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意期待地藏好了身体的颤抖,她闭着眼,想了很久,才摆出这么一个懵懂、单纯的表情。
她牢记,她是一朵单纯无辜的小白花,要有一些震惊,一些难以置信,或者不太清醒的懵懂。
总而言之,不管周珩是什么反应,袁意都替他找好了对应的表现。
他装傻,她就跟着装傻,再一点点去勾出他心里的火。
他依旧循规蹈矩,牢守那条线,那她就带着他一起堕落,抹除那条线。
袁意徐徐睁开眼,她眨了眨眼,迷茫地和耳根泛红的周珩对上视线。
刚睡醒的人嗓子应该有些发哑,袁意很有耐心地酝酿了一会,然后无辜地和他对视。
她声音单纯清澈,像往常一样,弯了弯唇,叫周珩,“哥?”
下一句应该是什么?袁意维持着无辜的表情,一边费尽心思地想了想,是”你怎么在这吗?”。
她很期待优等生的反应,比较周珩一向能衡量最大利益,做出最优解。
但她也是优等生。
袁意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睛里是货真价实的困惑,和迷糊,她又“好心”地提醒了一句这位发愣的优等生,“哥?”
周珩的脑子几乎要炸开。
催命的一声声哥不太清楚,含糊又迷茫,显而易见是刚睡醒的自然反应,罪恶感悄悄爬上他心头,他唇似乎在发烫,滚烫到难以张口呼吸。
碰过她的指尖逐渐僵化,周珩发现一个悲惨的现实——他开不了口,也动弹不得。
他绝望又悲伤地垂眸看着袁意,每一眼都做好把她刻在骨子里的准备,或许,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周珩想,他不允许自己的恶心的**爬上来,占据他,去污染袁意。
他抿着苍白的唇,第一次手足无措,像犯了错的幼童,只是怔怔地等待处决。
周珩并不想接受这样的惩罚,他闭上眼,他只是偷偷地亲了一口,她没有醒、没有醒……她是在手指离开唇的那一刻茫然地睁眼——
她不知道。
他摆出一个惯常的微笑,一如既往地温和,又隐隐有种害怕,自欺欺人似地转移话题,“怎么下午还睡这么久。”
袁意微微一笑,已经得到了答案。
她打了个哈欠,似乎全然没注意两个人姿势的暧昧。
他们交叠在一张床上。
白色的床单,浅色的帘子,午后的阳光斜斜打在两个人不同的部位,他们的呼吸彼此碰撞,和衣衫不整的身体,一起氤氲出了暧昧的气氛。
但袁意似乎全然不觉。
她尽职尽责地观察了周珩的表情,满意地收回想法,然后发挥精湛的演技,扮演一个午后被哥哥叫醒的妹妹。
毕竟她似乎要给道德感过强的周珩一点适应的机会。
他太老套。
袁意眨眨眼,扔给周珩一个可以吵架的机会,“我不回去。”
周珩心不在焉地答道,“随你,不回就不回。”
他半晌又回神,摇摇头,说,“不行。”
青年的脸皮透着红,脸上是再也控制不住地恼意,漫无目的地乱看,然后他突然伸手,用被子包裹住了袁意的身体。
“注意一下。”周珩故作正经地别看眼,“我先走了,有事打电话。”
他说着就要走,被袁意结结实实拽住了裤子的后角,险些把裤子从他腰间拉下来。
周珩涨红了脸,忍气吞声地回头,问袁意,“怎么了?”
“我要换家酒店。”袁意看着他说。
周珩想也不想:“那就换。”
“你不问为什么吗?”
“你不喜欢总有原因的,换一家就是。”
袁意对他纵容底线又摸清了一点,她看着周珩,试着胆子说,“有蚊子咬我。”
这人身体明显一僵,摆出个释然又不释然的笑,心虚道,“现在这季节,可能确实会有蚊子。”
“很……讨厌吗?”周珩垂着眼,冷不丁发言,他轻轻问完,又飞快自言自语补上,“确实,没人喜欢蚊子,你收拾一下,我去帮你联系。”
“等一下!”袁意又喊停他。
周珩一下午经历数次心跳起伏,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回头,细声细语,“又怎么了?”
“哥。”袁意冲他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你们社团晚上聚餐,能不能带上我?”
*
周珩的人际关系很干净,室友和社团的部分同学,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人。
袁意不清楚他是否后悔,但从和她始终严格保持一臂距离来看,那个淡得像是幻觉的吻是真的。
短到袁意还没来得及呼吸,它就消失不见,如蜻蜓点水那样稍纵即逝,只剩水面一点余波。
她撑着下巴,腼腆地笑着,一边默不作声地打探这一桌人。
袁意把板凳挪了挪,毫不在意地突然贴近周珩,问,“哥,你们这没有一个女生吗?”
“没有。”他抖了一下,立即向另一边挪了挪。
袁意看在眼里,淡淡一笑,不再多说什么。社团的聚餐很无聊,无非就是些老人的吹水,本身周珩已经找好理由拒绝了聚餐,但袁意不知从哪听来的消息,她睁着一双眼,乖乖巧巧地坐在床上,身上还裹着他亲手搭上去的被子看他时,他当下就做了决定,“可以。”
他总是难以拒绝她,就像小时候那样。
袁意歪着头悄悄看他,他正面无表情地替自己倒果汁。
餐桌偶尔有人打趣袁意,问一问袁意的婚恋状况,或者是周珩上学时的八卦,她来者不拒,总是笑吟吟,举着果汁,透着浑浊的液体,从塑料的透明杯子的另一半,去看向迷糊不清的侧面。
澄黄的液体,啤酒的度数不高,但一杯一杯下肚,她身侧始终如临大敌的人终于渐渐被粘上了这一桌的酒气。
有人打笑,“你们俩倒好,哥哥不喝酒,妹妹也不喝酒。”
袁意闻声看了一眼周珩整整一杯满贯的酒,他滴酒未沾,始终挂着淡淡地笑,字字疏离地替袁意回答所有问题。
婚恋情况,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没有。
怎么不一个姓,我随爹,她随妈。
妹妹能加个微信吗,不行,有事找我就好。
几场下来,护短被戴在了周珩头上,他对着打闹,也不恼火,始终秉性良好地微笑或点头。
袁意盯着那杯酒,却心思迥异。
她关注的更多一部分是他在学校的情况,才趁着他心虚冠冕堂皇提出要参与到“社团聚餐”。
短暂的接触和聊天基本让她很快清楚周珩的情况,他不曾恋爱,也不盼着恋爱。
那么,他在盼着什么。
袁意的眼尾有些湿润了。她晃神看着逐渐稀稀拉拉散开的人群,高和声,醉酒的人,以及椅子推推拉拉的声音。
她发懵在原地,直到熟悉的声音缓缓在耳侧响起,温柔地提醒她,“我们也该走了。”
袁意看向那杯液体。
里面有浓度不高的酒精,不足以让她醉。
她又回头看向白炽灯下一如往日的那张脸,温润得像块没脾气的玉,要是这张脸能笑起来,她或许就会醉。
袁意突然撑起胆子,对周珩说,“哥,你笑一下。”
她声音闷闷的,像是不高兴,周珩闻声一愣,很快注意到她情绪不对,但他始终惦记着那个不像话的吻,心慌地躲开袁意湿漉漉的眼神,他温声问,“啊?”
“你笑一笑。”袁意很少求他,她目光凝在他脸上,说,“我明天就走了。”
唇扯起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
呼吸起来却很痛,明明空气又热又潮,周珩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他不怎么甘心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复杂地看着袁意,突然就想起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躲在翩飞的白色纱帘里,偷偷看形单影只的袁意离开这栋洋楼。
就好像她下一刻就会消失在这里。
周珩又收回了本就勉强的笑,他有些费力地蹲下身子,踌躇着,抬起头,仰着脸认真看她。
“明天就走吗?”声音有点勉强,但很温柔,“不是说要晚点吗。”
“不是你一直在赶我走吗?”袁意看着他,轻声说,“你看,哥,我来这里,你都不问为什么。”
“……不是说想我吗?”这五个字似乎很难说出口,他下咽了好久,险些咬到舌尖。
“那你呢?”袁意突然凑近。
她没等所谓的答案,而是细细地描起他微簇的眉,那张淡得像水一样的脸上的委屈,笑意一触即断,但浅浅的,足够让她过目不忘。
袁意一把举起杯子,大口大口蒙完那杯酒。
酸辣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她猛烈咳嗽,和周珩震惊地目光对上,然后,袁意冲他抿唇,低头吻了上去。
她没给他挣脱的机会。
手扣上了他的脑袋,死死抵住了退路,眼尾流淌出两条平静又绝望的小河,弯弯的、浅浅的。
袁意努力回想那个吻,湿润的眼睫触碰到他敏感的皮肤,袁意松开手,她有些忧伤地望着周珩,
“你也想我,对吧?”
“可是哥哥,你从来就不会去找我。”
“或者说,哥哥,你不敢。”
袁意低头回味着口腔的酒味,她看着他,彻底摊开那条线,“那为什么,要趁我不知道,偷偷亲我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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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摊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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