半来月吧，他们说庇护所的名额早就爆满了，能把我们安排在这里，就已经是额外照顾了。”
肖与楚不解：“那意思是，要等庇护所的名额腾出来了，才能有人进去？”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
“但庇护所也不可能经常死人吧？”
“理论上来说也是这样，”斯文男青年一板一眼，“但有些人可能会发生变异，之后就被调走了。还有些人可能会生病，你懂的，这段时间大家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很容易生病，这就是我们进去的机会。”
肖与楚恍然大悟：“这机会……还真是渺茫。”
“未必呐，”玲姐摇头，“最近好像进去的人变多了，之前几天都没一个，但是昨天一下子进去了三个。”
“你怎么知道的？”瘦削青年问。
“我有什么不知道的，这里的人我都清清楚楚。”大姐挺起了胸膛，一脸得意。
“玲姐，”肖与楚灵光一闪，“那你知道1503那两个人什么时候来的吗？”
“1503……”玲姐皱起了脸，“那两个人一壮一瘦啊，没多久，也就三四天吧。”
也就是说那天加油站分别后，那两人就有可能来到这里了，他们的速度倒是快。
“我给你们提个醒，”玲姐突然压低了嗓门，“听说最近我们的人不止去垃圾站处理垃圾了，还得干点别的事。”
“什么事啊？”短发女人一脸天真。
“好像有人被安排去火葬场。”
“啊？”
玲姐直起了身子，又道：“哎，那个地方也没啥特别的，但是分配到那里去工作，总是晦气一些，不过也有好处，昨天进庇护所的三人就是在火葬场干活的。”
“你这么说，也不亏。”瘦削青年摸了摸布满胡茬的下巴，看表情已经是在思考要不要去了。
“亏是不亏，但你这种身板就别想了，火葬场那边都爱身材壮实一点的，对了，就那个1503的那个壮汉也去过火葬场干活呢。”
众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肖与楚很快就摸清楚了这里的基本情况。庇护所据说居住了好几万人，而在这个临时居住点的人分别在三个垃圾处理工厂干活，分为生活垃圾处理工厂、排泄物垃圾处理工厂、以及工业垃圾处理工厂。每天在工厂必须干满六个小时，比上班稍微轻松一点。
聊完没多久后，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肖与楚一行人进了就餐区才知道吃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是一些不知道什么成分的灰褐色糊糊。
这种东西的难吃程度比以前肖与楚吃过的最难吃的食物还要难吃一百倍。如果不是为了活命，肖与楚觉得在座的人都不会吃进去一口，但如今大家像是机器人一样，埋着头默默地吃这些东西。
没有什么交谈的声音，甚至连吃饭的声音都很小，跟其他人比起来，肖与楚一行人显得格格不入，但他们还是强忍着不适把东西吃完了。
因为在桌上有一句话：三日累计剩余食物超过100克，将被驱逐。
吃完晚餐后，天色就完全暗了下来。
这个临时居住点虽然有电力，但只有极其昏暗的灯光在头顶晃荡，洗澡的时间有严格限制，不过至少比什么都不提供要强。
而且最好的一点是气温舒适，没有极端的高温和低温，这一点的确比外面要强很多。
现在外面还有活着的人吗？应该有，但轮番的折磨和食物的短缺，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能顺利活下来。
或许，更多的是来自各个时空的奇行种吧。
肖与楚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昏暗的灯光，小野均匀的呼吸声就从隔壁床上传了过来。实际上，她发现小野的睡眠总是很好，她能很快地进入梦乡，只是即便进入梦乡，她也不会放开那个平平无奇的蓝色布包。
天知道那空间囊有多大，里面能装得下多少东西。
不一会儿天花板上的灯光灭了，肖与楚听见周围传来低不可闻的叹息声，似乎是在遗憾灯光的消失。又过了一会儿，周围一片寂静，似乎大家都睡着了，肖与楚也渐渐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肖与楚朦胧中听到了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声，才从这种沉重又虚无的思绪中抽离出来。
响声由远及近，像是脚步声，其中还夹杂着衣服摩擦身体的声音。
是有人巡逻？还是有人半夜睡不着在外面瞎溜达？
肖与楚心中满是疑惑，她竖了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门边，贴近门，细细聆听外面的动静。
偏偏那响声到了这门口，就突然消失了。
虽然隔着一扇门，但肖与楚感觉到那个人现在就站在门口，说不定他此刻正盯着这扇门，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破门而入。
这个人到底想要干嘛呢？
肖与楚屏住呼吸，直起了身子，盯着虚空的黑暗，眼前似乎浮现出了一张模糊的人脸。
“嘭——嘭——嘭——”
几声轻微却又清晰的敲门声在肖与楚耳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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